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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再聚首 ...

  •   月色如洗。
      穷开心的泪水滴入了酒杯,他端起酒一饮而尽,陈日月在一旁泣不成声。
      穷开心的声音嘶哑了:“我后来听说崔三哥被生擒,腰斩于市,临刑时还谈笑风生。铁二哥当时被困在金营之中,不愿多伤无辜性命,自尽了。”
      “那么公子呢?”
      穷开心的心一痛,“我不知道……”
      “你和世公没去找公子?”
      “我们……”穷开心一句话未完,忽然眉一挑,压低声音急促地道:“有人来了!日月,记住!你没见过我!”他凌空一跃,跳上屋顶,瞬间不见了身影。
      陈日月忙擦干眼泪,把桌上的一副碗筷藏了起来,他刚做完这些,门被人一脚踹开,一队金兵如狼似虎地冲了进来。
      当前的军官凶神恶煞地一把抓住陈日月:“快把那个一条胳膊的独眼龙交出来!”
      陈日月赔笑道:“官爷说什么,小的听不懂!”
      “别废话!给我搜!!”
      一队官兵冲入房内,瞬时把巧娘和两个孩子拖了出来,扔在地上,巧娘吓得紧紧搂住两个孩子。
      陈日月忙道:“官爷!就我们一家人,没有其他人!”
      军官喝道:“胡说!有人看见他进你们家了!!”
      陈日月想了想,道:“官爷说的是那个叫花子啊!我看他可怜,今天又是我的生辰,就给了他吃的,早就走了。您看,就我一个人在这儿喝酒呢。”
      军官冷冷道:“他是朝廷通缉的重犯!你收容他,便是有罪!跟我走吧!!”他的手下不由分说,把陈日月五花大绑起来。
      巧娘忙拉着两个孩子跪到军官面前:“官爷!官爷!我们都是平民百姓,哪知道什么通缉犯,求您高抬贵手!”
      军官不耐烦地给了她一脚,转身带人走了。
      两个孩子放声大哭,巧娘不知如何是好,只有抱着两个孩子一起痛哭起来。
      附近的邻居眼见他们家出事,都在门口探头探脑,却没有一个敢上来安慰的。

      莫名胡同,月枫楼。
      穷开心站在窗口,默默地望着窗外,夜凉如水,风动树叶,瑟瑟作响,不知何处传来一阵幽幽的箫声,吹的是《虞美人》。
      穷开心低声唱了起来:“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一个低沉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想不到关大侠还是性情中人。”
      穷开心淡淡一笑,转身:“戚楼主不认得我了吗?”
      戚楼主和穷开心一打照面,倒愣住了,随即大笑,上前抱住穷开心:“穷开心,是你这小子!还什么雪影独龙关秦关大侠!!”
      穷开心笑道:“我这条小虫怎么比得上九现神龙、金风细雨楼楼主戚少商?”
      戚少商笑着转头叫手下:“去把我那坛草原白拿来,我要和开心好好喝几杯。”
      穷开心笑:“戚楼主,我现在的酒量可不必从前了,你的酒到底够不够?”
      戚少商推了他一把:“不把酒窖喝干了,休想离开我这金风细雨楼!”
      “谁这么好的酒量?”又一个人走了进来,蓝袍儒衫,面如冠玉。
      穷开心微微一笑,看了戚少商一眼,道:“原来是顾惜朝顾大当家。”靖康之难虽然让很多人骨肉分离,倒是成全了这一对。在民族大义面前,什么恩怨情仇都可以放下的吧。
      顾惜朝一笑:“这位想必就是雪影独龙关秦关大侠?”
      穷开心笑道:“这是在下在江湖上的化名,在下本名穷开心。”
      戚少商笑道:“惜朝,他就是我和你说过的无情门下的穷开心。”
      顾惜朝上下打量穷开心,心道:这个就是能让名动天下的无情公子垂青的人啊……
      戚少商道:“惜朝,陈日月的情况怎么样了?”
      顾惜朝道:“他现在被关在牢里,看样子金兵没有起疑,但是因为案子和关秦有关系,所以暂时不会放他。我已经派人安顿好他的家小了,等风声过了再想办法救他出来。”
      穷开心皱眉,随即道:“是我疏忽了,多谢戚楼主、顾大当家相助。”
      戚少商笑:“哪里话!”
