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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元首的蓝宝石23 ...

  •   “大哥是笨蛋!是坏蛋!是和臭袜子呕吐物一起放了半年的臭鸡蛋!”

      “我以后再也不想见他了!”

      “讨厌讨厌讨厌——”

      ……

      清晨,一天的美好开端。

      太阳于东面升起,暖光从细雪间洒落,而红屋的小主人则在睁眼十分钟后开始彰显他小兽般的破坏力。

      碍于腿脚毛病,他无法上蹿下跳,于是便拿手边能触及的东西泄愤。

      枕头,毯子,毛绒玩偶,昨天睡前偷吃的酥点,被压皱的书籍。

      各种东西满天飞,似炮弹碎片洒遍全屋。

      背景音是他的尖声喊叫,偶尔穿插他微弱的泣音,还有体力耗尽后的喘息。

      卧室的另一端,昨晚刚搬进来住的谢云哲也不好受。

      从被喊声惊醒那刻起,他就不得不在低头弯腰和快步飞跳中间切换,拼命去接小少爷投掷的所有物件。

      身手矫健如他,却也招架不住情绪失控下的乱扔,期间多次失手。

      最后屋内满地狼藉,他也大汗淋漓。

      腋下夹水壶,双手抓模型,嘴里还叼着一支看着就昂贵的晶雕玫瑰,维持着艰难的负重姿势,谢云哲踉跄几步靠墙,再也没有余力行动。

      幸好,折腾他的罪魁祸首也撑不住了。

      一大早就激动到崩溃,瘸腿青年扭身扑进床里,幅度微小地抽噎着。

      床榻三米见方,垂挂着镶边的雅致帘幕,而那些粉白色的寝具把上面的青年衬得像只礼盒里的迷你小人,伤心起来也更惹人怜爱了。

      如果不看他十分钟前的‘疯狂投球手’行为的话。

      这还是谢云哲第一次知道,居然有人能在三秒内同时扔出五件东西,朝向还不重合。

      “呼——”

      身体素质优于小少爷,他长舒口气率先平复,等安置好手上的贵重物品,他也彻底理清头绪。

      无非是小少爷一睁眼就迫不及待通过苏霆询问伊诺克·普莱德的动向。

      然后,再像昨天那样借故接近,伺机而动。

      能让仰赖兄长的青年说出‘再也不要见面’的重话,想必苏霆的答复并不能让人满意。

      何止是不满意。

      “呜……他们、他们预计傍晚就回去了!现在正在全地巡游,已经乘车到佩佩郡了,最后会绕一圈在费兰镇启程……”

      小少爷脸埋进被褥呜咽,光听声音就能感受到无尽的失落。

      谢云哲默默伫立角落,心里除了‘果真如此’就是有点惊讶。

      他还记得,他跟小海刚来时季宇飞是乘坐一辆奇特的飞行器来迎接的。

      不惧强风,航速极快,在风雪作乱的山脉自带隐蔽功能。

      那样新颖的设备,没理由不拿出来给尊贵的上位者享受……

      思至此,谢云哲又反应过来另一件事。

      往常每日必有的航空演练,好像在首都巡礼队抵达开始就终止了。

      来不及细想,一阵激烈且伴有哮鸣音的喘声就先绞紧他的听觉神经。

      是小少爷发出来的。

      谢云哲三步并两步冲到床边,扶起面朝下的青年。

      看到对方双唇紫青,脸色惨白,两手紧紧压着胸口似在承受巨大痛苦,他无措之余更惊慌了,连忙给人抚背顺气。

      “您、您还好吧!需要吃药吗?还是我去叫家里的医生来?”

      以前他只是做些简单的服侍工作,时常被打发走,压根不知道苏洛竟体弱到哭闹一场就差点窒息。

      焦急似火烧,谢云哲才退下的汗又汩汩冒出。

      然而这次是冷的,是惊吓的虚汗。

      幸好,那可怕喘息声慢慢消失,倚着他的青年也逐渐恢复血色,就是印着牙痕的下唇依然发白,止不住地颤抖。

      第二次充当人形靠枕,谢云哲要比昨晚自在。

      他半跪在床沿,以右腿为支点撑起全身,胸膛大大方方敞开,留给一颗乱糟糟的脑袋。

      与他的偏硬、小海的毛刺发质不同,蹭到他颈间的发丝滑而柔软,触感虽不及绸缎,却有着一种独特的,也是任何精贵布料比不上的魔力。

      原来是这样的啊。

      努力保持静止的谢云哲不禁暗叹。

      难怪连苏霆那种看着最持重的人也乐于跟苏洛玩小孩子一套的‘亲亲抱抱举高高’。

      这感觉,就像搂了只两个月大的猫崽,暖烘烘的皮毛包裹着小巧灵活的身躯,是完美的治愈系火炉。

      自己心口暴露的同时,也侧耳倾听着另一道律动,两者叠加带来的安然无法用语言表述。

      所以,哪怕过后莫名其妙挨了记肉垫拳头,人也能欣然接受。

      缓过气的苏洛揉揉眼,果然使出‘肉垫拳’。

      他用力推开谢云哲,眉梢吊起,厉声喝斥。

      “臭死了!你早上不刷牙的吗!给我去漱口一百遍再进来!”

