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种短篇的集合》落瀑

10、文野（七）

　　越水优衣，是一名港口黑手党的成员，目前在后勤部工作，做着一些比较苦累但没什么危险的工作。

　　不……现在说这话还太早了。

　　今天组里有个人请了病假，来不了了，据说是跟着出任务时被流弹击伤。鉴于工作的特殊性，小组长扫了他们一眼，最后还是优衣叹了口气自告奋勇站出来了。

　　真是的，一群大男人，怎么比她这个女孩子还怂。

　　优衣非常怀疑她的同事是因为心理压力过大才恍恍惚惚导致中弹。

　　因为同事的被分配的工作是：

　　打扫某位准干部的办公室。

　　同事也小声地在休息间里抱怨过，说这个工作太难了，虽然有两倍的工资，但心理压力着实大，他头发都掉了不少。

　　至于为什么要小声地说话，那就不得不提到那位异常年轻的黑手党准干部带给人的感受了。

　　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样子。

　　总感觉即使是一个人小声地抱怨，也会被那人知道。

　　晚上十点，优衣带着清洁工具前往港口Mafia大楼的高层，今天这一块都是她负责的了。

　　虽然她是个女孩子，但港口黑手党可从来不是怜香惜玉的地方，既然选择了这份工作，就得好好做下去。

　　唉……还不是工资比较高。

　　这个点，普通的文职人员早就已经下班了，也方便他们后勤部打扫。港口黑手党其实是一个按时下班的地方呢，当然，个别人员除外。

　　港口Mafia的大楼能保持一尘不染的状态，还不是他们这些清洁工辛辛苦苦地工作。

　　今天的工作看起来很顺利，至少没有哪位暴躁的上司在办公室里或者走廊里处决了谁。

　　要知道，溅散的各种颜色的液体和固体，真的很难清理。

　　还很难闻。

　　所以说这工作真的好累啊……过段时间看看能不能跳槽去其他部门吧……

　　约摸是十一点的时候，优衣来到了办公室。

　　她看着办公室的门沉默了一会儿，灯光从门缝里漏出来了。

　　惨淡，真是惨淡啊，运气真差。

　　明明平常这个时候这位准干部大人早就溜……下班了……

　　优衣轻轻吸了口气，敲了敲门。

　　“清洁人员。”

　　待得到允许，优衣便打开了门，推着清洁车到了门后，再轻轻把门关上，对着里面的干部大人行了一礼。

　　“太宰大人。”

　　然后她就低着头认真地做起日常清洁来。

　　但还是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

　　这位年轻的干部瘫倒在沙发上，黑色的外套把他整个人都裹了起来，面前堆着各种文件，几乎要被文件埋没。

　　连脸上都盖了一片文件。

　　完全没有在意优衣。

　　但优衣就是觉得如芒在背，好像有一丝冰冷的目光在审视她一样。

　　一定是心理因素，心理因素。

　　这个办公室里的任何东西，她是不敢多看一眼的。

　　优衣从不知道她的脑袋还能放空到这种程度，她现在就好像一个机器，死板地做着平常做惯的活。

　　这使她的效率比平常高了很多。

　　看，人就是要有压力才会努力做事，不管是什么方面。

　　做完一切后，优衣再次对沙发上的那位鞠躬行礼，然后尽量轻巧地退出了房间关上了门。

　　走在走廊上的时候，她仍旧是一副僵硬的机械样。

　　等到今天所有的活做完，早就已经过零点了。

　　优衣推着清洁车进入电梯，疲惫而麻木。

　　她深刻体会了同事的心理压力究竟有多大。

　　这个活不是给人干的！

　　她宁愿去做危险的可能受伤的任务，又或者去做最无聊的调解家庭矛盾的任务。

　　夜晚的港口Mafia大楼又安静又压抑，武斗派在外面出任务，文职人员早就下班了，昏暗的灯光充斥走廊，简直就是恐怖片里的经典场景。偶尔有个人走过去，也是黑衣黑裤，宛若一只黑色的幽灵。

