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离开我的第n天》麻辣鱼鳞

6、失望

　　暮色渐浓，霓虹华灯五彩斑斓点缀各处，又显出缤纷的炫目感。
　　寒风在鳞次栉比的建筑缝隙中来回穿梭，发出狂放的嘶吼，人们纷纷裹上围巾帽子并加快脚下步伐，祈求风能小上一些，别把人吹成傻逼。
　　冬季，是真的来临了。

　　沈司意从车里下来，没要秘书递过来的大衣，匆匆几步进入酒店。
　　每逢年底忙三倍，公司的大小事宜和各种应酬应接不暇，三天前前往北京谈项目合作，下午刚下飞机就被接到这里，参加某集团老总的答谢宴。
　　脚不沾地的行程对他来说并不陌生，完全习惯。
　　他忙，乔珩也忙，两人已快十天没见过面，期间通过两次电话，也只是随便聊了聊天气和公司的事。
　　他暗自思忖结束后就回去一趟。

　　宴会厅有不少认识的人，沈司意一一寒暄，说的口干舌燥，让秘书应酬着，自己去餐台上拿饮料。
　　一个人窜了过来，低声喊他：“哥。”
　　“什么时候来的？”他都没看到自己弟弟。

　　沈先意脸色泛红，有些不好意思：“好一会了，看你在忙，没去打扰你。”
　　因为家庭的特殊性质，兄弟两之间存在秘而不宣的默契，造成这一尴尬局面的沈奇峰夫妻更加不会到处嚷嚷，因此没几个人知道他们其实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沈先意一脸欣羡的样子：“哥你真的好厉害，什么都懂。”
　　在他眼里，沈司意是无所不能的。
　　读书成绩优异，创业顺风顺水，一路行来，靠自己拿到今天的成就，他不依靠任何人，也不祈求任何人，他有说“不”的底气。
　　不像他，父亲严厉母亲娇惯，什么都不缺，却什么都不会。
　　连拒绝跟不喜欢的人联姻的勇气都没有。
　　每跟沈司意接触一次，就越意识到自己是个废柴，越发无地自容。

　　沈司意皱了皱眉，问：“你最近在忙什么？”
　　“嗯？也没什么。”沈先意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呐呐的低着头，“妈让我……学学哄女孩。”
　　这样的性子，换作其他人，早被沈司意骂的灵魂出窍。
　　他稍稍一顿，又说道：“来我公司实习。”
　　见弟弟猛然抬头一脸难以置信的模样，他默默叹了口气，“你知道我的脾气，看你能不能受得了。”

　　沈先意急急的插话道：“我要去，哥，我不怕你骂的！”
　　双手成拳，胳膊还在微微发抖，讲话时舌头似乎都打结。
　　他不是没跟沈奇峰提过到公司学习，可沈奇峰说他年纪还小，不急在一时，等结了婚再去不迟。
　　自己跑去外面应聘，无不铩羽而归，有两家甚至都给了面试通知，又临时反悔，想也知道沈奇峰在其中起的作用。
　　只有沈司意不怕得罪沈氏，乐意帮他。
　　他眼睛略微有些红：“谢谢哥。”

　　沈司意喝了口饮料，将弟弟泫然欲泣的模样尽收眼底，一时间心思十分复杂。
　　很小的时候，他羡慕这个拥有父爱的弟弟，最严重的时候，甚至是嫉妒。
　　后来年岁渐长，阅历也随之丰富，见了想了更多，那点羡慕嫉妒恨慢慢挥发，直至彻底消散在岁月的磨砺之中。
　　他不禁想，如果当年沈奇峰没有跟他母亲离婚，他会长成什么样子？
　　像沈先意，像现在的自己，抑或是另一个截然不同的沈司意？

　　他没能假设出什么，就被突然到达的沈奇峰打乱了节奏。
　　父子相见，格外冷漠。

　　沈奇峰问道：“你妈去世怎么不通知我？自己一个人操持的过来吗？”
　　“身体很好，谢谢关心。”他妈去世两个月，来质问这些有什么意义。
　　他又要走。
　　沈奇峰：“我到底是你的……”
　　“妈的遗言提到您了。”
　　沈奇峰一愣。
　　“她说这辈子最大的错就是和您结婚，死了也不想看到您。”
　　“抱歉，我失陪。”
　　沈奇峰没有追上来。

　　这个插曲让他心神不宁，差点打翻酒杯，叮嘱秘书几句，自己去了洗手间。
　　宴会厅熙攘热烈，一门之隔的洗手间则是另一个世界，安静到连流水声都分外清晰。

　　沈司意觉得悲哀。
　　那用尽最后力气写下的遗言，掺杂着他妈一生的爱和恨。
　　他希望爱的尽头不是恨，而是无动于衷。
　　他妈花了一辈子时间也没能做到，到死，都没再真正幸福过。

　　那，他自己呢……

　　沈司意在马桶盖上坐了片刻，恢复的七七八八才出去，擦着手往回走。
　　拐过弯去就是宴会厅，此时大门却先一步开启，喧哗声潮水般涌出，很快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一弯之隔的对话声无遮无挡的飘过来。

　　女孩：“妈说那个姑娘条件可好了，你真不见见？”
　　男的：“不见。”
　　“不是啊哥，你快三十了，连个恋爱都没谈过，这不像话吧？”
　　“……”
　　“啊我知道了！”女孩忽然兴奋起来，扯着男人的衣角，神秘兮兮的凑过去，“哥你是不是谈恋爱了？就是暂时不想让爸妈知道才不说的？”

