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种短篇的集合》落瀑

2、文野（二）

　　太芥

　　芥川是咳醒的，他素来有肺病，体虚，夜晚常咳嗽。

　　这一醒，可就不得了了。

　　他躺在一张软绵绵的大床上，这显然不是他的床。

　　芥川不是会享受的人，他认为够用即可，买这种大床是不可能的。

　　港口Mafia的祸犬瞬间警惕，是谁？竟然能不动声色地移动他，是传送类异能力吗？

　　难不成是港口黑手党的敌人？前几天他刚刚去灭了一个小型组织，被跑了一个异能力者。

　　作为港口Mafia的游击队长，芥川虽然头铁，喜欢暴力解决，但并不是不会动脑子。一个没有脑子的暴力机器只是废物而已。电光火石之间，芥川就已经把能想到的敌人都过了一遍。

　　芥川醒来的一瞬间就已经坐了起来，此刻也就才过去了几秒。

　　床，忽然轻微震动了一下。

　　芥川立刻意识到，床上不止他一个人。

　　“罗生门！”他下意识想要发动攻击，让恶兽绞碎一切敌人。

　　......

　　他没穿外套，罗生门出不来。

　　不可能！芥川震惊地想，在下就算是睡觉也穿着外套的！

　　是什么敌人如此了解他，就连外套也事先扒了。

　　失去外套，祸犬的威力大大下降，芥川皱起了眉。

　　床又动弹了一下，大概是那人醒来了。

　　“唔......芥川？”

　　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茫然，温柔得不像是那个人。

　　是的，芥川一下子就认出来了。

　　“哒宰桑——”太宰先生怎么也在这里，是敌人的阴谋吗？是什么敌人，竟然连太宰先生都能算计到，在下一定会将他们粉身碎骨的！

　　千言万语，汇于一句“哒宰桑”。

　　芥川自动忽略了他现在和太宰先生睡一张床的事实。

　　太宰治被这一声尖锐到破音的“哒宰桑”吓到了，差点掉到床下去，芥川和他在一起久了，这么激动的样子已经不多见了。

　　因为靠近太宰先生的人都能看见他那遮挡不住的沙雕属性。

　　甚至可能被沙雕同化。

　　太宰摸着打开了灯，灯光一下子亮起，刺激人瞳孔收缩。

　　待视线恢复正常，太宰治眯起眼睛打量了一下芥川。

　　芥川早就习惯太宰先生这种眼含冷光的样子了，在侦探社里的那种温柔，一定都是伪装！

　　太宰治穿着一件睡衣，衣领子没翻好，露出了底下的......绷带。棕色的细软卷发蓬成一团，鸢色的眸子里映着灯光，看起来柔软又无害。

　　反观芥川，睡衣散乱，底下是几乎瘦成皮包骨的苍白身躯，留着两缕渐变色灰白发的发型也乱成了一团，脸上还带着两团可疑的酡红。

　　活像是被人那啥过后。

　　“太宰先生......”

　　芥川又叫了一声，这是他四年来第一次，不，是从最开始到现在的第一次，与太宰先生如此接近。

　　那个男人，那个他永远追寻着的男人，此刻的距离竟那样近。

　　“您是不是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您终于要离开那个侦探社了吗？”芥川激动地喊道。

　　太宰：......

　　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这什么跳跃的奇怪逻辑啊！

　　而芥川是这样想的：太宰先生这是找上他合作了吗？是要和他一同击退敌人了吗？太宰先生，竟然愿意同他这位黑手党人员合作了！太宰先生终于要和侦探社决裂了！

　　太宰先生！在下一定会铲除前方的所有敌人的！

　　想完了这些，芥川眼神坚定凌厉，立刻行动起来......

　　去找外套。

　　吞噬万物的黑兽没有外套可不行啊。

　　太宰治看着芥川翻寻外套，若有所思。

　　“芥川......”

