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后妖怪都夸我香》草莓小兔几

36、忆往昔（六）

　　文/草莓小兔几

　　几十张符篆齐齐扔向夕桃，漫天火雨涛涛袭来。
　　夕桃豪气一掷，飞出八片金叶，形成八卦护盾，拦住火雨去路。
　　那火雨用的是上好的符纸，烧得极旺，纵然无法伤害夕桃，星星火种掉落在地，后果亦不堪设想。

　　夕桃灵机一动，她足尖轻轻扫过草地，晶莹露珠随之扬起，便似从地里飞升的雨滴。
　　在她的操控下，精准穿过金叶八卦，飞向火苗。
　　有了金叶八卦加持，露珠裹满冰霜，如一颗颗极寒的冰球，钻入火苗之中。
　　“滋啦滋啦”火苗剧烈颤动。
　　眼看着几十张符篆被夕桃轻易化解，尹落维心有不甘，他狠了狠心，咬破手指，以鲜血催化符文。
　　原本弱下去的火苗，猛然蹿高，竟是比之前烧得更猛。
　　夕桃冷笑一声，不紧不慢再次飞出八片金叶。
　　金叶形成圆罩，加之原本就有的金叶八卦，组成巨大的金叶球，将那燃烧的火苗通通包裹其中。
　　金球旋转，耀眼金光照亮夜空，火苗的光亮被彻底掩盖。
　　忽然，金芒一闪。
　　刹那间，天地失色，一片漆黑，不见了火苗踪影，亦找不到金叶圆球。

　　“咳咳咳——”一阵猛烈的咳嗽声从前方传来。
　　夕桃眨眼，依稀能看清黑夜中有一人，似掉入了煤堆，比夜色更乌黑，他每咳嗽一声，嘴里冒出“滋滋”白烟，不是尹落维是谁。
　　尹落维嗓子干哑说不出话，又是一阵咳嗽，咳着咳着，“嘭——”往后一仰摔到在地上，浑身抽搐。
　　夕桃愣了半晌：“……”
　　她想过尹落维法术低微，没想到他这么弱。
　　尹落维毕竟是她表哥，夕桃确定他只是昏厥，未有生命之碍后，这才转过身，借着朦胧月光，打量起金叶小舟上载着的小小白狐。
　　越是细看，那一道道深可见骨的鞭伤越是触目惊心。
　　在摘星城，只存在两种妖，一种甘愿臣服，被捉妖师契之为使，另一种，活不过三天。
　　健康的妖尚且撑不过三天，这只受了伤的白狐，哪有活下去的可能。
　　小小狐耳不住的颤抖，他费力的睁开狐眼，警惕地瞪着夕桃。
　　夕桃发誓，她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狐狸，不禁赞道：若他身上没有受伤，该是怎样一番绝色，假以时日修成人形，必成一方妖孽。
　　夕桃下意识伸出手，想去揉揉他小小的脑袋。
　　小狐狸和小猫咪，到底哪一个更好摸呢……夕桃陷入沉思。
　　“呜！”白狐低吼，长毛乍起，极力抗拒夕桃的靠近，恨不得给夕桃来两爪子，以训斥她的无礼。
　　只可惜，他太过虚弱，这一吼，便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小白狐又重重跌回金叶小舟，匍匐在地，仅剩一对美目瞪着夕桃，写满了不甘心。
　　“呵——”夕桃收回手，环在胸前，高昂着头没有感情地说道：“你的命是我救的，给你个机会，做我的使徒。”
　　能成为自由捉妖师与捉妖世家谈条件的妖，自然听得懂她说的话，这一点，他们彼此心知肚明。
　　然而“使徒”一词对于妖来说便是一副枷锁，一旦为捉妖师所用，非但失去了自由，还会被逼迫做违背心意之事，与妖族为敌。
　　任何一只有气结的妖都不会甘愿成为使徒，大概也只有猫狗这样常年被圈养的妖，才喜欢住在人堆里。
　　小狐狸乍一听“使徒”二字，亮出锐利狐爪，在金叶小舟上留下深深抓痕，他似乎想要往后退，可又实在没有力气。

　　“咳咳——”昏厥的尹落维又是一阵咳嗽，他躺倒在地，挥舞双拳：“夕桃小贱人，休想动我的白狐！”
　　说罢，“嘭——”双拳摔落，竟是未恢复意识，在说梦话。
　　夕桃收回视线，恰好对上小狐狸上挑的美目。
　　不知为何，她似乎看见他在笑。
　　夕桃一惊。
　　不可能，受了那么重的伤，怎么可能还在笑。
　　便见小狐狸伸出狐爪，紧握成拳的小爪在夕桃面前摊开，一颗粉色的琉璃珠躺在肉垫上，被纯白毛发环绕，散发着淡淡的荧光。
　　琉璃珠里似有古怪纹路，看不真切，隐约能辨别，是一只狐狸站在悬崖边扬天长啸的样子。
　　那狐狸极为漂亮，看起来竟与眼前的白狐有八成像。
　　夕桃从没见过这样的东西，指着自己，不明就里：“给我的？”
　　小狐狸声音虚弱，却带有极强的诱惑力，他道：“你吃下这颗糖，我就做你的使徒。”
　　这是糖？
　　夕桃有些怀疑，她怎么看都觉得这是一颗琉璃珠。
　　但见他眼神真切，吻部含笑，夕桃鬼使神差地接过他递来的“糖果”，送入口中。
　　“糖果”入口，瞬间化为糖水，滑入喉腔。
　　夕桃眼神晶亮，不由赞叹道：“好甜！”
　　冰冰凉凉、甜甜蜜蜜，是她尝过最好吃的糖。
　　她尤自回味，觉得意犹未尽，但她骄傲如斯，是断不可能伸手问小狐狸要第二颗糖的。