　　不，要相信，即使是幽灵，也不敢半夜来这边的。

　　就算是给三倍工资也不会有人想干的，她宁愿去打扫血腥难闻的战场，就算是五倍工资也……五倍……五倍可以考虑了。

　　然而就在她发呆时，最大的意外发生了。

　　一个人趁着电梯还没关闭，挤了进来。

　　动作流畅地就像一只飘逸的黑色幽灵。

　　空气顿时沉重了很多分，简直是要压死人。

　　来的人正是恶名鼎鼎的太宰大人。

　　他穿着黑色西装，宽大的外套搭在肩上，一只眼睛上永远缠着绷带。

　　优衣从嗓子里挤出声音，略微弯腰向干部行礼，然后默默拉着清洁车往里面退了一点。

　　优衣开始考虑明天要不要请假的事情。

　　空气都变冷了。

　　她打心底觉得身体不适。

　　年轻的黑手党干部却突然做出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

　　“哦呀哦呀，差点就赶不上了呢。”

　　光看这张脸上的可爱表情，再听着有点撒娇的声音，绝对会迷惑到第一次见到他的人。

　　看起来完全就是个有点调皮的孩子嘛。

　　可是内部的人完全不敢那么想，这个人，是真真正正的黑手党，把一切握在手中，而且喜怒无常，像个恶魔一样。

　　上一秒还笑着和你开玩笑，下一秒就把你给崩了，完全能做得出来，说不定做这些可怕的事情的时候还能带着笑。

　　关于这位准干部的各种流言集合起来都能出本用于小儿止啼的故事书。

　　和这样的上司呆在一个电梯里。

　　优衣只能装木头人了。

　　太宰治好像看出了她的过分紧张，轻飘飘地打量了她一眼：“新来的？”

　　优衣没想到干部大人会和自己这么一个清洁工搭话，慌忙回答：“是，太宰大人。”声音闷在口罩里，有点颤抖。

　　于是那个人“切”了一声：“真是无趣的人。”

　　然后就好像已经对优衣失去了兴趣，转而看起电梯外的风景了。

　　在电梯下落时，他又掏出手机把玩了一下，拨通了谁的电话，然后声音和表情一下子变活泼了。

　　恰巧这时候电梯到了，优衣快速开溜。

　　最后她听到的声音似乎是太宰大人抱怨首领给的任务太多，导致他今晚不能去喝酒了。

　　然而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哦……有关系。

　　掉头发掉多少的关系。

　　这就是优衣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太宰大人时的情景。

　　毕竟只是给同事代班一次而已。

　　这时候她还不知道以后的水深火热。

　　……

　　“哈？藤田君调离岗位了？以后他的活由我来做？”

　　“是……我知道，虽然工资确实会提高，我确实缺钱……”

　　“额外的奖金吗……是，我知道了。”