      三人正说间,手下拿来了酒。
      穷开心酒到杯干。
      戚少商笑道:“我还记得那年金风细雨楼的兄弟邀请四大名捕,大家商量好一定要灌醉他们,大概上了有上百人……”
      穷开心笑:“戚楼主统帅有方啊,所有的酒都敬老大。我们几个当然抢着喝,先喝倒了冷四哥,把我喝到了桌子底下,好在铁二哥内力好,崔三哥酒量大,崔三哥出了门才倒的,铁二哥回到府里才躺下的。不然四大名捕的名声可都砸了。”
      戚少商笑:“还说呢!那一次把楼里的酒都喝完了,派人去拉了好几趟酒。”
      他们突然都不说话了,当年狂歌纵酒的人,今天又剩下了几个?
      穷开心举杯,喝干酒,道:“戚楼主,你这草原白入口老辣,像刀割似的,该用大碗才过瘾啊。”
      戚少商拿过碗倒上酒:“你的酒量倒是真见长。”
      穷开心酒到碗干:“这五龙城的冬天不喝酒还不冻死人?”
      顾惜朝道:“你去过二帝住五龙城?”
      穷开心淡淡一笑,眼中布满沧桑之色:“住了四、五年吧,我这只眼睛就是在那里被打瞎的。”
      戚少商道:“靖康之难时,有人见你受了重伤,后来就没了你的消息,你怎么去了五龙城?”
      穷开心下意识地抚了抚右肩:“我受了重伤奄奄一息,眼看就不行了,多亏诸葛先生拼尽全力相救才活了下来。当时二帝被掳往北方,诸葛先生决定追随二帝前往金国,又不能扔下伤势未愈的我,所以就带着我一起去了金国。”
      顾惜朝皱眉道:“原来诸葛先生去了金国。我真不明白,以先生的威名,登高一呼,必定天下响应,何不留在国内投身复国呢?”
      穷开心叹了口气:“先生一片孤臣孽子之心,说他既然是禁军统领,无论到什么地方都应该保护二帝。”
      戚少商微微一笑:“先生恐怕另有深意,如不是深入虎穴,怎么能找到金国的弱点?若不是带着你去金国,怎么能有现在义薄云天,四处联络义军,名震天下的雪影独龙关秦关大侠?”
      穷开心一笑:“戚楼主过誉了。”
      顾惜朝道:“关大侠,你这次来京城是……”
      穷开心道:“岳飞岳将军的部队即将要北伐,各路义军群起响应,我联络了一些义军……”
      “慢着!”戚少商正色道:“这件事非同小可,越少人知道越好。”
      顾惜朝道:“不错,我唐突了。”
      穷开心笑:“两位都是坦荡君子,我又怎么能心存欺瞒。”
      戚少商上下看了看他道:“开心,你现在独臂独眼,太显眼了,容易被金兵发现。我送件东西给你。”他站起来,打开橱,取出一个长长的盒子。
      顾惜朝眉一挑:“少商,你……”
      戚少商淡淡一笑:“我有你护着,不要紧。”
      顾惜朝没想到他当着别人的面说出这样的话来,险些没脸红。
      戚少商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一只白生生的胳膊,仔细一看,原来是用木头做的假肢,这假肢做得惟妙惟肖,连手臂上的血管和皮肤上的肌理都异常逼真。
      穷开心眼一亮,伸手抚过假肢,仿佛这不是木头,而是情人的玉臂。
      戚少商道:“你也认出来,这是无情从前为我做的,原先那个在和孙青霞一战中被毁了,他虽没空为我做一个一模一样的,还是做了一个简单的。平时拿把勺子,穿衣服什么的都没问题。只是前几年我在一场战斗中不小心撞了一下,不太好用了。”
      穷开心不语,手指在假肢的背上一划,假肢咔咔轻响两声,他伸手在右肩上揉了两下,右袖晃动了两下,竟凭空“长”出一只手来。
      顾惜朝看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穷开心用两只手在假肢上一扭,假肢分成两半,露出了里面的机括。
      他按按捏捏几个地方,然后合上了假肢,道:“戚楼主再试试。”
      戚少商装上假肢,握了握手掌,笑道:“真是妙手回春了。”
      穷开心目光一直没有离开那个假肢,他的笑容中带着淡淡的哀愁:“只是松了。老大的东西不会撞撞就坏的。”
      戚少商笑道:“你现在的这个倒比我的这个好了。”
      穷开心勉强收回目光,道:“多谢戚楼主的好意。我的这个是诸葛先生做的,若没有这个东西,我早被抓过上百回了。”
      顾惜朝笑:“我算是见识了自在门的厉害了,人前是独臂,人后长出一只手来。”
      穷开心道:“这只假肢平时用腰带绑在身侧,要用的时候装上从衣袖里伸出来,不过掩人耳目的小把戏而已。”
      戚少商道:“开心,你有大捕头的消息吗?”
