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谁的女配角?》月亮莞莞

26、佛心如明镜

　　四阿哥早上洗着脸，忽然转头问我：“昨天晚上，你叫我什么？”
　　新荷正在帮我梳头，抿嘴偷笑，手都跟着抖了一下。我面无表情的装作没听见，愣了一下继续指挥她选那根钗戴对耳环。
　　四阿哥却一脸迷惑，不依不饶的走过来追问道：“昨儿晚上，我本想问你的，你到底叫我什么？”
　　新荷已经忍不住了，双肩颤抖。幸好她动作快，给我打扮好后迅速的跑了出去，我猜她是想要躲在哪里狂笑。
　　“四……四郎……啊，怎么了？”我厚着脸皮嚅嚅的说道，自己也被雷得抖了一下。不敢看他，只是装模作样的对着镜子照来照去。四阿哥低低的笑，走进我伸手勾起我的下巴：“我该走了，晚上再过来。”
　　从镜子里看到他柔和的笑颜，眼眶不觉湿润，他不说讨厌，就是喜欢吧。我的丈夫，和别人不一样，喜欢把感情深埋在心里，需要我一点点的去发掘。

　　走廊里喂了几只黄鹂，唱起歌来叮叮当当的，婉转流畅，心情好的给它们喂食，翠竹在一旁烧开水，脸上满是喜色：“格格，我听外面人在说呢，爷似乎很宠格格呢……”
　　宠？淡笑，我要的不是宠，而是爱。
　　此后一连几天，四阿哥晚上都住在我这里，有时候会聊天，有时候我弹琴他看书，有时候还会讨论几句诗，悠闲而甜蜜。

　　转眼太阳一天比一天的火热，好似一个燃烧的小火球，烘烤着大地，梓园好在树木茂密，又有活水流过，据说比别的院子要凉快些。
　　四阿哥近来有些火气，夜里睡得不大安稳，我也跟着不踏实，每每夜里醒来，总是看到他睁着一双漆黑明澈的眼睛，望着帐顶发呆，在暗影里如同黑色的宝石闪着清冷的光芒。不知道他的心里在想什么、在担忧什么，但是心里又隐隐的明白什么。每次问他，他总是淡淡的垂眸，在幽寂的黑夜，我分明听到他心中的叹息。明明两个人靠得这么近，心门却是紧紧的关闭。可是，胤禛，总有一天，我会打开你的心。

　　这天清晨，我和翠竹、新荷在梧桐树下煮菊花茶，这是上好的小贡菊，花瓣晶莹，一朵朵在水里翻滚犹如小小的白莲。

　　翠竹在我耳边嘀咕听来的八卦，新荷含笑坐在小凳子上看着滚滚的热水，院门外传来清脆的女声，“兰格格在吗？李福晋请兰格格过去小聚呢……”
　　“好像是李福晋的丫头……”新荷站起来，悄声说着，忙走过去打开门：“原来是如儿，我们格格正在梳头，不知道李福晋请格格过去有什么事？”
　　那如儿，是李福晋的丫头，所谓仆随主性，如儿见新荷问话，斜着眼睛脆生生的说道：“福晋的事，哪里容我过问？这都几时了，格格还在梳头？反正我已经传到话了，李福晋在房间里等着兰格格呢……”说着，一甩袖子，扭头径自走了。
　　新荷无奈的笑，回头对我说道：“如儿是李侧福晋从家里带来的，比主子还要像主子，都是被惯坏了……”
　　我沉吟浅笑，对她说道：“不管什么事，你跟我去看看吧。”