　　芥川立刻回头：“太宰先生，有什么事需要在下去做的吗？”

　　太宰治严肃了脸，语气凝重：“我已经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你先过来。”

　　听到太宰这样说，芥川毫不犹豫地相信了。

　　“我怀疑是其他组织搞的鬼。”

　　“难道是死屋之鼠吗”芥川立刻接上，“在下一定会消灭那群下水道的老鼠！”

　　“有可能哦。”

　　“太宰先生是不是已经想好对策了？”芥川一直认为，太宰先生的头脑无人可及，他不需要理解对方的想法，只需要毫不犹豫地照做，用罗生门撕碎挡在前面的敌人即可。

　　太宰治用右手食指轻点了一下唇，唇角划出一个淡薄的微笑，眼底又翻涌起了无尽的黑泥。

　　芥川立刻住嘴了。

　　他不应该如此冲动的，万一敌人在这房间里安装了窃听器怎么办？

　　太宰治朝芥川勾了下手，两条大长腿露在睡衣外，曲起，随意搭在床上，看起来有点祸国妖妃的范儿。腿上也缠了许多绷带，这苍白的绷带放在太宰身上，却是平添了许多不可言说的气息。

　　可惜太宰治的风情万种全被芥川这个头铁的忽略了，芥川一心一意只想知道敌人是谁。

　　太宰示意芥川把耳朵贴过来，芥川对这近距离的接触有些紧张，但为了保密性，还是照做了。

　　唇几乎贴着耳朵，丝丝缕缕的热气呼出，缠绕着敏感的耳垂。芥川的心跳莫名快了起来。

　　“我已经，知道罪魁祸首了是谁了哦。”太宰治压得低低的声音和呼吸一起送进了芥川的耳中。耳垂很痒，芥川觉得有些不自在了。

　　他吞咽了一口口水，同样把声音压得极低：“是......谁？”

　　太宰治的低笑在芥川耳边炸开：“就是你呀，芥川。”

　　芥川陡然睁大了眼，想要远离太宰。

　　晚了，这个姿势，太宰治在他身上揉捏了几下，就让芥川软倒在了怀里。

　　芥川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一阵天旋地转。

　　紧接着他被人扣住后脑勺，温柔又霸道地吻住了。

　　温柔又霸道，本来应该是一些不可描述的霸总小说中出现的描述，可这两个词放在现在的太宰治身上真是合适极了。芥川体验过太宰在港口Mafia时的教育，这个魔鬼一样的男人从来不容他拒绝。

　　他全面压制着芥川，芥川那比他还差的体术根本发挥不了用处。他又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吻地温柔至极。

　　芥川已经忘了挣扎了，可怜的港口Mafia游击队长已经被这吻弄得烧坏脑子了。

　　伴随着唇齿交缠，一颗胶囊被送进了芥川的喉咙里。

　　太宰轻轻抬了一下芥川的下巴，芥川不由自主地就讲胶囊咽进去了，同时还有他们二人的唾液。

　　“咳咳咳、咳咳......”芥川疯狂咳了起来，脸色涨红，太宰轻柔地给他顺气。

　　芥川却突然挣扎，拍落了太宰治的手：“你是谁？你不是太宰先生！太宰先生不会......”

　　这么温柔。

　　“怎么会呢？我就是太宰治呀。”

　　芥川依旧戒备，可是一股困意突然涌了上来，是刚刚那粒药。

　　“只是安眠药而已，没有危害的。这还是上次想要自杀时买的安眠药，因为安眠药太难吃所以就裹了一层糖衣呢。没事的，睡一觉吧。”

　　太宰先生温柔的话语萦绕在耳旁，芥川努力着抵抗沉重的眼皮，却还是不能阻止意识的下落。

　　“睡吧。”太宰眼里罕见地装了一些温柔，可惜芥川是看不见了。

　　“好好睡一觉，剩下的交给我吧，芥川，”他顿了顿，眉眼温柔，“龙之介。”

