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捕一只金丝雀》西墙上的少爷

48、自由歌

　　林雀心思是何等细腻，他一下就猜到章裕年肯定是误会了。

　　他这样狼狈呼吸的样子跟昨天晚上扶着马桶吐的模样大差不差，章裕年八成又以为自己因为他的触碰而感到反胃恶心。
　　林雀抬起头，泪眼婆娑地仔细分辨。
　　融融日光中，林雀果然在那人脸上瞧到一副类似难过的神情。

　　不过那情绪很淡，几乎一闪而逝，马上章裕年又恢复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误会就误会，或者说误会更好，林雀也不想解释。
　　之前的阴冷感逐渐褪去，他的心跳也慢慢恢复正常。
　　林雀重新低下头低声说：“没什么，只是在发呆。”

　　章裕年没有说话，一时间，房间里只能听见窗外传来隐约的鸟鸣。

　　可是很快，那人的手指又伸了过来，仿佛是故意证明什么那样，带着点坚定且不容质疑的味道按在林雀的脖子上。
　　这时刚刚被他忽略的恐惧才又密密匝匝地攀了上来。

　　林雀也比较不出这与刚刚的窒息感相比，哪种感受才让他更难忍耐一点。
　　又或者说都是同等的煎熬。

　　章裕年的手指缓缓在他脖颈上游移，他的指腹很粗糙，上面的茧子绝不是常期握笔能磨出来的。
　　这样粗粝的触觉落在林雀娇嫩敏/感的脖颈肌肤上，引得他不住战栗。

　　这人的动作很慢，其中不免透着些狎昵的色彩，像是挠着什么小猫小狗的脖子想听听幼兽喉咙发出撒娇的呼噜声，又像是在寻找要用什么样的姿势和角度握住这只细瘦的脖颈，才能更顺手地将颈骨一把握碎。
　　林雀知道章裕年是有这样的力量的。

　　他的手掌顺着颈项青筋抚上他的耳根，随后在林雀耳朵上摸了摸，道：“还好，没发炎。”
　　林雀微微一愣，才明白过来他说的应该是昨天扎开的那只耳洞。

　　章裕年的手指离开他耳朵半秒，又顺着肩胛骨横在林雀后背，突然弯下腰将他抱了起来。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林雀下意识地环着章裕年的脖子，后又飞快收回了手。
　　章裕年并没有理会他的动作，只是抱着林雀大步走到窗边，自己坐在之前那个位置上，又将林雀在他大腿上安置好。

　　雄性荷尔蒙如有实质将林雀紧紧包裹，鼻腔中都是章裕年衬衫上气味很淡的香水后调。

　　林雀嘴角抿起全身紧绷，如果他是一只什么小动物，此时身上的毛就该炸起来了。
　　章裕年将下巴放在林雀的肩膀上，一只手搂着她，一只手握着电脑鼠标，啪啪点击界面。

　　“我把你以前的资料导进这台电脑里了。”章裕年的声音很温和，就算是林雀也没办法从中听出什么狠厉的味道，只是将文件夹页面调出来给林雀看。
　　后者本来被他的动作弄得非常不自在，可眼神往屏幕上一瞟，瞬间定住不动了。

　　章裕年似乎并没有察觉到林雀的异样，只是揽着他，继续一个一个点开文件夹给他看里面的东西：“电脑、手机这样私密的东西不把里面的资料清理干净不要送给别人，更何况旧物当礼物也不好看。我帮你送了一套新电脑给人家，硬件都是今年的顶配。”
　　他顿了顿，语气非常自然道：“你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被漏掉了。”

　　林雀身上一阵一阵发冷。
　　他知道章裕年在说什么，这是他临走之前交给周随的电脑硬盘上，他用小麻雀这个号录的所有歌和资料。

　　其实他家那台旧的台式机里并没有什么不能让章裕年见的秘密。
　　他把硬盘跟内存条交给周随，一是赌气不想把自己的心血留给并不在乎它们的章裕年；二是因为，内存条这种东西，哪个电脑嫌多呢？反正他一时之间也回不来，就当废物利用了。

　　而现在，那些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资料由章裕年导入他的新电脑。
　　他去找了周随。

　　在众多林雀对章裕年的不满之中，这人对周随莫名其妙的敌意是让林雀最摸不着头脑的。
　　在林雀看来，周随跟他相处的时间，甚至还没有他跟日夜那几个驻唱歌手和小酒保的零头长。
　　在这种场合混的怎么可能不需要社交？
　　林雀也就是在那需要提前回家的三年里不再跟他那群小兄弟去吃大排档了。

　　章裕年不去日夜找他们的麻烦，反而精准找上了周随，这令林雀又愤怒又困惑。

　　可以说林雀从小在畸形的生活环境中长大，对于爱情，甚至亲情的定义都相当模糊——或者说是隐隐排斥的。
　　在人人都在早恋的初高中时期，他愣是连情窦初开的苗头都没有。

　　林雀觉得自己应该跟其他人一样是个异性恋，但对那些漂亮柔软的女孩子始终并没有心动的感觉。
　　对男人也是一样。
　　直到后来被迫成了“同性恋”，其实他心里还是没什么认知的。

　　即使他跟了章裕年几年时间，室友也是喜欢男人的，但林雀依旧认为身边的男男女女都是喜欢异性的。
　　并不是歧视，只是因为这个社会的主流是异性恋，仅此而已。
　　他甚至没有想到章裕年怀疑他们两个有私情，而只是以为这人的控制欲已经到了一种变态的地步。

