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一生》源远无长

7、取名

　　生孩子难免家里头忙乱，左邻右舍虽然心里挂念，却不好上门打扰，如今听到王家的鞭炮声，又见这鞭炮许久不灭，便知道王家添了金孙，相熟的人家立刻提了东西进门道喜，王大牛眉开眼笑见人发糖，张氏抱着小孙儿合不拢嘴。

　　小娃儿刚出生，皮肤尚未发皱，白白嫩嫩，又在肚里攒了肉，胖胖乎乎的，小鼻儿小眼儿迷迷瞪瞪，窝在大红的背面里，很是招人疼爱，邻居们不吝夸奖的话，什么以后当大官拉发大财了，都是做生意的人家，嘴皮子利索，夸起人来那叫一个厉害，哄得王家一家合不拢嘴，王大牛更是喜开了花，手里头喜糖像雨一样往下撒，张氏几次踢他脚都没打住。这满天撒下的瓜子花生豆子红枣儿一落地，立刻便有满地乱跑的小孩子抢了，塞得满嘴不说，肚兜也装得满满的，鞋里也藏几颗免得被家里人都给搜走了。

　　这热闹氛围里，陈老娘期期艾艾上了前，舔着脸夸了王家孙儿一遍，又觑着眼看张氏脸色。

　　张氏觉陈老娘差点儿害了她孙儿，自然不会这么轻易就过去了，仍虎着脸，“要不是我孙儿平平安安的，老娘跟你可没完。”

　　陈老娘连忙赔不是，“老姐别见怪，别见怪，我这不是猪油糊了脑子不记得门槛撒了水，这才没提醒满月媳妇。听说满月媳妇生的艰难，我家里头有两只老母鸡，我都给提溜过来了，你给她补补身子。”

　　街坊邻居的，到底是翻不了脸，这陈老娘舍了脸面又给了东西，勉强熄了张氏火气。

　　等两人说和的差不多了，便有大嗓门的妇人打圆场，“好了好了，一把年纪的人了，再别歪歪缠缠的，快些让开，也好让我们看看猪肉匠家的小金孙。”

　　“瞧这小模样，以后肯定是个帅小伙儿，这十里八乡的姑娘都喜欢呢。”

　　“看看这机灵劲儿，以后一定能文能武国家栋梁啊。”

　　这孩子要是知道害臊，只怕要被一帮老娘们夸得不敢抬头吧，半月心里想着。

　　等当家的夫人们走了，屋里立刻清净了，半月将地上的壳儿核儿扫干净，去产房看了汪氏一眼，见她仍昏睡着，便轻关了门，又去里屋看了刚出生的小侄子，看他躺在床上也是睡了，半月仔细瞧了，又用手轻轻摸了侄儿胳臂，柔嫩倒是柔嫩，确是红通通的，不免好奇道，“真个奇怪，刚生的时候白白嫩嫩，这会子又皱巴巴的，像个猴儿似的。”

　　张氏将半月的手一把打开，“过得几天便又白嫩了，你快离远些，别扰了他睡觉。”

　　半月拉着张氏胳膊撒娇，“我也是亲生的，怎他一出生，就没我的位置了？”

　　张氏笑着瞪她一眼，“你便是亲生的如何？他是长子嫡孙，比你贵重，以后你就专门给他烧茶煮饭好生伺候。”

　　半月嘟嘴，“这不是把我当丫鬟使吗？我可不干，我是姑姑，是长辈，赶明儿他长大了，让他给我捶腿捶背端茶倒水。”

　　“看你这话像长辈说的吗？快别在我身上磨蹭了，一大把年纪了，还跟没断奶的娃儿似的撒娇卖好。”张氏嘴里嫌弃，不过手却将半月头上的汗擦了，又理了理她头上的乱发，说道，“快去你屋子睡着吧，再别在我眼前晃悠了。”

　　半月摇摇头，“时候还早呢，我还不困，娘您去睡吧，我看着他。”

　　张氏笑道：“你可替不了我，这个黄毛丫头还知道怎么照顾孩子不成？屙屎屙尿了你只怕嫌脏，躲得远远的。快去睡吧，别扰了我干活。”

