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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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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先开口的是莫轻雨。
他道:“你便是跪到天亮,也无用。”
阿叶直直的跪着,不做理会。
只是莫轻雨再往前几步,阿叶便看见了在莫轻雨怀中熟睡的穆寒水。
他突然猛地一下站起身来,身上的雨水四下溅出,本就惨白的脸此刻更是恐怖异常。
长剑顷刻之间出鞘,直直刺向莫轻雨,沉声道:“放开他。”
可他身上有伤,又跪着淋雨流血多时,这一剑自然被莫轻雨轻松避开。
莫轻雨使了轻功轻轻退到廊下,松开一只手让穆寒水落地,另一只手将人搂紧靠着他,这才才悠悠的看向院中的阿叶。
阿叶立刻举剑而来,莫轻雨手上聚了力,与他的剑气相撞,阿叶被他这一掌打的重重摔在了庭院中。
他本就有穆寒水动手打的内伤,此番更是受苦不轻。
便是这样,他还是抬头,剑指莫轻雨,道:“放开他。”
莫轻雨重新抱起穆寒水,冷声道:“他不知道你是谁,我还不知?你好好跪着,两坛春日醉,不到明日黄昏,他不会醒。”
穆寒水醉的不省人事,没有人敢让阿叶起来,阿叶的脖颈处的伤口还在流血,血水融散在积水中,散着淡淡的血腥味。
院里只有他一个人跪着,这场春雨似乎没有要停的意思,屋内的烛火灭了一盏,又一盏,最后归寂与黑夜。
暗夜里,几个鬼魅一般的黑影轻轻飘的自屋顶而下,这些人脸上戴了诡异的面具。
他们悄悄围住阿叶,撩开身上的披风聚成布帐为阿叶挡雨,这一番动作无声无息,像是连呼吸声都不存在一般。
其中一人叫明廷,同阿叶一起长大,追随他多年。他跻身上前,往阿叶的口中喂了一粒药,又运功为他治伤,好半晌阿叶才动了动。
他避开正在为他疗伤的明廷,低声道:“退下。”
“少主。”其中一个开口:“我带你回去。”
阿叶依旧盯着紧闭的房门,看也不看他们,道:“退下!”
这些人一个个低着头,一动也不动。
他们都是两年前跟着阿叶来中原的死士,以命效忠护主周全,此番碍于阿叶的命令,忍着此刻现身已是极限,怎么肯轻易离开。
阿叶打量了他们一圈,最终道:“罢了,有件事你们立刻去办,他喝的酒被莫轻雨下了药,无论如何,天亮之前,人必须醒。”
明廷声音有些阴沉,却也没有多说话,只喊了句:“少主!”
阿叶握紧手中的剑,命令道:“还不去。”
“他醒来,我便可活。”
这话一出,明廷便有些不乐意了,道:“少主这般看轻自己的生死,他不叫你起身,你便不打算要这条命了。”
阿叶瞪了他一眼,半晌道:“按我说的去做。”
那几个黑衣人见自己的主上执意如此,全部齐齐的行礼之后便如来时一样,消无声息的消失在了大雨中。
明廷松开托着阿叶的手,将人扶好,行礼准备退下。
阿叶突然道:“小心莫轻雨。”
明廷有些气汹汹的,回道:“是,属下明白。”
阿叶想的也的确没错,穆寒水虽身名浪荡,却最是心软,若不是酒醉,他定不会眼睁睁看阿叶如此,在阿叶眼中,他不过是个刚满十六岁的孩子。
“他今晚刚满十六岁。”阿叶默默道。
莫轻雨来的,可真是巧。
一年多来,他总有法子找到穆寒水,以讨还救命之恩为由,想尽办法要穆寒水拜他为兄。
穆寒水屡屡避之不及,吵架吵不过,打架打不过,总讨不到便宜。
所以只能跑,好在穆寒水的轻功拿得出手,莫说莫轻雨,便是放眼江湖,也没几个人及得上他。
只是今日穆寒水刚到长安,莫轻雨便紧随而来,阿叶总觉得过于刻意。
……
雨一直到了四更天才渐停,穆寒水被窗口的动静惊醒,他撑着胳膊坐起来,头昏沉沉的,屋子有些暗,他点上灯,便看见莫轻雨还在一旁的躺椅上熟睡。
穆寒水过去推了他一把,丝毫不见动静,心想倒是看不出来,这莫轻雨睡觉这般沉。
也罢。
看在那两坛春日醉的份上,穆寒水随手扯过一条薄被扔到他身上。
风吹的窗户咯吱咯吱响,有风灌进来,穆寒水打了个冷颤,好在雨停了。
桌上的茶壶里面一滴水也没有,阿叶也不知去了何处。
“来人。”嗓子跟刀片划过一样干疼。
马上有人推门进来,回道:“公子有何吩咐。”
进来的人也不知道是谁,穆寒水皱着眉头,问:“阿叶呢?”