      全程闭嘴,试着呵气也闻不到异味,谢云哲立刻反应过来这是对方为掩饰窘迫的迁怒。

      下一刻,苏洛爬进被子包裹全身,硬要背对他的身影更加佐证了他的猜想。

      谢云哲无声笑了笑,配合地低头。

      “抱歉小少爷,那我去去就回。”

      他下地披起外套,刚搭住门把又听到一道命令。

      “今天我不出门了,你去楼下厨房,叫他们把早餐送我房间。叫他们甜的用两倍糖,清淡的加重口辣,反正、反正大哥平时怎么不让放的他们就怎么来,超级加倍!”

      虽然很想说句这是伤敌为零自损一千,但谢云哲清楚这无异于火上浇油。

      绝对会让仍在怄气的‘火炉’爆炸的。

      于是他坦然应下,装作一无所知地离开。

      真是不可思议啊。

      脚踩云垫般的绒地毯,穿行装潢奢华的廊道,他心里的那份不真实感又耸动起来。

      被带进基地,更进一步接触苏洛,他的两项目标竟不费吹灰之力达成,收获远超预期。

      无关小少爷痴心的爱,他察觉北军有在刻意向首都隐瞒着什么,并同时暗暗挑衅,无畏惩戒。

      无畏之下通常存在着两种分支。

      一侧是无知到理直气壮,愚蠢地走向末路,另一侧是掌控全局的闲适,如猫逗老鼠的随性。

      可战力上斯卡蒂远不及首都,要比各项资源技术,这里位于全十三区末尾,是万年垫底的后进生。

      哪怕现状有所好转,过去堆积的巨大差距仍如一条峡谷横在斯卡蒂前方。

      更别提索拉兵团还在西面虎视眈眈,霸着近一半的山区为所欲为。

      凭心而论,他作为一只‘跳虫’,目前仍更偏向于富庶的首都。

      那里虽鱼龙混杂,却没有绝对的天敌,尤其是视‘人吃人’为天理的匪徒。

      上次他们胆敢跨进边线,掳走偷偷独自上街的苏洛,下一次就会把手伸进保卫居民和蓝月矿场的军营……

      楼梯口处,谢云哲顿住脚步。

      历时几毫秒,他迅速破除某处谜瘴,疯了一般往回跑。

      门被他粗鲁撞开,迎面而来的冷风吹得他头皮生凉,心中一凛。

      幸运的是,预谋偷跑的苏洛还在。

      可不幸的是,青年手握床单绑成的绳索,人已半边跨过窗台。

      见他突然闯进来,对方飞快嘟囔一句,大概是在骂自己竟忘记锁门,随即翻出窗外。

      谁料出师不利,小少爷刚要向下爬,堆叠在床脚的布料竟被带着滑动,一下抽空。

      谢云哲不由得怀疑这倒霉孩子根本没固定,就是缠了两圈。

      “小心!”他高声一喊。

      抢救拼的是速度力气与判断力,只讲究快狠准。

      多亏跳虫生涯的磨练,谢云哲闪身扑去。

      他左手缠绕床单固定,下端踩在脚底,右手则拽住苏洛衣领。

      腰腹爆发的核心力助他吸气一拽,成功将人拉进屋内,拉离坠楼的惨剧。

      他们双双扑倒在地,呼吸错乱而急促。

      这次谢云哲等不了平静,转身重重关窗落锁。

      若不是他离人还有一点距离,他非要继续去抓苏洛衣领,像那被惹急的老猫狠咬顽劣崽子的后脖皮。

      “你这是做什么!有门不走去爬窗?难道就为了——”

      话说一半,他迟来的理智吞没他的声音。

      就凭他这个陌生的,寄人篱下的‘苏家人’,哪有对众星捧月的小少爷职责的资格?

