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捕一只金丝雀》西墙上的少爷

6、解决

　　实际上问题确实是没什么问题。
　　俗话说得好，只要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章裕年自然不会有什么表示，林雀便当做没看见章裕年的目光。
　　读空气之类的，才不会呢。
　　十月底的燕市是秋天的尾巴，已经有了入冬的征兆。
　　林雀没逃家以前住在南方，住在地下室时更是只能靠电热毯取暖，他从来没见过暖气。
　　就像章裕年说的那样，这里的地暖确实烧得很旺，只穿着袜子踩在地板上能感到暖烘烘的热意，让林雀多多少少有点新奇。
　　他学着章裕年的样子把牛仔外套脱下来，不敢占用衣架，只简单挂在衣钩上，跟在章裕年身后向里面走去。
　　绕过玄关，入眼是一个宽敞的客厅，家具很齐备，收拾得也很整洁，只是有些太整洁了，比起一个家来说，更像是装修精良的样板房，久未有人居住过的样子。
　　挨过最初的羞耻感，林雀倒是不再拘束，踩着两只惹眼的小黄鸭袜子好奇地向四处转了转脑袋。
　　章裕年从没养过宠物，但被迫被宋博桥晒过他的主子们。宋博桥家有一只猫一只狗两只文鸟两只仓鼠一只巴西龟，每天铲屎铲得不亦乐乎。章裕年曾笑话他这个家不知道到底宋博桥是主人还是他的猫猫狗狗是主人。
　　宋博桥依旧是那副老父亲语气，语重心长地说你养只猫就懂了。
　　章裕年不想懂，也没有养猫，但他看着面前的林雀，好像突然有那么一点点理解宋博桥是什么心情。
　　只穿着一件浅色上衣的林雀就像是一只皮毛干净的什么小动物，悄悄转着眼珠打量着自己的新家，带着一点“以后这里就是老子的天下了”的蠢蠢欲动，偶尔看向章裕年的眼神亮晶晶的，仿佛真的要像宋博桥初养那只文鸟时一样，先缩着脖子将四处打量一遍，下一秒就在主人头顶上搭窝蹲粑粑了。
　　章裕年抱着手臂就这么瞧着他，想了想，好像也没什么意外的，这小东西好像确实从开始就在顾左右而言他地跟章裕年说瞎话，从来没有怕过他。
　　章裕年在感情上一向相当随意，堪称老丈人的底层黑名单用户，但只要不干扰到工作，章裕年对枕边人一直非常宽容，更别提林雀漂亮聪明，还挺对他胃口。
　　因此章裕年只觉得些许新奇，并且相当纵容着。
　　“这里还有二楼？”林雀绕到客厅侧面，那里有一座通往二层的楼梯。
　　“复式。”章裕年简单解释。
　　林雀那副名副其实的穷人病又开始发作起来，他来到燕市那么久，富人豪车见了不少，气派房子真没住进去过，他倒是想在房子里转转，却又有些顾忌章裕年，只好旁敲侧击地问一问。
　　章裕年却好像没听懂他的意思一般，从他身旁目不斜视地绕上楼梯，在林雀的注视下走上几节，才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来似的居高临下地对他说：“这里不上锁的屋子你随便进，我一般会在二楼的书房。”
　　林雀站在原地点头应是。
　　他怀里还抱着装有合同的文件夹，笑容礼貌眼神清澈，看起来乖巧又听话，只是穿着小黄鸭袜子的脚暴露了他愉悦的内心，他的脚趾在地板上欢快地互相压来压去。
　　但林雀显然忘了自己并没有穿鞋，那点小动作被高他一些的章裕年看得一清二楚。
　　反应过来的林雀略微一僵，缓慢将十根脚趾板板正正放在地板上，仰起头看向章裕年，圆圆的眼睛中满是无辜，被室内的地暖熏得双颊微红，却没有一丝被抓包的愧色。
　　章裕年眼中闪过一抹笑意：“客厅茶几下的电话簿里有电话号码，你可以让他们每天送一瓶牛奶给你。”
　　林雀脸颊微红，表情却丝毫不变：“谢谢章先生。”
　　章裕年没再说什么，径直上楼去了。
　　林雀站在楼梯口，竖起耳朵听着，确定二楼某个房间传来关门落锁的声音，这才大大松了一口气，原地跳了一下，跃进客厅正中那个又宽又大的沙发里。
　　这沙发的坐垫几乎比他地下室的小弹簧床还要宽，林雀躺在上面左右滚了滚，装有合同的文件袋被他压了一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几声脆响。
　　林雀一惊，坐起来将文件袋拿了出来。
　　在咖啡店时他根本没来得及仔细看，此时一切尘埃落定没了更改的余地，林雀倒是终于能静下心来看一看自己的卖身契。