      穷开心深吸一口气,缓缓地摇头。
      戚少商道:“大捕头吉人自有天相,只要他还活着,你们一定能相见的。”
      方应看坐在轿中,八个轿夫脚程又快又稳,他在轿中闭目假寐着。
      “侯爷。”任劳低声唤道。
      方应看微微张开眼睛,从鼻子里“嗯”了一声。
      “已经到东京了,马上就可以到官驿休息了。”
      方应看又闭上了眼:还说什么东京,明明都已沦入敌手十年了。也有十年没来这里了。说来真是好笑,当年一力勾结金国,力图向上爬,可真到了国破家亡的这一天,却又不甘心做亡国奴了。今天再回到这里,已不能“翻手成云覆手雨”了,只不过是一个使节罢了。
      他无意识的转动着手指上的一枚戒指,这枚戒指上镶嵌的宝石呈水滴状,晶莹剔透,闪闪发光,仿佛是情人的眼泪。
      “嗖”地一声,一枚暗器破空而来。
      方应看一抬手,用双指夹住了暗器。
      “谁!”任劳任怨这才大声呵斥起来。
      方应看摊开手掌,这枚暗器由水晶制成,和他戴的戒指相映生辉,一模一样。
      “情人泪。”方应看把这枚暗器放到嘴边轻轻一吻,“你终于还是要回来的。”
      “小侯爷。”任劳的声音在外响起,“刺客身手好快!任怨追去了,不过恐怕追不到。”
      方应看嘴角扬起一抹邪魅的微笑:“不用去管他,任劳,你去打听一下陈日月的近况。”
      “是。”任劳答应,虽然不知道主子到底怎么想到陈日月的,不过既然是主子吩咐的,最好是又快又好的办好,不然的话……
      方应看捏着情人泪在阳光下缓缓转动着,看着里面折射出的异样华彩。
      无情,十年了,十年没有你的消息了。
      十年前,你仅凭一人之力,率领十几个老弱妇孺,硬生生地在一个破村子摆出八卦阵,抵挡住了上千金兵。
      可惜你遇上了我,我虽然不能破你的阵,但是可以坏你的阵,不过是些石头罢了,搬开不就行了?
      接下来的事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进入村子,村子里已经开始着火了,祠堂里火势熊熊,浓烟滚滚,居然传出了动人的琴声,还是《月吟》。如此的悠扬、如此的抒情,简直就像斋戒了三天,沐浴、更衣、焚香后,面对着皓月长空,流水潺潺演奏出来的。那种弃绝尘世的清高,那种傲然红尘的冷然,令我目眩神迷,不能自抑。就只这一首曲子,改变了我后半生。
      我居然不要命地冲进火场,救出了你。好在当时你已经昏迷了,不然看到我当时那副白痴的模样,不知道又会说出什么冷若寒冰的话。
      其实我知道,你这么做,不过是吸引金兵的注意,好让你的那些手下可以趁机逃走罢了,虽然后来叶告和何梵两个小子被杀了,但是白可儿还是逃走了。
      我虽然救活了你,可金兵一定要杀你,我原本是要帮助金人灭了这个腐朽的王朝的,但是为了你,我舍弃了这一切。
      我到现在也常常在想,你醒过来以后是真失忆了,还是假失忆了。如果是真的,那为什么无论我对你如何的好,你总是像万年寒冰似的冰冷?如果是假的,你又为什么愿意屈服在我的身下?如果你爱我,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如果你恨我,为什么又不杀了我?或者像现在这样“往事只堪哀,对景难排。秋风庭院藓侵阶。一任珠帘闲不卷,终日谁来?金剑已沉埋,壮气蒿莱。晚凉天净月华开。想得玉楼瑶殿影,空照秦淮!”是你想要折磨我的方式?
      “小侯爷。”任怨的声音打破了他的思绪,“刺客跑了,不过看他的身法,像是自在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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