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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身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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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芷醒过来的时候,屋子内灯火通明,她动了动手指,眼前模糊一片,好半晌才看清东西。
“宁垣?”
若是往日,此时宁垣早就过来拉着她嘘寒问暖了,但此刻他却只是坐在楚芷床头,一动不动看着她,老僧入定般,看得楚芷越发迷糊。良久她才想起来,自己是刚刚逃出去,现在被人抓回来,这是等着她醒来兴师问罪呢。
既然当初决定要做,楚芷也就没害怕过,她勉强撑着身子坐起来,长发散在背后,显得面色苍白,少了几分动人的姿色,倒是看起来多了些楚楚可怜的姿态。
楚芷等着宁垣责问他,却又见他脸上表情变幻莫测,坐着半晌不说话,心里觉得不对劲,皱着眉头,试探问:“小幺,出城了吗?”
“你心里只有她?”
寥寥数语,楚芷已听出其中的不悦。
楚芷继续道:“小幺是为了接我,并没有恶意,你不要为难她。”
宁垣握住她的手,摩挲着突出的腕骨:“你本来要和楚菁到哪里去?”
“我要回南秦。”
她倒是实诚,和盘托出自己的打算:“宁垣,你如今大权在握,你父皇动你不得,日后回朝也是前程似锦。可我不同,我是南秦皇室,要与南秦共存亡。”
“南秦已经不要你了。”宁垣紧紧捏住她的手腕:“南秦皇上将你送给我,你就是我的人,死也要和我同葬。”
“不,你的妻子是温良仪。她的父亲才能保住你在朝中站稳脚跟,而我只会成为别人攻讦你的由头。从你决定对南秦兵戈相向的时候,你我的身份就在我们之前树立起越不过的沟壑,你不想让我走,是想让我回去死在你父皇手中吗?”
曾经宁垣认为楚芷是温柔良善的,但她却又是冰冷而残忍的,她将事实血淋淋的摆在宁垣面前,所有的退路已经斩断,生别离,死相守,他们只有两个选择。
可宁垣哪个都不选:“不会的,我有办法,我能想到更好的办法。”
优越的出身和身份赐予他无比强大的自信。即便不久前刚刚遭受重创,但他还是撑了过来,现在也一样。万事万物都不会只有死路,肯定还有两全之法。
看着濒临崩溃的宁垣,楚芷抽回快要被他捏碎的手:“当初在狱中,皇后派人送来一封和离书,让我签了,从此和你再无瓜葛,但我想到你在王府中那般维护我,便将和离书撕碎了。现在想来签不签也没什么不同,我们现在,又算什么关系呢?”
枕边人是灭国的仇人,世上应该不会有比他们更纠结的夫妻。
“我们是夫妻。”宁垣突然摸上楚芷的肚子:“阿芷,你怀了我的孩子,我一定可以保下你们。”
屋内一片死寂,楚芷苍白的手指死死握住被褥,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的惊慌。宁垣见她如此反而舒心了,半晌轻笑一声,跌坐回床榻边:“刚才大夫号脉,说你已经有两个月身孕。”
刚才还理直气壮的楚芷顿时泄气,无力地辩驳:“你要用孩子绑住我?你不能这么对我。”
“我可以,我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我的孩子。”宁垣把手搭在她的肚子上,突然想到什么,眼底笑意更甚:“是了,我有子嗣,只要是个男孩,到时候记在温良仪名下。即便日后我战死沙场,母后舅舅他们依旧可以靠着这个孩子去争一争皇位,他们一定也会留下这个孩子,只要他们同意,父皇便不会不答应。”
“不可以。”楚芷快疯了。
往日也没见过宁垣脑子转的这么快,不过一瞬间,已经将温良仪,定远候,东陆陛下都算个透彻。但楚芷无法接受,即便这孩子不是她想要的,来的不是时候,但也不希望他日后卷入无休止的纷争。
可宁垣打定主意,不顾楚芷的反对:“阿芷,你妹妹应该还没有离开太远,她还需要我的保护才能安然离开。”
楚芷怔怔看着宁垣,不敢置信问:“你威胁我?”
“我只是想一个更好的办法而已。”他亲了亲楚芷,见她不再闹便笑道:“我现在便去写信,你乖乖养胎。”
“宁垣你给我站住。”
楚芷跌跌撞撞追着宁垣出去,却被门前不知何时多出的士兵“请”了回去。
接下来好几日楚芷都未见过宁垣,甚至都没有见过奚奴,日日都在喝各种汤药,但她又不能不喝。如今的宁垣早已不是楚芷熟悉的宁垣,她不敢保证宁垣会不会真的对楚菁动手。
楚芷看着眼前乌黑刺鼻的汤药,叹了口气,一把推开。
侍奉她喝药的丫鬟是新来的,楚芷至今都没记住她究竟叫什么,但见楚芷如此还是立马道:“成王殿下让您一定要喝下这药,安心养胎。”
“我不喝。”楚芷皱了皱眉:“麻烦,将成王殿下叫来。”
见楚芷这架势估计见不到宁垣不罢休,丫鬟也不好多耽误,立马去叫人。
等见到宁垣时,楚芷平静地说:“现在战事如何?”