　　李侧福晋住在西南角的梅苑，我和新荷过去的时候，她的院门紧闭着，敲了几下都没有反应，我无奈的笑，看着越升越高的日头，新荷拿帕子给我挡着刺目的阳光，她这是明摆着给我下马威呢！
　　“格格，她要是再不开门，咱们就回去。”新荷气呼呼的说着，又砰砰砰的敲了几下。门里还是没有反应，我淡淡的转身，止住她说道：“算了，走吧。”
　　可是没几步，院门却开了，小如装模作样的惊呼道：“对不起格格，奴婢和福晋在里间和小少爷在玩，没有听到格格的敲门声。”
　　我笑，从她身旁走过：“不怪你，咱们敲门声太小。下次我带个铜锣来，保证你们全院上下都能听见。”小如尴尬的撇撇嘴，无言以对。
　　新荷快步的跟着我进去，低头偷笑。我偷偷的戳了她一下，我是来会四四的，没理由受她们这些女人的气。
　　“小如姑娘，你带我去瞧瞧你们福晋吧。”见小如在身后不动，我又笑盈盈的提醒。别到时候说我乱闯了你们福晋的地方，给我乱扣帽子。

　　李氏抱着弘时在院子后面的小单间，这间屋子周围都是翠竹，看上去是特意而为，屋子的四角摆着冰块，一进去先感觉凉气袅袅，刚刚身上的热气消失殆尽。弘时长得很像李氏，见我来了，李氏把弘时放到奶妈怀里，站起来笑道：“兰妹妹快过来坐，大热天的，本来我要去看你，只是走不开。”
　　我淡淡的笑，对新荷示意了一下，她拿出几个做工精细的小肚兜递给我，我一件一件的抖开送到李氏面前：“这天气热了，小孩子戴着肚兜睡觉正合适，不然捂着容易生痱子。”
　　李氏点点头，轻笑道：“我才说让奶妈给缝几件呢，妹妹这就送来了。那我就替弘时谢谢妹妹了……”
　　一来二去说了几句话，她总是淡淡的说不到重点上去，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她请我来，肯定是有话要说。
　　正想开口问，房门被重重的推开了，弘时哈哈的笑着扑了进来，后来跟着福柔，最后面追着一个小家伙，摇摇晃晃的拍着手笑，也不知道有什么高兴的。倒是把几个奶妈丫头累得不清，在后面笑道：“小主子们刚刚在捉迷藏，不小心捉到了爷……”
　　四阿哥回来了？这么早？
　　弘晖滚到长椅上大笑：“哈哈，阿玛都不会躲，被捉住了还赖皮……”
　　小弘昀跟着哥哥学，拍着小手也笑：“阿玛被捉住还赖皮……”

　　李福晋瞄了一眼福柔，轻声道：“你是姐姐，别带弟弟们去危险的地方玩。”福柔抿嘴笑，得意的说道：“额娘，我当然知道。阿玛还夸我呢……”说话间弘晖又像个小皮猴似的，钻过奶妈丫头们的阻拦，跑了出去，还回头做鬼脸：“福柔笨，来抓我啊……”大概只有在他亲额娘跟前，弘晖才能安静老实。
　　他一跑，另外两个自然也跟着，弘昀摇摇晃晃的从我身旁跑过，忽然噗通一声，倒在我的腿上，我忙扶起他，他仰着头对我笑：“兰……兰姨娘也来玩吧……”
　　我自己笑着摇头，李福晋插嘴道：“兰妹妹你陪孩子们去玩玩也好，别闷着你了……”
　　我晕，我又不是小孩子，怎么陪他们玩？再说又不是我的孩子，要是摔着碰着了，那不都是我的过失？
　　正在推脱，门外的吵闹声消失了，弘晖和福柔规规矩矩的站着，声音清脆的请安：“阿玛……”
　　只见一身玄色绢袍的四阿哥抿着雕刻般的双唇，背着手面无表情的走进来，黑眸望向缠着我的弘昀：“自己去和哥哥姐姐玩，别缠着姨娘。”
　　弘昀怕怕的松开了手，嘟着小嘴被奶妈牵走了，我暗笑，看了几个孩子的还都有点怕他，忽然想起什么，对着门外喊道：“奶妈，千万看紧了他们。”