　　不仅去找了周随，还从人家手里拿了自己送他的东西！

　　也是因为林雀不懂，所以误打误撞说出章裕年此时最不想听到的话：“我们只是朋友！”
　　章裕年点击鼠标的手一顿。

　　这一句话能被两人解出两种截然不同的意思来。
　　林雀的意思是我连交个朋友都不可以吗？
　　而章裕年听在耳朵里就是另一种欲盖弥彰：哦，你们只是朋友，不是那种拉拉扯扯不清不楚的关系。

　　然而此时章裕年经过这一个月积累的耐心还有余，因此只当做没听见这句话，继续好脾气地点击屏幕。
　　他关掉文件夹，打开浏览器。

　　林雀下意识看着章裕年动作，正在纳闷他想干什么，却在检索界面跳出来的时候骤然把目光从屏幕上移了开来，松开的拳头也重新拧紧。
　　那些导航里面最喜欢放的就是各种各样的花边新闻，林雀不想在上面看到有关自己的。

　　但是章裕年并没有点开那些，只是轻车熟路地翻找出一个娱乐圈粉丝常看的榜单界面，又捏了捏林雀腰上软肉，让他看着那个排行榜。

　　这是影帝那张《春雷乍动》单曲的电子唱片销量排行榜。
　　现在线上娱乐持续火爆，几乎所有大歌手小歌手都不再贩卖实体专辑，而是转向电子，就连影帝也不例外。
　　而电子专辑通常非常便宜，一首歌只要几块钱，粉丝为了跟所谓对家打擂台，常常几百几千张地买。

　　而影帝排行榜榜首的人，是一个使用默认头像，用户名叫“Z”的人。
　　他的购买数量高到就算是在娱乐圈也是令人咂舌的地步，甚至比第二名还多一个“0”。
　　评论区纷纷猜测这是影帝的哪个富婆粉。

　　林雀眼角抽搐，不用猜也知道这个Z是谁。
　　他知道自己回来后无论是新账号还是老账号都不可能瞒得住章裕年，此时也只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章裕年面上丝毫不见赧色，甚至睁眼说瞎话：“是惊蛰的‘蛰’，这人大概是你粉丝。”

　　挺好，这人在一个月之内苦学饭圈技艺，不仅学会给人冲榜，连“粉丝”两个字都学会了。

　　林雀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他也不知道帝景后来又找他谈合作，里面是不是有章裕年这榜一购买量的功劳。

　　章裕年把松开鼠标用两只手抱着他。
　　林雀虽然是个一米八的高大猛汉，但身上还含着标准蟹市人的基因。
　　身量虽高，骨架却偏小，腰更是瘦，肌肉只练出薄薄一层，章裕年两只胳膊一圈就圈了个囫囵。

　　男人将下巴搁在林雀颈窝，气息有意无意拂在他坠着耳钉的耳垂上。

　　“外间有一间布置好的录音室，电脑也配了新的，你想唱歌就唱歌，想写曲子就写。”
　　他顿了顿，似乎是认为自己的态度依旧有些生硬，便补上一句：“好不好？”

　　林雀的眼睫轻微地颤了一下。
　　章裕年向来是说一不二的人，他已经做好的决定向来不会征求别人的意见。
　　在那个三年中，林雀便是这么一直被他安排的。

　　一个向来高傲、强硬、冷漠的的男人，突然的服软便会格外令人动容。
　　当他把你圈在怀里，像个充满希冀的毛头小伙子一样问“好不好”，语气里甚至带着点卑微的时候，几乎没人能说出“好”以外的字。

　　但林雀连敷衍敷衍章裕年的兴趣都没有，只是沉默着。

　　寂静中，章裕年松开林雀，轻轻拍拍他的腰让他站起来，他合上电脑，拉起他的手向门口走去。
　　“走吧，我带你转转。”

　　带着薄茧的手指不容置疑地挤进林雀的指缝与他十指相扣。
　　那扇永远关闭的卧室门终于被章裕年打开。

　　外面是一间类似小客厅一样的房间，可能作用只是个过厅，比林雀所睡的卧室还要小上不少，与过厅连接着的是录音室和健身房，面积都比这个厅要大。

　　房间统一铺设浅色长毛地毯，林雀一路走过去都打着赤脚，踩上去的触感非常舒服。
　　房间里能落地的窗户都是落地的，阳光穿透非常亮堂，甚至在尽头还有一间玻璃封成的室外阳光房。

　　另一面房间的窗户外面看不到那片湖泊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姹紫嫣红的花圃。
　　林雀站在窗边估了估高度，觉得自己所在这层应该是三楼。

　　察觉林雀的目光，章裕年似乎以为他对楼下的花园感兴趣，便颇有兴致地拉着他说要带他看看。

　　三楼没有楼梯，只有一部电梯。
　　电梯内部四壁光滑，前后都能开门，却并没有按键的地方，只有一处输入指纹。

　　章裕年握着林雀的手将他的食指按上去，电梯自动启动向下运行，停在首层。
　　两人背后的电梯门打开，入眼便是盈目的花海。

　　“对了。”章裕年从口袋里掏出什么东西放进林雀手里，“这个忘记给你。”

　　林雀低头一看，是他的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