回话的人一愣,也不知如何接话。那阿叶不是正在院中罚跪。
“你聋了么,我问你阿叶呢?”
那下属立马跪地,回道:“回……回公子,阿叶还在院中罚跪。”
“罚跪?”
穆寒水甩了甩昏沉沉的头,细细一思量,这才彻底清醒了。
气急的狠狠捶了一拳桌子,几步冲到门口踢开跪着的人,疾步而出。
院中万籁寂静,偶尔有有水滴顺着瓦檐而下,滴答滴答的,一声脆过一声。
天上散去的黑云层里藏着浅浅的半弯残月,隐约的可以见院中缩着一团黑影。
那黑影动也不动一下,安安静静的蜷着,穆寒水使轻功从廊下飞过去,饶是他这么大的动静上前,阿叶都没有一丝反应。
穆寒水将人搂起,去探他的脉搏,也不知是他身上太过冰冷,还是自己手在发抖,竟探不到阿叶的脉。
他望了望四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阿叶浑身浸透,了无生息的样子让穆寒水心里一紧,这种身体慢慢凉去的感觉,他最熟悉了。
从五岁开始,这样冰冷的身体便成了他这一辈子的噩梦。
现在竟连身边的人也要同他们一样,在自己的怀里慢慢冷掉,最后又只剩下他一个人。
“……阿叶?”穆寒水的声音有些发抖,他大声道:“来人啊!掌灯!”
院里的人急匆匆的全部起来,一会儿工夫院中亮如白昼。
穆寒水一直抓着阿叶的手给他渡内力,有属下过来帮忙却被他挡开,他自己将人背起,阿叶身上的泥水染透了他胜雪的衣衫。
穆寒水全然不顾自己此时有多狼狈,吩咐道:“我要长安城最好的名医!另外,再去个人回山庄,请云叔来。”
想想还不放心,便又道:“若云叔不来,你便说是我身受重伤,天黑之前见不到云叔,你们也不必来见我了。”
“是!”
余下的人帮穆寒水安顿好阿叶,莫轻雨还在屋内的躺椅上睡着,这么大动静也没吵醒他。
穆寒水急促地摆摆手,“将他挪去厢房!烧些热水拿进来。”
阿叶脖子上玄丝线勒的伤口已经泡的发白,血似乎流尽一般,看得穆寒水心口像是被人揪住了一般。
他虽生气,可也不是不知道阿叶对自己忠心耿耿,自己从未想过要他的命。
打他的那两掌,他也不躲,想着下去他总会运功疗伤,没成想阿叶竟全然不顾。
穆寒水此刻既气阿叶,又气自己,气阿叶死脑筋,气自己下手太重又醉酒。
平日酒量也不差,偏偏昨夜醉的不省人事。
穆寒水一直给阿叶输内力,让他的身体保存着热气。
终于,天渐渐亮了。
这一日,院落里来遍了整个长安城的名医,阿叶却固执的不肯醒来。
只在迷迷糊糊间,嘴里只来回重复着‘小七’两字。
……
穆寒水听到了,跟着念道:“小琪?”
“这是谁?”他抬头问一旁站着的人,“你们可认得?”
一旁的人都说不知。
听阿叶还在唤这个叫小琪的,穆寒水便试探:“阿叶,你若醒不来了,我便杀了这个小琪,让她去陪你,怎样?”
这话一出,果然阿叶眉头都拧到了一块。
穆寒水道:“看把你急得,这么紧张,怎么不叫她来救你。”
越听越不顺气,但他正输内力疗伤又不能走开,干脆指了个人,道:“把他的嘴给我堵上!”
嘴堵住了,穆寒水感觉气好像顺了不少。
这日院子里这般状况,大家都把莫轻雨给忘了。
莫轻雨午后才悠悠转醒,他看了看时辰,见院子里跪着的人也不在了,心下了然。
刚一脚踏进主屋,便不出所料的见穆寒水站在窗边,沾满了污泥的衣服都没有换。
“下去歇着吧,大哥吩咐人来照应他。”莫轻雨走过去。
穆寒水回过头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舒了口气,依旧看向窗外:“你睡醒了。”
“嗯,酒有些烈。”莫轻雨道:“快去歇着,你还不放心大哥。”
穆寒水并没有接话,不知怎得,他就是不想莫轻雨插手阿叶的事。
他想,大约是知道阿叶并不喜欢莫轻雨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