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情令]轮回不度》花朝壹拾遗

51、51.离声1

　　江绾守在床边枯坐了一晚上，那传讯符在金鳞台上漫天的飞，没有片刻歇息的时候。当最后一只传来时，她脸上的希望也破灭了，只剩下心如死灰，指尖的传讯符也碎成光光点点。
　　她听到了敲门声，以及蓝曦臣和金光瑶问候的声音，却始终不想、也不曾应他。
　　其实她心里明白，蓝曦臣是知她来了金鳞台，怕江家横祸影响到她的神志，故来探望。金光瑶估计是想着他的好二哥，才陪着一起来的。
　　江绾心里清楚，但依旧迁怒于他。倘若没有他，金光瑶怎么会乱魄抄？怎么能害她江家至此。
　　她和蓝湛，他们才定情，才相约要白首，他们怎么办？
　　温绾，对不起，你说总该有一个人要幸福。可是真可惜，命运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她也不能幸福了。
　　沉默了许久许久，脑海里走马观花的，全是记忆里金光瑶的一生。
　　江绾痛恨他，毋庸置疑，却也悲悯他，基于道心下不了决定杀他。更重要的是，到这一步为止，还没有明确的证据。
　　这一晚上，调动了无数人手探查，从那个苏宗主到薛洋，关于金光瑶的走狗都查了个遍，可惜没有一点蛛丝马迹。她自己不能动手杀他，拿不出证据，便也无法让别人制裁他。
　　冤家宜解不宜结，她没时间制裁他了。那么，拉他一把好了。也许给他一次机会，后来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起身，开门，行礼，道：“泽芜君，敛芳尊。”
　　“绾绾！”蓝曦臣一脸震惊，没想到她竟生疏至此。明明自从她和忘机确定心意，定下婚约之后，一直都是随忘机叫自己兄长的。
　　“敛芳尊，可否借一步说话？”江绾并不再理他，转身看向金光瑶。
　　她不仅仅是迁怒，只是怕那张脸，她怕看到那张脸，会动摇她的决心，会让她溃不成兵。
　　“清莲君，这边请。”金光瑶边走边想着身后跟着的人，想起来他们寥寥几次相遇。
　　听学时兰室帮他解围，实力强大，品性高洁。不夜天合力击杀温若寒，偏执鬼魅，心碎跳崖。他对她印象深刻，她却都不认识他，这次竟指名道姓找自己，究竟所谓何事？
　　难道，是查出了什么？昨夜传讯符飞了一夜，底下的人闹出了偌大动静，他还是知悉的。
　　到了一个空院子，四周空旷无人，站定止步，只见又行一礼，主动开口道：“清莲君，一直没机会感谢当年听学时为瑶解围。今日遇上，正该郑重谢过。多谢。”
　　不管怎么样，礼多人不怪。江绾既然没有当场拆穿他，要么是没有证据，要么是对他有所求。不论什么，都有转圜的余地。
　　江绾看着眼前知礼可亲的人，痛恨他的所作所为，也不免为他的不幸人生叹息。看着他久久维持了那个行礼的动作一动不动，终是想开了，伸手扶起他。
　　金光瑶看着她神色严肃的盯着自己，眼睛里满是看透一切的了然，他不知为何，觉得自己心里有些慌了，难道真的有把柄落在她手里了？
　　不应该啊，此次行事干净利落，绝对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又听着她接下来说的话，内心里只觉五味杂陈。
　　“金光瑶，我知道此事是你金家算计，是你亲手执行，我亦知你前半生坎坷。这件事我会解决，望你到此为止，别再算计江家了。以后做个好人，乱魄抄不要再用了。”
　　“如何解决？”金光瑶看着眼前这人冲自己发出善意感到十分诧异，又觉得理所当然。清莲君就是这种悯人悲苦，爱拯救苍生的人。
　　“……。回吧。”她没什么好说的了，她对不起的，只有蓝湛和温绾。
　　金光瑶看着她避而不谈，转身离开的背影，只觉得内心里有点慌乱的感觉。却也想不到哪里有差错，便又行一礼，转身离开了。
　　.
　　“绾绾……”蓝曦臣看着独自回来的弟妹，开口询问道：“你还好吗？”
　　“泽芜君，不论对人、对事，心之所行，凡事留三分，不至于祸害他人，不至于逼疯自己。言尽于此。告辞。”江绾心里有怨，语气也不好。
　　蓝曦臣连忙追问，“绾绾此言何意？”他看到那样一个苍白空洞的羸弱身影，还是软声道：“绾绾，我知你心里难过。可有什么就说出来，作为兄长，我愿意帮你。”
　　江绾本想出口的那句疏远的‘泽芜君’硬生生的转了个弯：“兄长。”她不该的，蓝曦臣什么都不知道，她不该迁怒。
　　蓝曦臣温声关怀道：“绾绾近日可好些了？”
　　江绾连忙道谢：“已然痊愈，兄长不必担忧。”咬咬唇接着说：“前些日子，多谢蓝氏照抚。”
　　蓝曦臣更是愧疚：“绾绾不必如此见外，”顿了一下才羞愧道：“是蓝氏之错。”
　　江绾有些茫然，这会也不想多思，只好道一句：“无妨。”
　　说着，两个人便开始沉默起来。
　　.
　　两人向来接触不多，也没什么话好说。江绾只是此番见他言语客气，颇多愧疚，虽然不知道他怎么了，也只好应付。
　　最终还是蓝曦臣先开了口：“绾绾，忘机如何没陪你一起？”
　　江绾沉默了片刻，回过神才道：“在云深不知处。”看着这个和蓝湛像了九分的人，又缓缓的开了口：“泽芜君，往事不必放在心上。让蓝湛新找一个自己喜欢的人成亲吧。”
　　这句话一出口，她的心痛的像要窒息了一般，可她没有办法，她救不了所有人。
　　“绾绾为何这么说？忘机情深，绾绾不知？”蓝曦臣有些惊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短短的一段时间，这么就情变了？
　　江绾低下头，用脚踢着石子，好半晌才下定决心：“相识以来，很多事情本就是误会……”是她做错了，蓝湛这样好的人，不该为此赔上余生，等着一个就要死掉的人，“所以，蓝湛这样好的人，还是找个好姑娘共度余生吧。”
　　蓝曦臣有些懵逼，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家弟弟这么愣，难道俩人相处一直都是绾绾主动？难怪清河时绾绾只粘着江澄，就那还不忘要哄着忘机。后来也是心死了，才不愿回来？
　　不得不说，人类的脑洞无限，总是会自己根据蛛丝马迹按照自己想要的轨迹补充完善故事！
　　无法，蓝曦臣只好帮自家弟弟善后，毕竟是亲的，这到手的弟媳不能飞了呀。
　　“暮溪山之后，忘机日夜问灵，到处寻找你的踪迹。射日之征时，他说想带一人回云深不知处。带回去，藏起来。”
　　“在你离开的这六年，亦是日日夜夜问灵，逢乱必出四处寻人。他饮酒犯家规，醉后念的都是那首春日宴……”
　　“泽芜君不必说了，含光君自是好的，只是我们有缘无分罢了。”
　　两大世家结合，都是优秀的天之骄子，还两情相悦，那里就有缘无分了？蓝曦臣不禁有点吃惊，又再接再厉的劝道。
　　“母亲自小爱逗忘机，可是他这个人，越逗他就越不肯说话，越没好脸色。后来母亲走了，忘机跪在院子里等了许久，等母亲打开那扇门。”
　　“绾绾，你不要怪忘机，他向来固执，只是不善表达罢了。还有叔父，也是为了你们好。”
　　“……”
　　蓝曦臣讲了许多，直说的江绾泪流满面，了然的道谢：“多谢兄长告知，绾绾明白了。”
　　从前的江绾了解的从来都是一个空泛片面的蓝湛。但是，这些年在云深不知处的经历，亲眼看到那些，又亲耳听到那些。只觉得十分心疼，深觉自己对蓝湛不起。无以为偿，只有用最开始的想法，许他余生不离。
　　可是，就连她唯一能给蓝湛的，现在也做不到了。那些许诺，都像是谎言了。