　　合同不长，除了那些义务之外，还用了整整一面纸列了章裕年的喜恶，连米饭的软硬都有，详细程度令人咋舌，不免又让林雀唏嘘了一把大佬对于底层助理的日常压榨。
　　他努力照着合同背了背，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原来是杜有有发来信息告诉他，欠日夜的钱已经还清了，甚至还附了一张截图，上面是一个陌生号码对杜有有进行一长溜的短信轰炸，大意为你给我等着我还会回来的。
　　自不必说，估计是打了杜有有又砸了两人屋子的前金主新欢。
　　杜有有问：“是你的那位章先生做了什么吗？”
　　林雀惊讶万分，他不敢去二楼书房敲门，只好窝在沙发上给沈旭发信息。
　　没多久，助理先生的回信来了。
　　得到的答复是肯定的，沈旭在离开后便帮杜有有还清了欠款，并按照章裕年的吩咐，将“林雀是章裕年的人”这条消息放了出去。话里话外的意思，还略略收拾了两下那个给他找过麻烦的人。
　　林雀握着手机盯着这条消息发愣。
　　章裕年竟然做了这些？在林雀甚至没有任何付出的情况下？
　　这两年的苦难生活将林雀打磨成一颗坚硬但毫无棱角的石子，生活逼着他外向，酒吧驻唱的经验让林雀几乎能跟任何人聊上天。
　　可此时此刻，他的内心一团乱麻，像有一堵热乎乎的墙堵在心口，竟不知道该怎样回复沈旭的消息。
　　正在他踌躇的时候，杜有有的消息又来了。
　　这回又是一条截图，依旧是那个陌生号码给杜有有发的消息，满屏的低级谩骂中夹杂着章裕年的名字，字字句句都让林雀触目惊心。
　　“刚来燕城没几天就包了个漂亮男孩。”
　　“我看他不是来赚钱的，是来养情人的。”
　　“你以为他是什么有能耐的靠山？早就成了燕市贵人圈的笑柄。”
　　“等章裕年光着屁股灰溜溜回淮城，你看他还会不会罩着你们？”
　　杜有有在后面一连发来几条消息，焦急地问他现在在哪，是不是还和章裕年在一起，章裕年有没有迁怒他。
　　林雀深吸了几口气，暗暗定了定神，他知道杜有有怕自己还跟章裕年在一起，不敢打电话来，便发了一张躺在沙发上的自拍，又用语音告诉他章裕年没和自己说任何事，他在他家里，也没受委屈。
　　杜有有放心些许，有些吞吐地叮嘱他也许章裕年人还不错，但无论金主对他有怎样的甜言蜜语海誓山盟，听听就行了，千万不要当真。
　　林群哭笑不得的应了，说自己根本没有想到这方面去。
　　杜有有又不厌其烦地叮嘱了他几句，这才犹犹豫豫地结束聊天。
　　关了聊天框，林雀又在沙发上呆坐了一会儿，接着再次点开跟沈旭的聊天又仔仔细细地看了看，最终还是将杜有有发来的那几张短信截图转给了沈旭，并在后面小心翼翼地附了句留言。
　　“对不起，我是不是给章先生惹麻烦了？”
　　助理先生依旧回得很快，仿佛一天二十四小时的任务就是坐在手机旁边回消息似的。
　　他轻描淡写地解释说章先生自有安排，还安慰林雀让他不要多想，外面的事不用考虑，安心跟着章裕年就可以。
　　原话是“只要你听话，想要的一切章先生都能给你。”
　　不用沈旭多说，林雀当然会听话，当他决定给章裕年当一只被人瞧不上的金丝雀的时候就有了这个觉悟。
　　干一行爱一行，作为一只别人家养的小金丝雀，要有良好的自我修养。他知道章裕年喜欢自己的皮相，但光漂亮还不够，还要懂事、知趣。
　　他自诩这些自己都能做到。
　　可无论两人的接触以后会有多么密切，说白了他与章裕年只是上不了台面的包养关系，于情于理，章裕年都不用为他做到这个地步。
　　好像这并不是包养，而是慈善家的资助、是圣人的垂怜，好像章裕年并不是他的金主，而是一位不图回报的长腿叔叔。
　　这让林雀有些烦恼。
　　他一直有个不能说是个毛病，也可以说是优点的良好品质——滴水之恩向来当涌泉相报。
　　当年杜有有只不过在林雀艰难的时候给他分了张床，帮他借了一套音响，林雀便能一直掏心掏肺地回报，甚至为了杜有有愿意厚着脸皮重新找上章裕年自荐/枕/席。
　　如今章裕年帮了他额外的忙，这是没有写在合同里，又不在林雀设想中的交集，让林雀措手不及。
　　他该怎么回报章裕年？
　　但大佬似乎要啥有啥，人生赢家。
　　就真的只有……殚精竭虑地……以身相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