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格跟踪者》禾息宁

2、打架

　　太宰治时差没倒过来，起床晚了，睁开眼睛还迷迷瞪瞪的，以为这是在自己家。

　　寝室还有另外三人，不过跟太宰治不一样的是，他们早上并没有课，于是可以心安理得地在床上呼呼大睡。

　　小心翼翼地下床，他摸过手机查看时间，发现还有十分钟就要上课。

　　尽管动作再轻，当水龙头拧开，汩汩流水声在寂静室内依旧显得清晰可闻。太宰治甚至听到有人翻身的声音，好像下一秒就要醒来，可结果什么都没发生。
　　只是在准备出门的时候，太宰治才听到室友的几句咕哝，好像在责备。

　　衡城最近阴雨连绵，差不多一周都没出过太阳。雨下得不大，就是细密，像蛛网一般罩着城市，淅淅沥沥的，落得人连心思都跟着烦起来。

　　开学第一堂是公共选修课，三个不同专业的班级待在同一个教室，此时不知道是讨论环节或者什么，室内吵吵嚷嚷，混着外面的雨声更显嘈杂。

　　任课老师是个新面孔，年龄大概四五十岁，看到迟到的太宰治，就轻微皱了一下眉头，并没有说些什么。
　　同班的人看到他跟自己选了一个选修课，不禁诧异，但诧异过后，就剩下了浓浓的鄙夷。

　　太宰治没在意那些目光，只是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摊开书，却没有听课的打算，拿着笔就在空白纸面漫不经心地画了起来。

　　才画到第三个人体，任课老师拿起花名册，忽然开口道，“现在抽一位同学回答一下PPT的这个问题……第五排最左边的那位男生。”

　　大家闻言，便在心里暗自数了数，最终，将目光停在了太宰治身上。
　　太宰治握笔的手微微顿住，知道自己因为迟到而被老师针对了。抬起头，果真看到对方含笑的面容，可惜眼底并没有实质笑意。

　　他缓缓站了起来，戴上眼镜之后才仔细去看PPT上面的问题。

　　老师友善提醒：“问题很简单，书本上也有。”

　　太宰治连课都没听，又怎么知道这会儿讲到第几页，所以老师这句话落在他耳里无非是讽刺。
　　于是他保持沉默，只是看着投影布上的PPT。

　　等了一会儿，太宰治始终不说话，老师皱起眉头，隐约升起不耐的情绪，“是太难了吗？就在第3页，第2段。你找到之后就念出来吧。”

　　太宰治垂眸，将书本翻到了第3页，自然也看到了答案。手指跟着落在答案上面，他微微张了张唇，想要说话，可是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一样，明明声带还是完好，但是被堵住的发声部位却泄露不出一丝声音。

　　“提醒到这方面了，也是找不到？”老师用手指敲了敲桌子，眉眼凌厉，看着他的双眼一瞬不移。

　　太宰治回过神来，然而沉默，干脆放弃了如何发声。

　　看到他那副样子，老师有些生气，但还没说点什么，忽然有人将手举起，嗓音清亮——
　　“老师，他是个哑巴，说不出话的。”

　　教室静谧，除了淅淅沥沥的雨声，就是偶尔翻书的沙沙声。其他人顿时停下了手中的事情，目光投落，半是好奇半是狐疑。他们看着太宰治，室内开始热闹起来，交接的说话声低闷而又杂乱，彻底打破原本的安静。

　　老师的表情有些僵硬，可能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才显得合时宜。
　　“这样啊……那你先坐下来吧。”最后她只是牵强一笑。

　　太宰治闻言坐下，耳边依旧能听到讨论自己的声音。

　　“他居然是哑巴？”
　　“我们学校竟然还有哑巴……稀奇。”
　　“这算什么，隔壁会计学院还有推轮椅上学的呢。”
　　“长得蛮好看的，偏偏是个哑巴，真可惜。”
　　“可惜什么啊……我听他们班的人说，这个人是个变态。”
　　“啊？变态，怎么说？”
　　“……”

　　就像以前经历过的那样，太宰治听到这些或是同情或是讥讽的话语，已经习惯了不去在意。其实他也不是哑巴，只是因为太久没说话，于是再想开口的时候，却忘记了怎么发声。

　　在老师的出声叫停下，教室又恢复了原有的平静，甚至是枯燥无聊。太宰治转了转手中的铅笔，眉眼垂下，继续自己没有画完的人体。

　　不知过了多久，下课铃声才被敲响，同学陆陆续续离开教室，太宰治将书本合起，很快也走出了教室。只是没想到，先前在课上说他是哑巴的人却晃到他面前，似乎等了很久一样，一看到他走出来了，顿时眉眼弯起，笑容不怀好意，掺杂着浓烈的算计。

　　太宰治几不可忍地皱起眉头，想要绕开。

　　“走什么？”黑泽晔抬手拦住他，尾音上挑，嚣张跋扈。

　　“听说你家里挺有钱，借点钱给哥几个玩玩？”他说着，忽然抬起手直接勾起太宰治的脖子，强行将人拽进了人少的廊间。

　　太宰治有些厌恶这样的肢体接触，尽管只是触碰到了脖子的肌肤，甚至因为距离的拉近，他几乎嗅到对方身上刺激性的香水气味，熏得他几欲呕吐。但是他没有作出任何违抗动作，譬如将人愤然甩开，譬如自己默然挣开，他只是沉默着，顺从着，仿佛自己只是局外人。