　　蓝曦臣不知那些纠结，十分欣慰道：“绾绾明白就好。”
　　江绾有些小害羞的绞着手指道：“等事情结束了，蓝湛就来莲花坞迎亲吧。”只那指尖发白，却不引人注目。
　　她态度转变的快，蓝曦臣心有疑虑，却被那小女儿姿态打消了。只觉好笑，这样的她有了几分之前的样子，“那绾绾照顾好自己，忘机不日便来。”
　　只一句话，将江绾钉在原地不能动弹。
　　他要来了？可是她一点都不敢见他，她怕一见就舍不得了。
　　听着身后的声音，连忙收敛情绪，道：“那绾绾先进去了。”转身关门进了屋子。
　　一扇门，隔开两个世界。
　　刚才她就感觉到身后来人了，是熟悉的气息，她才转变态度。这方法并没错，来的正是江枫眠夫妇。即便是她已经决定了，可也要瞒着，否则虞紫鸢绝对不会允许她那么做。
　　毕竟，对母亲来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失去那个她都不愿意。更甚至于，因为对自己的亏欠之心，她更不愿意失去自己。
　　蓝曦臣看着江绾毅然决然的行为，虽然后面态度略有软化，可那一心要和自己疏远了的态度并不作假。他想，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可是，江绾不愿意说，他也没有办法解决。幸好忘机在赶来的路上了，希望到时能有个结果。
　　然而，人生却是一步错，步步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