      可估计是鬼门关前又走一回吓住了,苏洛低头不吭声,更没追究他的僭越。

      “我,我只是要去送他们……”

      自知理亏,他狡辩的声音都虚了八度,整个人萎蔫地跪坐着。

      谢云哲食指用力戳眉心,有一股气郁结胸口,堵得慌。

      万般纠结之下,他克制着情绪发问。

      “请问苏洛少爷,你就这样一个人溜下去,你要怎么上街?你会驾车吗?你知道走哪过不会被巡逻的士兵发现吗?你知道该去哪里送吗?你连鞋都没穿。”

      这些问题并不刁钻,语气也中规中矩,但足够让一时冲动的苏洛头越埋越低。

      最终,彻底放弃。

      之前乱扔的等身抱枕正好在地上,他抱住两手捆紧,赌气地躺倒。

      自此,他来到耍横的下一个,也是最后一个阶段——暗自神伤,欲哭无泪。

      “反正我就是没人要呗,你们都不喜欢我,我也是个废人,以后就烂在家里当鼻涕虫吧。”他又嘟嘟囔囔道。

      得了,这下是彻底自暴自弃。

      见惯他的气焰嚣张,谢云哲反而对这烂泥状态没辙,也沉默着坐倒在一旁。

      既然无法改变局面,也没有为人解忧的办法,谢云哲提出一个折中建议——从简出行,到费兰镇上逛逛。

      没直说要去找伊诺克·普莱德,也在一定程度满足苏洛要离心上人近一点的渴望。

      起初,这提议被海勒姆严词否决,但在他的游说和小少爷的强烈要求——如法炮制的‘大投掷’胁迫下,那位犀利管家终究点头了。

      看似简约的散心队即刻出发。

      在明处的随从只有两个,侍者谢云哲,司机西奥多,他们都是缺乏军队特征的常人,有助低调行事。

      可即便如此,小少爷还是太招摇了。

      一眼望去,街边就他坐着轮椅,说话颐指气使,更对投来好奇目光的人们报以臭脸。

      刚进入公园,他就没好气地瞪住一伙扫雪工人。

      “看什么看!我这是累的!他俩是我的轿夫!”

      他没好气的训斥,那群人倒不觉得有什么,反而乐呵呵地接话。

      “小先生,您好歹还是下来走吧,在这冻土地闲逛,两条腿比四条腿、哦不,八条腿平稳些。”

      因为还对谢云哲置气而非要自己行动,苏洛不屑一顾,扭头就走。

      谁曾想,不听老人言的报应来得这么快。

      在一段看不出有结冰的泥路上,他轮椅的左轮突然歪斜,载着他直挺挺撞向灯柱。

      虽说速度不快,距离不远,最后也只碰到踏板,但一声响亮的‘咚’和工人们无恶意的笑声果然让他恼了。

      恼羞成怒的青年索性一蹬腿,在雪地上留下一串左深右浅的脚印。

      目送他气鼓鼓地走进街边商店,又用眼神警告‘不许靠近’,谢云哲叹着气笑。

      这期间,西奥多先于他行动,扶正轮椅来到店铺门外等候。

      第二次搭伙,谢云哲对此人的实力依然信服。

      对方不输于老兵气场是其次,苏霆苏洛对他的熟稔才是主要。

      也是因此,他要在西奥多面前更加注意。

      出游建议是为了给小少爷散心不假,可其中也有他的私心。

      时隔多日,他终于得到深入居民区考察的最佳机会。

      和在天上的匆匆一瞥不同,此刻他能直面喧嚣中洋溢的生机,在寒冷晨雾中窥见雪花球内的全貌。

      正佯装看风景,他的肩膀突然被人拍了拍。

      “年轻人,这个就先借给你们吧。我看你朋友腿脚不利索,要是走个半天,回头脚趾都要断喽。”

      说话的是刚才扫雪工里的一人,眼角微皱,嘴唇起皮,大鼻头被冻得通红。

      男人饱经风霜的相貌与在外流浪的游民没有不同,可他亲切的笑犹如春风,拂来太阳般的暖意。

      而他塞给谢云哲一辆类似雪橇的推车,轻便但看着是要比轮椅平稳。

      “喏,拿去吧。要是不用了,看到像这样的暖房就放进去,如果真喜欢,那就拿回家玩吧哈哈!”

      扫雪工的笑声与表情一样爽朗,毫无杂质。

      谢云哲有些犹豫:“这——”

      “哎呀拿去吧!我们正好也结束了,有缘回头见。”

      工人又一次热情地拍打他后背,简单地为他解释操作方法,摆摆手便回归队伍。

      那群人似乎还在讨论他们这几张新面孔,盘问送装备的成员有没有教会他,免得那位倔犟小先生又撞灯柱。

      分明是很寻常的话题,却像被欢声笑语淋了一层糖浆,不仅正在咀嚼的人吃得甜蜜,还让他这旁观者也弯起嘴角,舌尖莫名尝到甘味。

      这样的情景,居然不是个例。

      每到一处,每遇见一批各不相同的人,他们的舒畅由内而发,热雾般交织扩散。

      而那些坐在门前的老人似乎格外喜欢年轻的来客,途径民房不到半小时,谢云哲就被硬塞了三条围巾两双手套、投喂了八次,又差点被请进屋加入晨间茶会。

      从主街拐进商铺云集的大广场,谢云哲有感而发。

      “这镇子里的居民好热情啊。还是说送食物是他们的风俗吗?”

