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活学活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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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螺寺依山而建，两个主殿都在中轴线上，分别是大雄宝殿和三圣殿。主殿两侧建着六个偏殿，其中又以西侧的送子观音殿和东侧的月老殿最为出名。
叶孝美常来红螺寺，对这里很是熟悉，主动提出带朱氏母女拜佛，并将儿子王善复打发出去订素斋。
香客中女眷居多，王善复跟在身边多有不便，且她今天要和二嫂谈亲事，总不好当着孩子们的面开口。
王善复接收到母亲眼色，心领神会地告辞离开，径直朝膳房走去。
红螺寺常年广开山门，招待四方香客，知客僧都做熟了的，是以王善复没多会儿功夫就敲定了午膳，踱着步子朝月老殿走去。
他和母亲约定要在月老殿会和，最好能请到住持大师做个见证，将婚事铁板钉钉。
王善复边走边想，心中已开始计划叶知溪过门后要怎样说和，才好将他安置在外的女人纳进来。这个表妹行事颇为烈性，他其实还有些发憷……
正兀自妄想着，跨过一道月亮门，就见桂树下有个着杏色衣裙的女子踮着脚往树枝上挂香囊。
奈何桂树太高，这女子身形小巧纤瘦，空举着一对欺霜皓腕，试了几次都挂不上去。
王善复看得心头微动，故意加重脚步上前，待那女子回头后拱手作揖，道：“姑娘可是要挂香囊？不如让在下代劳。”
这挂香囊的不是别个，正是特意来红螺寺上香的沈碧玉。
闻听此言，她似有犹豫，轻轻摇了摇头，帷帽上珠帘晃动，露出其后白皙娇嫩的脸庞：“多谢公子，我……”
听得佳人娇声言语，王善复越发热心，“哗”得抖开折扇，将扇面平平伸出，示意对方将香囊放上：“在下并非唐突孟浪之人，还请姑娘放心。”
沈碧玉脸颊泛红，轻轻将香囊放到扇子上，福礼致谢：“有劳公子。”
王善复紧紧盯着那只白皙的手，直到沈碧玉轻声催促，才将那绣着鸳鸯比翼的香囊拿起来，挑了个旁逸斜出的高树杈将之挂上。
沈碧玉抬眼望了望香囊，露出笑容，再次对王善复道谢，又请他帮忙送自己去大雄宝殿。
“我的婢女调皮，不知迷路跑到了哪里，我想去正殿等她，又怕自己也迷路。”
王善复正愁不能和偶遇的佳人多相处一会儿，没想到还有这等护花的好事，忙答应下来，引着沈碧玉往正殿走。
沈碧玉从小养在卫国公府，这红螺寺来了不知道多少次，但她只做初次前来的样子，连王善复带着她绕路也详装不知，反而温言软语地同他交谈，时有夸赞。
两人走到三圣殿侧后方的花圃，沈碧玉借口疲累停下，请王善复为她摘一束山茶花来。
王善复自然无有不应，上前从花圃中摘了三朵颜色不同的，用绿叶缠着送过去。
“哎呀这个有毒的！”沈碧玉接过这小小的花束，忽然变了脸色，将那绿色的藤茎扔了出去，仿佛是什么咬人的毒物。
王善复不解道：“姑娘这是何意？”
沈碧玉上前两步，指着花圃中挤挤挨挨的花树道：“公子且看，这不是山茶花的枝叶，而是曼陀罗的幼苗，虽然尚未长成，看起来极为相似，但仔细看它们的叶片处，还是略有不同。”
王善复跟着瞧去，终于从中分辨出几株曼陀花的幼苗，赞道：“姑娘真乃蕙质兰心，连这等生僻的花儿都认得。”
沈碧玉微笑道：“公子谬赞了。只是家祖母喜好花草，我跟着习得一二罢了。”
“这曼陀罗从异邦传来，花色艳丽，可惜从茎叶到花果都有毒性，若是触摸或者误食了，轻则眼前出现幻觉，行事不由自主，重则危及性命。待我找到婢女，定向寺中大师说明此事，请他们做个护栏在此。”
王善复点头称是：“难怪姑娘方才那般急切，这花果然害人不浅。”