　　脑海里忽然闪过一张熟悉的脸。
　　乔珩觉得自己脑子出问题了。
　　那段关系开始的莫名其妙，进行的千奇百怪，除了上床这一点，没有半点恋人间该有的模样。
　　况且，他心目中的理想恋人，应该和他有共同理想、信念、追求，彼此了解、尊重，互相信任、依靠，看着他就生出力量。
　　而不是一言不合就吵架，还经常对他发脾气，气急了甚至会动手。
　　乔珩面无表情。
　　他和沈司意之间，不叫谈恋爱。

　　乔琢还在那津津有味的幻想：“哥，你快说啊，要是有女朋友，他们就不会催你了！妈可说了，你要是不答应，她和爸就亲自上门请你！”
　　他妹妹今天显然是带着任务来的。
　　不给她个“嫂子”，就要答应去见那个女孩。
　　可前一项他做不到，只得退而求其次：“我会安排好时间。”
　　“真的？”
　　“嗯。”反正他永远很忙，有没有时间都是他说了算。

　　乔琢欢欢喜喜，却又停下，一脸惊喜的看向乔珩身后：“你好，你还记得我吗？”
　　“不记得了。”
　　“几个月前，甜品店门前，你帮了我一个忙！”乔琢扔掉亲哥的胳膊绕过去，双颊泛着红晕，“我一直想谢谢你！”

　　沈司意神色冷淡：“不用了。”
　　乔琢觉得这人有点奇怪，不过也没多想，念头一转，来这里的大多数都是商圈伙伴，他可能认识自己大哥，忙拽过工具人大哥，急着要介绍：“这是我大哥，不知道你认不认识，他叫……”
　　“不认识。”沈司意没给她旁边的人半个眼神，两大步擦身而过推门而入，“失陪。”
　　“……”

　　舌尖上的“沈总”几乎就要弹出牙齿，硬生生被乔珩吞了回去，差点噎住。
　　他抿紧嘴唇，盯着棕色木门看。
　　沈司意又在闹脾气，显而易见的。
　　可他们十来天没见，上次通电话还很平和，眼下又作给谁看？
　　恰好此时乔珩有电话进来，他木着脸接起。

　　乔琢精确攫取到她哥眼中一闪而过的不耐，知道她哥心情不好，而且是——很不好。
　　这让她好奇。

　　她妈说，小说里的总裁是面冷心热，她儿子却是相反。
　　几年前乔家内部权力更迭，乔珩将堂叔一脉打的无还击之力，气的堂叔跑到家里破口大骂，自顾自吃饭喝茶，从头到尾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乔珩不是故意做出冷漠、疏离的样子，是真的面热心冷。
　　除了亲人，他谁都不放在心上。
　　几分钟前还认真跟她说话，怎么转脸就不高兴了？

　　可阴沉的双眼骗不了人。
　　她偷眼又瞧了瞧，笃定自己没看错。
　　可她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
　　一个，她哥不一定想说；第二，都是成年人，该有各自的隐私空间，她从小就依赖乔珩，但很懂得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这个时候乔珩接完电话，说临时有事，带乔琢进去道了个歉又叮嘱几句，先一步离开。
　　他没回去。

　　中午余威利约喝酒，他没兴趣，拒绝了，忽然之间出现，把其他人都吓了一跳。
　　反应最快的还是余威利，作为调节气氛的一把好手，立刻进入状态，笑眯眯的对旁人使眼色，道：“我就说嘛，老乔不会不来。”
　　其他人纷纷会意，暧昧的笑了起来。
　　乔珩烦躁的拿过酒杯，也不理会他们。
　　落在别人眼中，等于默认。

　　喝到第三杯酒的时候，大门外走进一个人。
　　高瘦却不显孱弱，黑发略微有些长，随着走动频率朝后飞扬，露出一张俊美的脸，白皙的肤色在宝蓝色羊绒毛衣的衬托下透出一层玉白的光，熠熠生辉。
　　这是一张令人难以忽视的脸。
　　即便不是朋友，也不会觉得他陌生。

　　余威利有意提高嗓门：“怎么敢劳动崔然大明星亲自给我们端水果呢？”
　　屁股却像生了根一般粘在屁股上，一动不动，显然极为熟悉。

　　崔然回道：“你要是觉得羞愧，就去厨房帮忙，还有一盘……”
　　视线触及到余威利身后的角落位置的刹那，他忘了要说什么，连轻盈的脚步也跟着踌躇起来。
　　似是难以置信，又似情不自禁。
　　余威利约他，但他没来。
　　他发信息给他，没得到回复。
　　他以为他不会来了。

　　他惊喜交集，差点不能自持。
　　可这种心情如昙花一现，分分钟不见踪迹。
　　他看到乔珩一直在喝酒，头都没抬，仿佛没听到朋友们的哄闹。
　　调整好心情，走过去请大家吃水果，乔珩这才抬眼。
　　崔然压住澎湃的情绪，笑着看他：“好久不见。”

　　“嗯。”
　　他瞄向手边黑着的屏幕，几秒后又看过来，“是挺久不见了。”
　　一边又看了眼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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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和明天的一章今天一起放出来，所以明天就不更新了哈，后天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