　　被推到冰冷的墙上，太宰治手中的书本掉在了地面上，“啪”的一声响无足轻重，毕竟走动的脚步声不会令它拥有存在感。他看到黑泽晔双手抱臂，下颌微扬，倨傲地对视着，手指忽起忽落，闲闲地点在自己的臂膀上。

　　“你是哑巴，又不是聋子，没听懂我刚刚说的什么吗？如果不想被教训，就乖乖把钱供上来，不然……”

　　黑泽晔还没说完，站在他旁边的矮个子就厉声打断，“跟他废什么话啊，这个哑巴又不会说话，我们直接上手不就行了吗！难道你们还担心这家伙给老师告状？”

　　井上遥不以为然，话声刚落下，就要过来摸他的兜。

　　太宰治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的动作，在对方以为自己仍要顺从下去，于是止不住咧开嘴角就要继续嘲笑的时候。太宰治一声不吭就扼住他伸过来的手腕，五指用力收拢，力道大得几乎要把人的腕骨捏碎。

　　井上遥痛呼出声，面部表情因为疼痛而瞬间变得扭曲又狰狞，“臭小子！还不快点松开！找死啊你！”

　　他骂骂咧咧着，手上同时用力，拼命想要挣脱这样的桎梏，但是他越挣扎，对方收紧的力道就越发加重。隐隐约约间，井上遥似乎听到手骨咯吱作响的声音，腕间被收紧的痛感，让他产生一种连呼吸都被取的错觉。

　　太宰治没有依言松手，只是冷漠地看着他，明明做着伤害他人的事情，但他却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井上遥被他这副样子激怒，又因为无法挣脱桎梏而更加气急败坏，于是就忍不住扬起另一只没有被禁锢的手。

　　“老子叫你松开你没听到吗？臭哑巴，你以为你很高傲吗，我听说你妈妈就是因为你才死…啊——！”

　　井上遥还没说完，剧烈的痛感倏地就从手腕传来，比起方才的隐约听闻，他现在更能清晰听到骨骼碎裂的声音。并没有一丝缓和的机会，太宰治捏紧他的手腕骨，伸手格挡他下意识的攻击之后，膝盖屈起，对准他的腹部，紧接着才抬起脚来，直接将人踹去一边。

　　看着倒在地面捂住肚子痛呼的井上遥，太宰治仍觉得不够似的，走过来直接踩在他身上，又狠狠落下一踢。如同踢掉某种垃圾，他的动作嫌恶，又是不耐烦。

　　母亲的事情，永远都是他的底线。但偏偏有人不知，总喜欢撞在枪|口上，简直像一位无知又自大的山野莽夫，不仅对于自己做出的事情没有一丝反思与忏悔，甚至引以为傲，大肆宣扬。

　　“臭小子……死哑巴……扫把…嘶…啊…！”井上遥目光凶狠地瞪着他，结果才骂完，自己的脸就被对方忿恨地踢向一边。火辣辣的痛感顿时从受伤的地方蔓延开来，又疼又麻，眼泪险些都要流出来。

　　太宰治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后者还想再骂什么，但触及到对方的眼神之后，喉咙却是一哽，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印象中，太宰治一直是面无表情的，眼神冷淡，毫无波澜。
　　但是此时，不知道是不是触犯到了底线，这对眼睛带着愠色，比平时更冷，也更凛冽、锐利，仿佛削尖的冰锥，带着森寒的杀意。于是目光代替尖锥，落在皮肤之上，无形的疼痛让人禁不住惧意地打颤。

　　井上遥哆嗦了一会儿，才冲着那边喊道，“你还愣着干嘛！还不快帮我！”

　　听到井上遥的声音，黑泽晔这才一激灵回过神来。因为他从来没想到，平时唯唯诺诺，看起来没什么存在感的太宰治居然还会做出这种事情，此时此刻阴狠的模样看上去还很不好惹。

　　恍惚间，他记起先前有人跟他说过的——“太宰治是个变态”的这件事情。
　　黑泽晔定定地站在原地，大脑还没进入回忆，太宰治淡漠地看了一眼过来，嘴唇翕动之间，作了个唇形：垃圾。

　　黑泽晔看懂了，正因为看懂了，所以他才忍不住生起气来，才会把回忆暂时抛却，然后抡起拳头，恼羞成怒地要去教训眼前的混蛋。

　　他的动作急切又生莽，简直笨拙如熊。太宰治勾起唇角，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声清朗，似乎是被他的样子给完美取悦到了。

　　黑泽晔不懂他笑什么，但这样的嘲笑无疑是催使心中怒火燃烧更旺的助燃剂，“你笑什么！像你这样的废物，明明就应该去死！”

　　“你就应该跟你妈一样，一起去死！”

---

作者有话要说：　　宰子的“哑巴”只是暂时的，后面会恢复
对了，依旧更新不定，可以等我完结再看，估计是有生之年系列（我很磨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