　　他知道书，也知道平行世界，可他从未想过会与平行世界的芥川见面。

　　“芥川真是一如既往地信任我啊，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异样。”

　　太宰治的手指从芥川的锁骨上拂过，上面有一些暧昧的红痕。

　　在这个世界里，他因为织田作之死，而叛逃出了黑手党。

　　祸犬失去了追寻的目标，变得极为疯狂。芥川发了疯一样地寻找太宰治。

　　太宰没想到的是，他真的被芥川找到了。

　　他被堵在巷子里，对面只有芥川一个

　　人。芥川自然是拦不住他的，太宰心里丝毫不慌，只是有点烦躁接下来的扫尾工作，芥川必定会把事情闹得很大。

　　“太宰......先生......为什么，为什么？”芥川的声音在发抖，脸色扭曲，罗生门化作的黑兽在他身边不稳定地漂浮着。

　　太宰从嗓子里挤出了一声笑，没什么感情，冷漠到地点：“没有为什么，我想离开黑手党了，就离开了。”他从声音，到脸上的表情，都是那样漠然，简直就像一座无生命的雕塑。

　　确实也像是无生命之物了，太宰治的眼里，吞没了一切的光。

　　芥川崩溃了，罗生门胡乱攻击着，这攻击对太宰治来说一点用处都没有。

　　“太宰先生，为什么！为什么！”把在下从无底深渊里拉出来的，不就是您吗？为什么，为什么如今要抛弃在下而去了！

　　太宰治轻松解决了芥川，芥川倒在小巷里，还想着再爬起来。

　　太宰最后往巷子里看了一眼，然后冷漠地走掉了。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芥川那日倒在地上挣扎着想要追上他的目光，被他记住了，在心里占了一小块地方。

　　于是有意无意地，芥川又“找到”了几次太宰先生。太宰自然全都是毫发无伤地逃脱了。

　　简直就像是在逗狗。

　　有港口Mafia的下属这样偷偷嘲笑过。

　　无心的祸犬不小心听到了这句话，他眼神冷漠，没有理会他人的闲言碎语。

　　除了太宰先生，还有什么值得他在乎的。

　　太宰治发现自己对芥川越来越上心了，
　　这不正常，连和漂亮小姐姐殉情都不能给他快乐了。

　　太宰治躺在自己安全屋里的榻榻米上，周围散落着各色的情报和资料。能躲避各大组织的追查，可不是容易的事。

　　他用缠满绷带的手挡住了上方的灯光。

　　“织田作......让我去做好事......”

　　后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他本来只是想引导一下芥川，让他不要如此偏执。

　　可谁知道，引导着，引导着。

　　引到了床上。

　　太宰治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然后快乐地把芥川玩了个遍。

　　芥川是一把需要收鞘的刃，太宰治原本想用铁血的教育让芥川学会收鞘在内。

　　确实是成功了的，可也把芥川逼向了更严重的偏执。

　　后来关系变得说不清道不明，太宰躺在床上，看着芥川疲惫的脸色，缓缓叹了口气。

　　算了，试着用温柔一点的方法吧。

　　在他不会收鞘之前，至少有他在。

　　......

　　太宰治回忆着回忆着，竟然不小心睡着了。

　　这一睡，就到了早上。

　　芥川睡觉不习惯拉窗帘，天一亮就会清醒。

　　他如同往常那样睁开眼睛，看到了太宰先生近在咫尺的睡颜。

　　太宰先生，也就只有这时候，才会卸下冷漠坚硬的外壳，露出一点柔软的内在。

　　芥川起来的同时小心翼翼地替太宰治掖了被子。

　　转身离去时，他的手腕被人抓住，骨节分明的一只手，没用什么力，只是松松散散的搭在芥川的手腕上。

　　芥川回头，发现太宰先生又睡着了。

　　他只好又掖了一次被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