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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兵贵神速 ...

  •   “反了她了!好大的胆子!”

      眼看叶知溪扬长而去,卫国公夫人气得脸色发白,手指发抖,被丫鬟顺了好一会儿才喘过气来,劈手摔了茶盏:“休妻!必须休妻!这等泼妇,卫国公府要不起!”

      她身为婆母,也不过是夹枪带棒地斥了叶知溪两句,并无恶语相向,叶知溪一个做儿媳妇的,怎么敢如此无礼?!

      什么叫“宇文家家学渊源”?分明是讽刺沈碧玉这个表姑娘只会勾引人,连带把她这个姨母卷入其中,就差指着她的鼻子骂了!

      想她当年初入国公府,战战兢兢处处妥帖,叶氏才进门第一天,就敢打了丈夫辱骂婆母,这种女人万万留不得!

      卫国公夫人越想越气,一看和离书还仍在桌上,抄起来就去寻钟老太君。

      待她向婆母说明实情,哪怕这个儿媳妇是婆母亲自挑的,也得休回叶家去!

      卫国公夫人带着成群仆婢跑去寻钟老太君做主时,钟寂正在祠堂长跪不起。

      他是卫国公嫡长子,虽然还没有立为嗣子,但已有了功名和官职,又得钟老太君看重,在国公府向来拔尖,两个小厮哪里敢盯着他罚跪?没一会儿就远远退开,留钟寂自己清净。

      钟寂只做不知,兀自跪在列祖列宗的排位前,面色沉凝如秋水。

      他昨夜临火反省,深深意识到了自己的鲁莽冲动,但他和表妹情深义重,只能委屈叶姑娘。所以钟寂一早打定主意,要在敬茶前将一切揽到自己身上,但求顺利和离,再给叶姑娘补偿。

      结果进门时仓皇一跪,就将钟寂的满腔赤城击了个粉碎。

      当时他自个儿绊倒,不小心脸朝下扎到了蒲团上,当即察觉里面塞了东西,八成是铁板之类的,还有点凹凸不平,撞得他嘴破血流,好不疼痛。

      钟寂自幼开蒙,勤苦非常,不曾领教内宅手段,但他天资聪颖,迅速反应过来跪在了蒲团上。

      毕竟是主院给新人叩拜准备的蒲团,表面看着厚实软和,内里却暗藏玄机,还是放在右边给新妇用的……硬要说和卫国公夫人没关系,钟寂自己都脸红。

      难怪叶姑娘走之前说希望他不觉得为难,应是早有预料吧。

      亏他还在叶姑娘面前信誓旦旦“绝不会让你为难”,此刻想来,真觉惭愧。

      圣人言,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他连家都未齐,有何颜面立于朝堂之上?钟寂紧紧闭上眼,开始默诵圣人经义。

      “君子敬而无失,与人恭而有礼……”他自诩君子,岂能无礼而行?

      钟寂将经义诵读过半时,忽听到有脚步声传来,既轻且浅,透着小心翼翼。

      他睁开眼,回头一看,是表妹沈碧玉,忙挣扎着起身,低声道:“表妹,你怎么过来了?”

      沈碧玉手中拎着个小巧提盒,闻言怔怔看着他,两行珠泪倏忽掉落,哽咽道:“表哥现在娶了新妇,连我的面都不愿见了吗?”

      钟寂最见不得沈碧玉流泪,忙软语抚慰,好一会儿才劝得沈碧玉收了泪,相信他是被父亲罚跪在此,并非要与她离心。

      沈碧玉转忧为喜,拉着钟寂坐到祠堂偏房,打开那小巧提盒,将四碟小菜和一碗清粥摆出来,还从盒底取出枚药瓶,道:“表哥,你答应过我,要爱惜自己身体,可不许毁约,快来把药膏敷上,再垫些东西。”

      钟寂昨夜就没吃什么,熬了大半宿又早起,还没说什么,肚子先咕噜噜叫起来。

      沈碧玉将筷子塞到钟寂手中,自个儿在手心倒了药膏,轻轻涂抹到钟寂脸上,心疼得泪珠盈盈,“表哥怎么伤成这样?一看就是早起没用过茶饭,伤了脾胃可如何是好?”