“尚好。”
对于他来说尚好,那对南秦来说应当是相当不好。
但楚芷早有预料,继续道:“你要我留下孩子,可以,但我求你一件事。”
“你说。”
“无论如何,请保住我妹妹的性命。”
至于父皇和其他弟妹,楚芷不熟,也不想管,或许到最后他们投降还可以保全性命。可楚菁不同,她必定要和东陆血拼到底。但楚芷舍不得,她只剩这么一个至亲,不想也折进去。
保住楚菁对宁垣来说不算难事,难的是纪晗。但楚芷开口,宁垣还是应了下来:“我答应你,阿芷,你想开些,我们日后还有很多日子要一起过呢。”
这几日宁垣是故意不来见楚芷的,他想不通为什么楚芷要走,那夜两人的交谈反反复复出现在他脑海中,不断提醒着他楚芷要离开这个事实。
他明明已经这么努力,众叛亲离只余一个楚芷,可楚芷不要他了,她竟然要走。
一想到此,宁垣就觉得心跳加快,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既然当初说好白首不相离,那就不能离。无论如何,他都会想尽办法留下楚芷。
所以当楚芷提出这个要求时,宁垣很爽快便答应下来:“自然可以,但你对此无需太过忧心。”他捏住楚芷细白的手,亲了一下,说:“你太瘦了,我们的孩子不会愿意看见他母亲为他如此受苦。”
楚芷抚上尚且平坦的小腹,仰头看着宁垣,眼前人还是旧时模样,只是做的事却让她摸不透,她艰难道:“好。”
得到楚芷的承诺,宁垣总算放下心。他已经耽误太久,不日便要继续启程。宁垣原本想将楚芷送回京城,毕竟宛城实在太过简陋,但被楚芷拒绝了,只问他要回来奚奴。
京都虽好,但危机四伏,变数太多。如今她身边亲信之人只有奚奴,虽然奚奴也是当初宁垣送给她的。
空寂了许久的傅府一下子热闹起来,宁垣又请来不少仆人,留下几个亲卫,只为保护楚芷和她腹中的孩子。
先前楚芷抱了死意才自己断了药,但现在为自己也为孩子楚芷每日喝的药比吃的饭都多,惹得整个屋子满是药味。但好歹如此护着楚芷和孩子撑过了半年。
等到冰雪融化,合欢树抽出枝丫的时候,楚芷腹中胎儿已经有八个月大了。
“公主,公主?”奚奴轻声唤道。
近来楚芷越发嗜睡,奚奴反复唤了她好几声她才混混沌沌睁开眼,睡眼惺忪,问:“怎么……”
多年侍奉,奚奴知晓楚芷向来浅眠,可见这孩子实在闹得她太累。奚奴递过一方巾帕:“该喝药了。”
楚芷接过巾帕覆在脸上,睡意散去,从床上坐起来。现如今她闻到药味就恶心,但又不能不喝,磨蹭许久只能说:“端过来吧。”
服侍楚芷喝完药,奚奴本想让她再休息会,突然外面有人来报:“主子,成王妃到了。”
闻言楚芷回想了好一会,才想起远在京城,宁垣还有个正妻,如今是找上门了。
如果是先前,楚芷还乐意和温良仪客套一会,只是现在她实在精力不足,甚至都没出门相迎,只是让人将她迎进来,自己坐在堂前候着。
好在温良仪虽然一贯不喜她,但还不会那这种小事和她过不去,甚至还体恤地道:“妹妹如今有身孕,就该好好养着,何必特意出来。”
“王妃大老远来宛城有何事?”
“没什么,只是听闻妹妹有孕,父皇实在挂念,才让我来看看,此次我前来还带了不少补品,都是给妹妹补身子的。”
一句句妹妹叫的楚芷心烦意乱,她揉着额角说:“多谢王妃好意,只是成王已经将一切都安排妥当,不牢你费心,奚奴,给王妃安排住处。”
温良仪正欲说什么,楚芷未等她开口便道:“昔日宛城倒是好风光,只是如今战火四起,此地多贼人,王妃还是在府中待着好,来人,请王妃下去休息。”
虽不知温良仪来是何意,但终究来者不善,她前脚刚走,后脚楚芷就让人看着她,免得生事端。她摸自己已经隆起的肚子,曾经前途未卜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