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醉打金枝》年年有余鱼

7、第 7 章

　　左易棠当朝推了皇帝的赐婚，朝上的官员无不倒吸一口凉气，好在皇帝并未发怒，只是给了他一个小小的县令，远远的打发了。

　　正巧上任要经过金陵，左易棠便收拾行囊登上了马车，想赶在上任前在家中多住几日。

　　冯衡道自己长于金陵，也跟着一起回来，看看金陵十几年过去，可有变化。

　　马车上，冯衡摇摇扇子：“易棠当真厉害，竟敢拒绝皇上的赐婚。”

　　当今圣上虽以仁德治天下，可也并不喜欢有人挑战自己的威信，若是运气不好，只怕好不容易中的进士就要到头了。

　　“我家中已有婚约，她已经等了我许多年，我怎能做这种始乱终弃之人。”说到金枝，左易棠不自觉地露出笑容，若说他当庭拒绝赐婚，心中一点怕意都没有，那绝对是假的。

　　天子一怒，浮尸万里，谁能不怕。

　　跪在朝上的时候，他的脊背都在发抖。

　　可若是因为害怕，便背弃金枝而去尚公主，这实在不是他的本心。

　　冯衡诧异地看了左易棠一眼，撇去皇帝那边不谈，看中左易棠的可是公主。

　　不谈他听说的，便是看，他也看了不少。他在京城这些年也见了不少人宦途起起伏伏，一朝得势，若是有人将橄榄枝置于他面前，十之八九会接受，莫说只是有婚约，便是已经娶妻生子，休妻再娶的也不是没有。

　　左易棠这般姿态，倒令他高看一眼。

　　只可惜……

　　将入金陵的时候，冯衡唤住了马车，一把跳下车来：“我就在这下吧，改日我去拜访叔叔婶娘。”

　　没有了人陪自己说话，对金枝的思念便像蔓草，疯狂地长起来，左易棠等不及要回家见金枝，忙催促道：“张叔，劳烦你快些。”

　　左大年王秀早已得了消息，早早地站在院子门口候着，不少人打院门经过，笑着恭喜他们有了出头之日。

　　一墙之隔的金枝也知晓左易棠今日回来，但是因为两人并未成亲，不好同王秀一般出门迎接，只能坐在房里，接着窗户的缝隙眺望。

　　何曼娘看着自家姑娘魂不守舍的模样，摇摇头同祝绍云道：“你看我们家这姑娘是留不住了，一心想要去别人家呢。”

　　“娘。”金枝叫何曼娘打趣得脸颊绯红，好似扑了一层胭脂。

　　祝绍云收了算盘，很认真的说道：“确实是要将你们俩的事办好，再等都要老了。”

　　“我哪里老了，”金枝哼了一声，抱着何曼娘的腰撒娇，“我还是娘亲的好宝宝呢。”

　　“好了好了，”何曼娘将人拉开，“你姐在你这年纪都有孩子了，你还宝宝，快些放手，仔细把脸上的胭脂蹭掉了。”

　　祝家与左家本是乡邻，再加上两家小孩儿的亲事，更是亲上加亲，恭贺的礼怎么也不能备薄了。

　　何曼娘将礼物都整理好了，捧到祝绍云面前：“你看这些可够了？”

　　祝绍云翻了翻：“不若再加上一副笔墨纸砚吧。”

　　忽然，门外喧哗起来，金枝撑开窗子的一个角去看。

　　“易棠哥哥回来了！”

　　小小的院子里面站满了十里八乡的亲朋好友，各个围着左易棠夸他一表人才，文曲星下凡。

　　左易棠朝祝绍云何曼娘行了礼，便不着痕迹地望向他们身后，可惜没有看见金枝的身影，他的神色瞬间变得失落。

　　好不容易等到开宴的时候见到了人，两人身边又各自围着许多人，竟不能给他们一丝单独说话的机会。

　　好在宴席之后，招呼众人的事就交给了左大年王秀，左易棠乘机溜了出来。

　　“你怎么来了？”金枝正坐在家中发呆呢，谁知左易棠忽然从后院墙爬了进来，吓得她赶紧搬了凳子放在墙角，生怕他一个不小心摔了下来。

　　原本蹲在地上正打盹的一寸金嗅到了久违的味道，喵喵直叫，绕着左易棠的腿不停转圈圈。

　　左易棠一把抱起了一寸金，揉了揉光滑的皮毛，接着做贼一般的猫着腰和金枝进了厅堂。

　　两人许久未见，乍然单独见面，面对面地坐着，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过便是相顾无言对他们来说也是开心的。

　　沉默片刻，左易棠一手搂着一寸金，一手从怀中掏出一个盒子。

　　“我看京城时兴的珠钗耳环与我们这边的很不一样，于是给你买了一对，你打开看看，可中意？”

　　金枝接过，打开了盒子，一对耳环置于其间。

　　“这是丁香吗？”金枝钳起一只，两手交叠托着翻来覆去地欣赏。

　　以金子打的丁香花瓣，花芯中间含着一颗小小的珍珠，拿远了看，就像是一朵真真正正的丁香。

　　“嗯。”左易棠点点头，“我去铺子里面看的时候，发现很多人都带着这样的耳环，我想你应该也会喜欢，于是我就买了一对，怎么样，你喜欢吗？”