“也不尽然。”沈碧玉指着花圃角落的曼陀罗，“听说此物可制止疼散，效果颇善，只是出现幻觉很麻烦。我曾听祖母提起，说数年前京师有病人服用此物，不知怎的看到些不着边际的东西，以为自己要升仙，竟从窗户跳了出去，还不慎将路人砸伤呢。”
她说着玩笑之语，王善复却渐渐肃了脸色，将人送到大雄宝殿后就拱手告辞，临走还嘱咐沈碧玉不要独自乱走。
沈碧玉福礼道：“多谢公子好意，小女子省得。”
王善复匆匆离开后，沈碧玉捐了香油钱，跪在高大辉煌的佛像前，闭上眼虔诚祈祷。
没过多久，冬梅小跑着赶来，手里提着个油纸包，兴奋道：“表姑娘，找到您要的那家豆饼了！”
沈碧玉睁开眼睛：“找到就好，我们回府吧。”
冬梅一愣：“不去月老殿了？”
先前还说让她必须买到这家豆饼中午吃，怎的刚来不久便要回去？
“哪儿那么多话？”沈碧玉微微凝眉，“豆饼还堵不住你的嘴？”
冬梅挠挠头， “哦”了一声，闭上嘴跟着沈碧玉出了正殿门，心中暗自遗憾。
表姑娘已经有了大公子，可她还没来得及去月老殿给自己拜一拜呢，唉！
月老殿
朱氏上过香，就被叶孝美拉到殿外桂树下，笑说道：“二嫂，有个喜事你听听？”
不待朱氏答言，叶孝美就竹筒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将王善复一顿猛夸，末了道：“不是我做亲娘的夸口，善复这孩子真的很不错，要不是眼光太高，我早都该抱孙子了。”
“现下知溪和离，再嫁个好人家不容易。善复是陈国公府的儿子，知溪是镇北侯府的女儿，咱们两家知根知底，门当户对，何不亲上加亲，结为亲家？将女儿嫁到我家，二哥二嫂也能放心。”
朱氏：“……”
她顶着叶孝美灼灼的目光，只觉得头发丝都尴尬。
亏叶孝美夸得出口啊，王善复与叶知嶙年岁相仿，却连个举人都没考上，以后十有九成是走关系谋个外放小官，再一步步挪回京师，前程有限得很。
还“陈国公府的公子”，当她是傻子么？现任陈国公可是叶孝美丈夫的大哥，陈国公的侄子和陈国公的儿子，那分量差得也太远了。
撇开这些不谈，就冲她刚出嫁时这个小姑子的所作所为，朱临轩也不可能让叶孝美给自己女儿当婆婆。
她可真敢想！
“妹妹说笑了，婚姻大事，岂能由我们妇道人家随口定下？”朱氏咽了咽口水，勉强维持住笑容，“再者，我和你二哥心疼女儿遇人不淑，想多留她几年呢。”
叶孝美没想到朱氏拒绝得这般干脆，心头不悦，哼笑道：“二嫂说这话，想必是看不上陈国公府了。可是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你也要为知溪想想啊，她这么大的姑娘家，哪有天天待在娘家的？我看她和善复很是投缘，你不如问问她的意思？”
这话明摆着说女儿和王善复私相授受了，朱氏当即沉了脸，正色道：“不可胡说，知溪日日在家闭门不出，哪里能和你儿子投缘？妹妹尚未老迈，怎么眼睛先花成这样？”
因叶孝节早早离家的缘故，叶孝美和朱氏相处不多，印象最深的还是叶老夫人教训儿媳，没想到还有自己被朱氏教训的时候，登时立起了眉毛：“二嫂好大的威风！不妨叫你知道，叶知溪与我儿情投意合，今天同逛红螺寺，就是为了定下亲事。怎么，二哥竟从未对你提起吗？”
自相中叶知溪，她天天对着二哥叶孝节吹风，今天送饭，明天送菜，甭管叶孝节怎么看，反正次次提及两个儿女的消息，终于逼出他一句“过日子只要夫妻和睦就行”。
管他是不是客气话，叶孝美权当自家二哥同意了，今天忙忙跟过来，就是为了从朱氏嘴里讨个话，走个过场。
毕竟她儿子一表人才，叶知溪却是个二嫁之身，能配给王善复亲上加亲，二哥都要备大礼来红螺寺还愿的。
她倒要看看，届时二嫂朱临轩的脸往哪里搁！
“不可能！”朱氏气得手都发抖，“你——”
“母亲勿要生气。” 净手归来的叶知溪扶住朱氏，声音不高不低地道，“姑姑从来没个长辈样子，拿侄女婚事取笑，母亲怎么能当真呢？”
她转向叶孝美，“姑姑糊涂了，表哥在葫芦巷子甲八号安置的姑娘已经身怀六甲，就等您松口抬进门了，父亲怎么可能再给表哥定亲？”