      他本来不寄希望谁会回答,可身旁竟真的响起一道声音。

      “那个年龄阶段的人,都是在饥荒中长大的,留下来的全是能挨饿的幸运儿呢。”

      推车上,苏洛啃咬着饼干棒,自语般悠悠地说道。

      “现在能吃饱了,还是忘不掉吧。”

      忘不了深深烙在记忆里的阴影。

      是被饿到前胸贴后背时摸出的骨骼形状,是原来友善的亲朋好友为一点吃食大打出手,反目成仇的骇然场景。

      “喂你知道吗,他们以前实在没东西吃,又被暴风雪封路,会和别人家互相换小孩或者割对方的肉吃哎。”

      仿佛在分享趣事,小少爷说这话时不知在为什么兴奋,眼中亮起恶兽般的光芒。

      谢云哲不舒服地躲了一下视线,非常本能。

      当他再抬眼去看两侧店铺,逐个观察那一张张气色正常的脸,道不明的情绪哽在喉头。

      “首都……大元帅不是每年都会拨款救助吗?”

      他质疑的声音更轻也更弱了。

      这次是寡言的西奥多为他解惑。

      “年年如此,食物总是不够的。而且那些救助款最终都要回流到物资的售卖方,也就是临近辖区。

      这笔钱又不足以我们自己引进和改良种植技术,再加上运输时十次里有五次会遭到兵团掠夺,数量完全填补不了窟窿。”

      尽管话少,黑衣男人口中却无一字浪费。

      为什么苏霆一直以来对首都支援耿耿于怀?

      答案就在此。

      那些物资与钱款,统统是算计好的。

      为了让整个斯卡蒂变得完全依赖与他们,而不是想要将他们庇护,引领他们走上美满幸福的生活。

      毕竟光‘全民生活无忧’这一点,首都自己都还做不到呢。

      几次张嘴却无法言语,谢云哲抱紧手中的见面礼,只觉的这些东西变得愈发沉重,重得快压断他的腕骨。

      一条张灯结彩的长街快走到底,最终打破三人的静默结界的,竟是一连串意想不到的变故。

      首先是满脸无趣的小少爷。

      原本他抱膝蹲在推车上,懒得动一下,可却毫无征兆地跳下来,拖着瘸腿穿过人群。

      紧接着,两名担心他的随从拔腿追去,然后又双双停在街口。

      最后,变故的起因和末尾收束了。

      尽头的冰雕展区前,头发火红,衣着华贵,犹如一位优雅王子的男人双臂微敞,及时接住向自己奔来的苏洛。

      “伊诺克阁下、你你、您怎么会在这!我没认错吧,你不是幻觉吧?”

      狂喜的小少爷忘记分寸,直接上手去拍男人微凉的脸颊。

      伊诺克不禁莞尔,扶住青年后背帮其站稳,末了手却还搭在对方腰间。

      “巡视顺利结束,那么我的任务也告一段落,我让默文上将带队回去顺便帮我请假。哎呀,我总算能留下做我想做的事,见我想见的人喽。”

      他语气平添了一份轻快,回答也不是昨天的客套官腔,直接点燃面前幸福到颤栗的小少爷。

      作为全基地最给伊诺克面子的人,苏洛不负众望,结巴一阵闭上眼,直接后仰昏了过去。

      只不过这次,他没倒在令他神魂颠倒的少校怀里。

      谢云哲西奥多两人一左一右插手,默契十足地将他拉回安全线。

      收到他们警告的目光,红发男人不恼不怒,很是刻意地举起双手投降。

      “啊,好久不见,两位。”

      好久不见?

      听着做作的问候,谢云哲那根遗留的神经又跳动了一下。

      既然这红毛家伙没走,那他昨天的推测只能掰回正轨,顺势补出更完整的定论。

      不再代表大元帅,而是以个人身份留住的伊诺克·普莱德,将会不计一切代价把‘苏洛’搞到手。

      “好久不见,呵。”谢云哲冷冷应声,一闪即逝的假笑简直是苏霆的翻版。

      年轻的他想得也比苏元帅粗暴多了。

      果然,就该拿张桌子敲在这阴魂不散的红毛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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