　　金枝重重地点头，捧在手里，爱不释手。

　　“我……我帮你戴上吧。”

　　金枝偏过身子，将莹白圆润的耳朵面向左易棠。

　　左易棠第一次为女孩子戴耳环，紧张的手直抖，他放下耳环，在身上擦了擦掌心的汗珠，深吸一口气，重新拿起。

　　“你用手扯住耳朵呀，”金枝被他这紧张的模样逗笑了，细声道，“不扯着，耳洞那么小，怎么穿的进去。”

　　“哎……哎……”左易棠点头，抖着手捏住了金枝的耳垂，轻轻地往下扯，不敢使劲，生怕扯痛了人。

　　半晌，金枝才感觉到有东西轻柔地穿过了耳孔。

　　“好……好了。”戴好了第一只，第二只便容易了许多，不一会儿，一对都戴了上去。

　　金枝左偏偏头，右偏偏头，抬步要回房去照镜子。

　　“我……我这有镜子。”说着，左易棠又从怀里掏出了一块小小的镜子。

　　金枝揽镜自照，镜子虽小，却很清晰。

　　“这对耳环很好看，我很喜欢。”金枝越看越欢喜，脸上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下去。

　　左易棠见着金枝如此开心，也很是高兴，他还担心自己挑的礼物不合金枝的心意呢。

　　“这镜子也是给你的，以后你试完胭脂，就不用特意跑回屋里了。”

　　左易棠心细如发，竟是连这些小小的地方都注意到了。

　　金枝细细端详手中的镜子，不愧是京城里的东西，连人的头发丝都能照清楚，背面的花纹也很好看，又有葡萄还有瑞兽。

　　“京城的东西可真精巧。”她忍不住感叹道。

　　“你若是喜欢，以后……以后我们去了京城，你想要什么我……我都给你买……”

　　“谁要跟你去京城了……”金枝脸上染了一层薄薄的红，她瞪圆了眼睛，嗔道。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谈到以后，也是左易棠第一次见到金枝这般娇羞的模样，不由得看愣了神。

　　“你……你一直盯着我做什么”

　　左易棠忙转过了头，眼神飘忽。

　　奇怪的气氛在两人之间弥散开来。

　　“我……我先回去了。”说完，左易棠不敢再看一眼金枝，忙翻墙回去。

　　左易棠已立了业，成家似乎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两家也将两人的婚事提上了日程。

　　“秀儿姐，两个孩子打小的娃娃亲，我们金枝也等了易棠这么些年，如今易棠已经高中，是不是该把两个孩子的事办一办。”

　　四个大人各坐一把椅子，茶水刚刚斟上，何曼娘便说出了此次的来意。

　　左大年呷了一口茶，点点头：“这是自然。”

　　当年这门亲是他提的，金枝也是他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早些将这件事办了没什么不好，不过，他觑了一眼王秀，没瞧出什么不对劲之后便放下了心。

　　“纳采、问名、纳吉咱都过了，聘礼呢，我家也备下了，等易棠加了冠便送过去。”

　　祝绍云：“要等易棠先加冠？会不会着急了些，此次回乡，易棠待不了多少日子吧。”

　　虽对金枝这个儿媳，王秀心中有万分不满，可如今婚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她也妥协了：“不赶不赶，我和他爹商量了一下，就这两天加冠，半月后就是吉日，加紧些办是来得及的。”

　　左大年：“只是委屈了金枝，不管怎么说，这婚事都匆忙了些。”

　　得了左大年和王秀确实的话，何曼娘心底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整个人神情轻松不少：“不匆忙，只要他们两个人好，这些我们家都不在乎。”

　　既定下了大事，金枝的嫁妆也要准备起来，旁的东西都是打小的时候便备下了的，只是首饰衣服之类的，一年一个花样，置办早了又担心到成婚时已不时兴，因此这些东西何曼娘还未给金枝备下。

　　“明日就让你爹一个人守铺子，我陪你去打一些首饰，裁几件衣裳。”夜深人静，老两口商量好了，何曼娘便独自一人来同金枝说道，“也要扯几身布，给你叔叔婶娘还有易棠一人做一件衣裳。”

　　新妇给婆家每人做一身衣裳是金陵的习俗，每个姑娘出嫁都是要做的，等到敬茶那日送上，若是没有是要被人耻笑的。

　　金枝点了头，两指不住地捻耳朵上的丁香。

　　次数多了，引起了何曼娘的注意：“你什么时候有这样一对耳环？”她掰过金枝的脑袋，细细地看了，发现这并不是金陵时兴的耳环，略略一猜，便猜到了，“可是易棠给你的？”

　　“嗯。”金枝小声应答，这些日子她的脸皮是越发的薄了，一提到左易棠便觉得脸上烧的慌。

　　“易棠是个好孩子，以后和他好好的。”

　　晃眼间，小娃娃都长大了，现下都要出嫁去别人家了，何曼娘不由感叹时光飞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