“表哥今天来红螺寺，就是一求姻缘，二求子嗣，正可谓一举两得，惠而不费。怎么，表哥竟从未对您提起此事吗？”
她今天半路“偶遇”王善复母子，就觉得不那么巧，担心落单被这位表哥缠上，下了马车就和朱氏寸步不离，一路烧香拜佛解签都没分开过。
没想到只是因沾了香灰去净个手，回来就碰到叶孝美要将婚事“定下”？
叶知溪满头问号，顾不得别个，当即将王善复置外室的事情捅破，反手怼了回去。
看她这位姑母嘴片子哆嗦的模样，别是还不知道吧？
叶孝美呆在当场：“你！我……”
她是真的不知道！
在叶孝美看来，自己儿子样样都好，叶知溪这样的和离妇人，要不是嫁妆着实丰厚，她是万万不会娶作儿媳的。
结果她刚夸下海口兼铁口直断，竟然被叶知溪当面戳破儿子养外室的丑事，怎一个丢脸了得？
叶孝美原地“你你我我”半晌，到底没有勇气扯住叶知溪刨根究底——
红螺寺还有其他香客呢，真嚷嚷起来，王善复的名声可怎么办？
叶孝美为自己儿子的名声顾虑重重，丝毫没想到她若在红螺寺公开叫嚷和叶家定亲，叶知溪的名声会糟成什么样儿。
“我……”叶孝美顶着朱氏和叶知溪四道目光，正准备暂且服个软息事宁人，就见王善复捧着一大束红黄绿色夹杂的山茶花走来，步履轻盈。
叶孝美顿时找着了主心骨，调子一转：“我儿子怎么可能养外室？不是我说你啊二嫂，知溪丫头真的要好好管教，怎么能随口污蔑自己表哥呢？”
她说着快步上前，揪住王善复的袖子把他拉过来：“你表妹说你在葫芦巷子养了个外室，你快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凭谁污蔑你，今天娘都不能放过她！”
王善复猛听到“葫芦巷子”四个字，心里就咯噔一声，暗道糟糕，然而他养这外室不是一天两天了，心里不知想过多少次被发现后怎么应对，当即后退两步，满脸不可置信地道：“表妹，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亏他还想着母亲应该已经递了结亲话头，自己适时出现再表现得体贴入微即可，没想到连养外室的事儿都被叶知溪说破。
幸好他今天好人有好报，提前做了第二手准备……
“王某自幼饱读圣贤书，岂是此种小人？”王善复露出一副被人污蔑的难过模样，手中的花束朝着叶知溪，“听闻表妹喜爱山茶花，我特意摘了送你，你不喜欢就算了，也不能……”
他忽然抽了抽鼻子，紧接着闭目摇头，面露痛苦，惊得叶孝美慌忙上前：“儿子你怎么了！我的儿啊！”
王善复推开叶孝美，不顾四周渐渐围拢来的香客，眼神四下一扫，皱眉斥责道：“知溪表妹，不可无礼！大庭广众的，你，你！”
他仿佛看见了什么不堪入目的画面，将手中花束扔掉，一把脱下身上的青色外袍，半眯着眼朝叶知溪扑了过去：“听话啊，快把衣服穿上！”
外室的事情被戳破，就已经开罪了二舅舅，别想再打叶知溪的主意，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先搂抱着把钉子钉到铁板上，有这么多人作证，镇北侯也得大被一盖遮住家丑！
王善复行动果决，浑似饿虎扑羊，然而叶知溪竟不退反进，兔起鹘落间就将他按倒在地，一双手隔着衣袍紧紧掐住了他的后颈。
“啊！！！”王善复疼得杀猪般叫了起来。
然而叶知溪并未松手，与此同时，捧诗嘹亮的嗓门响起：“救命啊！王善复少爷中邪了！”
“天哪！”
“我看见了！好端端的他突然就发疯了！”
“好可怕，什么邪祟这么厉害？”
“阿弥陀佛，大师保佑，阿弥陀佛……”
四周压抑的惊呼声骤然响起，议论声嗡嗡成一片，有机灵的小沙弥拔腿朝着住持院里跑去。
作者有话说第18章 活学活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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