　　既然小狐狸答应结契，夕桃便开始在地上涂涂画画。
　　这是一个古老的阵法，供结契之用，阵法浩大，画起来颇为费时费力，现今大多捉妖师已不会使用此种方法，而是选用更简单的。
　　众所周知，结契有三法。
　　其一最简单、最常用也最粗暴：燃符阵困妖。只要符文足够强大，便可收服妖物。以武力镇压，结契后，妖物没有反抗权利，是以这种方法极为残暴。
　　其二便是夕桃使用的这一种：签订平等契约，妖物可自行解契，不予约束。当然，对妖友善，自然不是捉妖师首选，契以为使，为之所用，若不能听话，结契又有什么意义，这也是夕桃一直无法融入年轻一辈捉妖师，被大家排斥的原因。
　　最难的，当属最后一种，妖物以血凝契，自愿结契，从此以后生死相随，直至一方身死，才能解契。
　　最后这一种，夕桃从没遇到过，她甚至怀疑这是不可能的事，哪有人那么好的命，让妖甘愿结契，奉献一生。
　　她摇摇头，继续埋头画阵，便是她用的这种方法也已是极为尊重妖，怀绛经常以此在朱冥面前炫耀：“，喵可以随时跟夕桃解约，你可以吗？你可以吗？你不可以！”
　　每当这时候，朱冥总会不停翻白眼，以示抗议。

　　夕桃拍拍手，终于完成了！
　　随着她最后一笔的落下，地上的阵法似有生命，不停旋转交错。
　　狂风呼啸，尘土飞扬，草木亦不能幸免。
　　飓风似龙，仰天跃起，飞旋数周后一分为二，化为两条巨龙，他们互相纠缠，咆哮数声。
　　一番折腾，迅速缩小，一左一右没入夕桃和小狐狸眉心。
　　两人具是身体一颤，随后，内心深处多了一丝莫名的联系，亲密不少。

　　“喵——”怀绛猛然睁眼，跳上床，如往常一般，蹭啊蹭，撒娇道：“夕桃，我梦见你和别人结契了……”
　　“咦——”
　　小黑猫歪头，诧异万分，在床上一通翻找：“你人呢？”
　　他越找越心急，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内心隐隐不安。
　　怀绛翻窗，轻松跃上房顶，眼巴巴地望着远处。
　　天色渐亮，远处丛林那两条旋风化成的巨龙，怀绛看得一清二楚。
　　他咬牙，圆眸猩红，一爪子重重拍向屋檐：“你居然真背着我跟别人结契，气死喵啦！”

　　夕桃并不知晓远处的怀绛早已将一切看在眼里，完成结契后，她泛起了难。
　　若要救小狐狸的命，需得回家好生照顾，精心调养，可她此行目的是为了逃婚，离家后铁定没有那么好的伤药，说不定小狐狸真会死。
　　叫她此时放弃，回去成为司空榆的未婚妻，她铁定不乐意。

　　似觉察到夕桃的情绪，小白狐“呜咽”一声，可怜巴巴看着她，美眸流露出体谅。
　　啊！
　　夕桃顿时觉得自己就是乌龟王八蛋。
　　她怎么能有这样的坏心思呢！当然是救命重要啊！
　　逃婚这种事，只要在十五岁之前完成就行，不急于这一时。
　　夕桃顿悟，小心翼翼将小狐狸抱在怀里，一阵风似地奔向夕府。
　　只觉得怀里的狐狸软软的、暖暖的，他乖乖趴着，比怀绛更像一只乖巧的小猫咪。
　　夕桃心里一软，越发自责，暗道：我真是个渣女，居然结了契还只想着自己逃婚，该打！
　　她光顾着想事情，没注意到抱起小狐狸时，他眼底闪过的一抹狡诈。
　　狐吻靠在夕桃肩头，扬起好看的弧度，轻轻嗅了嗅，极其满意她身上，好闻的“香味”，似乎精神好了一些。

　　跑着跑着，乌云笼罩，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
　　夕桃抬头望了望天，低头又看了看闭眼小憩的小白狐，略一咬牙，扯开外衣，将小白狐护在身前，好叫雨水淋不到他。
　　却不料他尚未凝结的鲜血打湿了她的前襟，沾上雨水，瞬间化开，委实可怖。
　　夕桃心揪得更厉害了，轻声安慰：“别怕，有我在，你不会死的。”
　　“呜——”小狐狸哼唧哼唧，也不知有没有听清夕桃说了什么。
　　夕桃轻轻抚慰小白狐，此时的她已无暇顾及形象，任由裙摆垂落。
　　早已被勾破的绣线，终于不堪重负，大批大批往下掉珍珠，落了一路，浅粉色的裙摆已不剩几颗珍珠，露出一朵朵失了花蕊的桃花。
　　溅起的泥水，弄脏了裙摆，那一朵朵栩栩如生的桃花立时残破不堪。
　　夕桃并未在意，她匆匆回家，仆人们已经开始忙碌，张大嘴看着她，却又不敢出声提问，一个个交头接耳：
　　“大小姐为捉妖彻夜不归，受了很重的伤，赶紧禀报老爷夫人。”
　　“不愧为第一捉妖师，实在是太刻苦了。”

　　夕桃不知仆人所言，“啪嗒”“啪嗒”她踩着水塘，直接冲回小院。
　　远远的，便见屋檐下，一只黑色的小猫咪正襟危坐，一副兴师问罪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