      钟寂吃着合口的饭菜,感受到柔嫩手心在脸颊上打转按摩,药膏清香散发开来,一时间心头酸软,自昨夜就备受煎熬的肚肠在此刻终得安抚,又有表妹温言软语,句句有情,忍不住感慨道:“阖府上下,不,是天下之间,唯有碧玉最知我心。”

      沈碧玉心头一喜,却道:“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表哥能明白碧玉的心意,就是没有辜负你我的情分了。”

      “从前我总盼着与表哥琴瑟相和,可是今天见了表哥的伤势,什么妄念都消了。只要表哥能好好的,碧玉就什么都不求了。”

      她说着又掉下泪来,身形微颤,仿佛一株不堪凉风的嫩荷,摇摇欲坠。

      钟寂心疼不已,轻轻揽住沈碧玉肩膀,郑重道:“不要说傻话。我昨日已经写了和离书,势必要与叶姑娘和离的,只是还要得父母同意。等到此件事了,我就去沈家提亲,将你明媒正娶,如有违誓——”

      “不要说!”沈碧玉捂住钟寂的嘴,珠泪盈睫,“我不要表哥发誓,我什么都听表哥的。”

      钟寂“嘶”得一声,忙将那柔荑拿开,用帕子使劲儿擦嘴。

      方才沈碧玉为他涂抹药膏,还没来得及净手,药膏进到嘴里,火辣辣得疼,泛着股奇怪的中药味儿。

      钟寂急火火擦完嘴,一抬眼就见沈碧玉哭得无声无息,眼泪成串往下掉,显然是被他的举动伤到了。

      钟寂:“……”

      钟寂心头一慌,再次好言抚慰,半晌才哄得沈碧玉破涕为笑,从腰间取下个荷包,倒出一碗白玉般的瓜子仁儿给他吃。

      这边表兄妹你侬我侬,海誓山盟,那边卫国公夫人所求却并不顺利。

      “休妻?我看你是疯了吧!”

      左右无人,钟老太君也不用顾忌给卫国公夫人留脸面,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你怎么这么糊涂?现在钟寂在府里是个什么情形,他忙着朝廷公干不清楚,你这个做娘的也不清楚吗?信不信只要让灵粹院的抓住点儿把柄,她就能把嗣子的位置抢过去!”

      钟老太君头戴抹额靠在床上,直气得胸口起伏。

      她原是要等着孙媳妇来奉茶请安的,连要孙媳亲手熬煮的汤药都预备下了,结果没等来孙媳妇,反等来了脸色发白眼角泛红的儿媳妇,一进门就嚷着过不下去了。

      钟老太君还以为跟往常似的雷声大雨点小,没想到这个儿媳妇竟然真的想让儿子休妻!

      “自古婚姻结两姓之好,岂能儿戏?休妻这话不可再提!”钟老太君坐直身子,瞪着卫国公夫人,“你也年岁不小了,何曾听说过有人头天娶亲第二天休妻的?简直胡闹!”

      卫国公夫人想到儿子迟迟没有被立为嗣子,心头也是一慌,但她更受不了叶知溪的跋扈泼辣,哭诉道:“母亲说得自然是理,可是新媳妇才过门第一天,就敢指着我的鼻子骂,那言语粗鄙的,我都说不出口,怕脏了母亲的耳朵!她现在就是这样,以后还不得翻了天啊?”

      “杀人放火,放火杀人,昨天就敢在青山院放火,我真怕她哪天性子上来……”

      卫国公夫人将实情增删一番,边哭边说,帕子都换了两条,也没见钟老太君松口,不禁有些发怔。

      她在卫国公府做了几十年媳妇,最清楚老太君的脾气,就是个说一不二不容违逆的主儿,怎么反倒对叶知溪如此宽容?莫非还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

      “母亲,长卿连和离书都写了,你看……”卫国公夫人试探着开口,手中拎着那封和离书。

      钟老太君将抹额扯下来,瞥了眼拎不清的儿媳妇,好半晌才道:“你马上派几个人,将碧玉送回沈家。”

      “什么?”卫国公夫人大惊,“母亲,碧玉这孩子既本分又识大体,家中也没个依靠,怎么忽然要将她送走?”

      钟老太君一窒,闭上眼不想再看自己这个蠢笨的儿媳,沉声道:“既然识大体,就该在长卿定亲后自己离开避嫌。现下还留在国公府,可见也不是个真识大体的。”

      卫国公夫人:“这……”

      “叶氏跋扈也好,无礼也罢,现在都不是和离的时候。”钟老太君打断儿媳,直截了当地道,“叶氏的父亲因公封侯,兄长也要入朝为官,她又是叶家二房唯一的女儿,单凭这两条,碧玉就没得比。”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我们做长辈的,不能眼睁睁看着长卿犯浑。”钟老太君放软语气,从卫国公夫人手里拿过和离书,刷刷撕碎,“还好你有点脑子,把和离书拿来了,真要这般和离,岂不是把叶家上下得罪透?”