　　知道噩耗的优衣去洗了把脸。

　　镜子里的少女有着一头黑色短发，恰巧能拢到后面扎个小辫子，棕色的眼睛里蒙了点水汽，眼底却是一片青色。

　　熬夜熬的。

　　黑手党这份工作，是真的压力很大而且作息很乱。

　　她所在的小组是分属于太宰治的部下，有时候他们这些后勤人员会被叫到现场，给武装部队处理扫尾。

　　直面黑手党的残忍现场，然后还得捏着鼻子打扫。

　　最难的还是面对高层的大人们。

　　有次她听到太宰大人面不改色地对着属下下命令，那是灭杀一整片地区的敌人的命令。

　　轻飘飘的，没什么实感的语句，承载着不知道多少人的性命。

　　打扫起来一定很麻烦。

　　优衣有些麻木地想。

　　她成功学会了看见了也没看见，左耳朵不进右耳朵也不出，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

　　人的承受能力是真的很强大的。

　　优衣以为自己的心理压力肯定会很大，然后迟早有一天忍不住想藤田前辈一样申请调离岗位。

　　可是她发现自己承受住了，感觉良好。

　　甚至还能继续压迫自己。

　　优衣在港口Mafia的工作大部分时候是晚上进行的，因为她工作的特殊性，所以其他的杂活被大量减少了。

　　白天的时间空闲出来。

　　于是优衣去打了份零工。

　　她是真的很想存钱。

　　不然她怎么会来做这种一不小心就要掉头的危险工作呢？

　　作为一个简简单单的后勤人员，要是有什么信息从他们这儿漏了出来……

　　实在是不能想象呢……

　　说不定会去见识一下传说中红叶大人的拷问组，然后在极致痛苦中走向红色与黑色的死亡。

　　所以优衣一直很小心，嘴巴闭紧，保持着不听不听我不听，不看不看我不看的状态。

　　从来没有和别人谈论自己的具体工作内容，谈论八卦也都是点到即止。

　　如果有什么事情会和你的生命有关，那么相信我，你肯定会打起十二分小心的。

　　优衣认为生活需要安稳。

　　而上司大人很不安稳。

　　其实太宰大人真的很少会出现在深夜的港口Mafia大楼，一般都会早早地开溜，留搭档一个人写报告。又或者是出外勤任务，总之是不会好好地呆着无聊的办公室里无聊地办公的。

　　对了，说起这事，太宰大人的搭档，中原中也大人，他就要温和很多了，虽然有时候脾气会有些暴躁，但看起来没有那么吓人。

　　他甚至会温和地对优衣这些底层员工微笑。

　　当然也许是他的身高不太具有压迫感。

　　毕竟才一米六。

　　优衣已经一米六五了。

　　微妙的有些俯视。

　　通常遇见双黑的时候，需要打起精神注意自身安全，因为太宰大人总是会惹中原大人生气，然后打起来，然后破坏公物，然后……总之他们两个不会有什么事，但在边上工作的人需要万分小心。

　　优衣有幸见到过一次，事后她作为旁观者上报损坏财物时，财务部的小姐姐直叹气。

　　“又来……”尾音都在颤抖。

　　那个眼底露着一丝绝望的小姐姐是这么说的。

　　优衣明白了，大家都不好过。

　　为掉下来的头发抹一把泪。

　　虽说她是后勤部，但能在太宰大人手底下工作，还是很厉害的。

　　毕竟能进办公室打扫的人嘛，总得是自己信任的部下，否则被窃取了机密可就惨了。

　　所以从这个方面来说，优衣小姐真的是一个很有能力的人，她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稳稳当当地工作着，对一些无关大雅的事情从来愿意帮忙，也慢慢获得了上司的信任，获得了高薪——且高危的工作。

　　毕竟她加入黑手党才半年，就已经快要混到后勤部部长的半个心腹的地位了，后勤部部长最近有考虑让优衣单独带一个小组了。

　　到时候又可以加薪了。

　　当然，她在太宰大人那里依旧保持着低存在感。

　　等到成为小组长，她就不用亲自做这些底层人员的工作了。

　　就可以避开太宰大人这个巨大的危险了！

　　这样想着，优衣轻轻敲了敲门，今天办公室似乎没人，这也是常态。

　　优衣熟练地掏出了钥匙，打开了门。

　　吱呀——

　　转轴似乎不太灵活了。

　　是上次中原大人把太宰大人摁在门上打的缘故吧。事后检查过，财务部的人认为门还可以坚持，不必换新。

　　房间里是一片黑暗。

　　然后，熟悉而浓郁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那是优衣经常在战场闻到的气味。

　　优衣的心跳瞬间快了起来，“咚咚咚”个不停，冷汗几乎是一瞬间冒出来的，她在港口黑手党工作，而且还是后勤部门，甚至曾经去过拷问室工作，什么血腥画面没见过啊。但就怕是……

　　摸到了灯，打开。

　　太宰大人躺在沙发上，垂落的手腕上滴着血，一把沾着血的小刀扔在沙发上。茶几上似乎还有个什么药瓶？

　　啊啊啊，最奇怪的是太宰大人还拿奶茶杯接着血！

　　她这个月都不想喝奶茶了啊啊啊啊！

　　不对，重点错了！

　　传说中喜欢自杀的太宰大人在她眼前自杀了啊！

　　救命啊……

　　救救她的小心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