　　四阿哥拂着长袍在椅子上坐下，接过李氏奉的茶。一时间屋子里只有茶盖和茶杯轻轻碰撞的声音，他不说话，一屋子人都不敢开口。李氏默默的站了一会儿，而后笑道：“兰妹妹刚刚给弘时拿来两件肚兜，那绣活连京城最有名的绣娘都比不上，爷要不要看看？”
　　我还以为她不会说这些讨巧的话呢，原来在四阿哥面前还是一样。
　　“不用了，你收着吧。”四阿哥神情漠然，说着看了我一眼，放下杯子：“你来这里，就是为了送两件肚兜？”
　　我一愣，他刚刚看我的目光冷淡而疏离，难不成他觉得我在巴结李氏？余光瞄到李氏嘴角有浅浅的笑意，心里恍惚明白，四阿哥肯定是极其厌恶那些似乎逢迎拍马的人，所以对这样的事情比较敏感。李氏刚刚的那些话，不是在讨巧，而是在使坏。
　　“格格前几日看小主子脖子上好像起了痱子，心疼，便赶制了几件肚兜。刚刚侧福晋请格格来说话，奴婢便自作主张带过来了。”新荷忙陪笑道。李氏看了我们一眼，也笑道：“我闷得慌，请兰妹妹过来做做呢。”
　　四阿哥这才不置可否的挑挑眉毛，我顺势瞪了他一眼，这个男人真是多疑，不问什么便怀疑别人，聪明一点的该怀疑李氏挑拨。
　　四阿哥迎着的我的目光，嘴角慢慢的弯起，脸庞不似刚刚那样冷峻，黑眸里隐隐闪出笑意。知道自己冤枉人了吧？我撇过脸去不理他，而后对李氏笑道：“李姐姐叫兰儿来，有什么训斥吗？兰儿刚来府里，很多地方都不懂，还请李姐姐多多赐教。”
　　李氏怔了一下，带着柔柔的笑，面色和善的说道：“怎么敢说训斥？福晋交给我管后院，不过是和妹妹说些府里的规矩，想来妹妹是知书达礼的人，我多说了倒显得画蛇添足了。”
　　四阿哥冷冷的站起来，沉声道：“既是这样，兰儿就跟我回梓园吧。还有一件事，弘昀虽然年纪小，也该有老师教导了，别学着一味的淘气。”
　　李氏讪讪的笑，轻声应道：“爷说的对，我也寻思着这件事呢。”弘昀才四岁多，他就要请老师来教他？四阿哥还真是有早教的意识。

　　既然李氏说没有话要和我说，那我就不客气的走了。默默的跟在四阿哥身后出了梅苑，谁知他并没有回梓园，而是带着我穿过水榭，来到一处幽僻的小院。一推门。堂屋的正中间香案上，摆着一尊半米高的白玉观音，观音像前供着各种时令瓜果，金麒麟香炉里，烟气缭绕，大案前的地上，还放着三只蒲草团。
　　原来这里是佛堂，从前就知道四阿哥是信佛的，也有野史说他信佛只是为了来掩饰自己的野心，在康熙面前树立一个良好的形象，但是去却觉得，他是为了修养身心。四阿哥这个人，据说小时候康熙曾经训斥他脾气不好，暴躁易怒。可是脾气性格，是从胎里带出来的，他自己也没有办法，念经参禅其实倒是一个好办法，平静内心的波澜，安定神气。

　　没等我开口，四阿哥便径自盘腿坐了下来，手持佛珠闭上眼睛。我见状也在他旁边坐下，偷偷看他，只见他一脸的沉静，眉宇间的淡淡愁绪似乎也化开了。正想伸手去抚摸他的眉毛，他忽然低声道：“别看我，看你自己。”
　　我浅浅的笑，闭上眼睛，轻声问道：“那四爷，可是心如明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