      看卫国公夫人还在左右犹疑,钟老太君再也忍不住,怒声道:“糊涂东西!长卿成亲前我就让你送走碧玉,你偏不听,现在那叶氏不依不饶,吵嚷起来,我们卫国公府难道就很有理吗?我告诉你,今天再不送走沈碧玉,我就替儿子做主休了你!”

      “卫国公府没了宇文家的媳妇,自然也就没了宇文家的表姑娘!”

      卫国公夫人进门数十年没听过这般重话,当即骇得伏地叩首,痛哭出声:“母亲这是要我的命啊!呜呜呜!”

      钟老太君教训过儿媳妇,自个儿也觉头痛,揉了揉额角道:“别哭了,赶紧去送走碧玉。至于叶氏,她既然进了卫国公府的大门,就是钟家的媳妇,没有叫嚷和离的道理,以后慢慢调/教罢了。”

      钟家乃簪缨世族,规矩繁多,有那叶知溪受的。哪天受不了也是卫国公府休妻,方不失脸面。

      “是,儿媳这就去。”卫国公夫人苦着脸道。她气势汹汹而来,没寻到外援不说,还要送走沈碧玉,一时间心里乱成麻线,帕子都揪成了一团。

      然而不等卫国公夫人慢慢挪走,刘嬷嬷忽然掀帘而入,慌里慌张地道:“不好了老太君,大少夫人命人抬着嫁妆要走,说是和离归家,这会儿少不得快到大门口了!”

      适才院里小厮报信,跑得满头是汗,身上还沾着草屑尘土,将守门的刘嬷嬷都唬了一跳,顾不上钟老太君不许人靠近,掀了帘子就来汇报。

      钟老太君:“?!”

      卫国公夫人:“!!!”

      此刻,卫国公府大门处

      叶知溪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俯视国公府众人,身后跟着六十个高壮兵士,抬着一摞摞箱笼,个个凶神恶煞,对拦路的门房怒目而视。

      “大少夫人饶命啊!”门房和几个小厮跪地哀嚎。他们只是普普通通地守个门,怎么就能碰到少夫人自己抬着嫁妆要回家的事儿呢?虽然内心都燃着熊熊八卦火,但没有主家命令,却是万万不敢擅自放人,只好变着花样儿地求饶,只恨卫国公府占地太大,报信的小厮没长翅膀。

      叶知溪身边一个黑黝黝的兵士上前,大声道:“小姐,咱们破门吧!不能让贼人害了您!”

      此人是刘忠的侄子,名叫刘成,昨日就是他带队抬嫁妆,今早才从捧诗那里知晓自家小姐要被和离,还因为他们吃醉了酒不得不委曲求全多待一天,登时又羞又愧,待叶知溪一声令下,立马带着全部人马扛上嫁妆就走。现在看卫国公府的人拦路,恨不得一脚一个全踢走。

      刘成如此,其他人亦然。虽然他们尚不清楚内情,但谁家有新娘子第二天就被迫离家的?定是卫国公府欺人太甚!

      叶知溪骑在陪嫁的骏马背上,看对方没有让路的意思,己方热血腾腾,当即一挥马鞭,高声道:“把门砸开!”

      她此番行事的确冲动,但真的不想再和卫国公府的人虚与委蛇,别的不说,满府皆知的表姑娘就把她恶心得够呛。

      想到再待下去不知还有什么糟心事儿,叶知溪干脆激怒卫国公夫人,待探听到她率仆婢寻老太君后,直接命刘成抬着嫁妆走大门离开。

      兵贵神速,不可拖延,叶知溪别的不怕,就怕这家的钟老太君再次“病重”阻拦,她虽然与钟寂和离,却不能担上逼迫夫家老人的恶名。

      还是尽快离开为上。

      “是!”这边刘成得了命令,当即点了十个人与他上前,逼得门房小厮们步步后退。

      “不要啊!”管事一边呼喊一边挣扎,然而他和身边的小厮都是普通人,哪里能和训练有素的兵士比?没两下就被捉起来扔到道旁,眼睁睁看着刘成要去开大门。

      然而就在此时,众人只听“轰隆”一声巨响——

      卫国公府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撞开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兵贵神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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