　　“我等会儿就去睡。嫂子正睡着，要是今晚上不醒，他怎么办，谁给他奶喝，饿了要哭吧？”

　　王老娘一听这个满脸忧心，“可不是，刚把孩子生下来就昏睡了，孩子连□□都没碰到，也不知什么时候能醒，醒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奶水喝，总不能让孩子一直饿着肚子啊。”

　　半月提议道：“街角的周大嫂还在喂奶，我去要点儿过来？”

　　张氏摆头，“明儿吧，听说孩子要是吃了别人的奶就不吃亲娘的奶了。今晚要是饿了，给他喂点儿水骗骗肚子。”

　　又说了几句，半月就回屋歇着了，到第二天早上醒了，头一件事便是去看家里新添的小家伙。看他又睡得迷迷瞪瞪的，半月坏心大起，轻轻弹弹他的鼻头，被张氏拖出去骂，“没轻没重的，还当自己是三岁的娃儿呢，要是把他弄醒了，老娘抽烂你屁股。”

　　半月不理她娘，对着小侄子又摸又亲，稀罕到不行。刚出生的宝宝睡得踏实，被逗弄了也不睁眼，只蹙着眉毛又歪头睡了，半月看他似是很不耐烦，不敢再逗弄了，低着声道，“昨儿没听他哭啊？”

　　王老娘一脸自豪道，“乖着呢，饿了就嘤嘤嘤，哭得小声，你大嫂起来喂了两回，他吃了就睡，睡得可香。”

　　“大哥呢？怎么不过来看他？”

　　“去汪家报喜了，后日办洗三，得通知外祖舅老爷姨娘们都过来吃酒席。”

　　外祖姨娘们能接过来，舅老爷要忙着读书好光耀门楣，只怕外甥没这个脸面能让他来。汪氏就在后边屋里，半月也不好泼冷水。

　　张氏显然也是想到了这里，若是往常她免不得咒骂一顿，只是如今想着汪氏生了长孙，她得给些脸面，便没说出难听的话，只道，“你看着他，我去给你大嫂弄吃的，他要醒了，抱给你大嫂喂奶。”

　　汪氏早醒了，王老娘便是压低了声音，也能让人听得清楚，她心里只盼着弟弟能给她点脸面，跟着爹娘一起过来。天上的雷公，地上的舅公，舅老爷是顶顶重要的。若是开了席面，街坊邻居没看到舅老爷，只当她娘家势弱，她没个亲兄弟扶持，若是知道有舅老爷却不过来，只怕就想着她在娘家没地位，王家脸面上也不好看。

　　正中午满月便回了，停了车后便急忙忙过来看儿子，亲亲抱抱爱不释手的。

　　半月将孩子从她哥手里夺下来，“你胡子扎他脸了，看他都皱着小脸呢，不把胡子剃了，不许抱他了，还有快去跟大嫂商讨下给孩子取了小名。都出来一天了，可怜小家伙还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呢。”

　　满月连连点头，“还是小妹想的周到，哥都听你的。”

　　半月道：“你去忙吧，我抱他晒晒太阳。”

　　满月知道小妹是故意方便他和汪氏说话，感激一笑，心里火热来了产房。汪氏正靠在床头休息，听他们兄妹说话也有一会儿了，早梳发整装等着满月过来。

　　满月看汪氏脸色好了，知道爹娘将汪氏照顾地好，一腔的担忧去了，他也不是个巧言令色的，不知道给汪氏道一番辛苦颂一段功德，只握了她手笑着道，“孩子有小妹看着，你便多休息。她打小就能干，定是能将孩子照顾的好好的，你想吃什么给我娘说。”

　　汪氏可舍不得，摇头道，“小姑还是个孩子，怎能劳烦她替我照看孩子？她在家也只几年，正该好生歇息着才是。我这胸口涨得厉害，你这就去将儿子抱过来喂奶。”

　　满月连忙去将孩子抱了过来，汪氏当了满月的面羞羞答答掀开衣裳。她原长得瘦弱，胸前并不挺拔，只是怀了孩子之后吃的多，年纪又尚小，着实发育了一回，如今一揭开衣裳，胸前鼓鼓囊囊的东西便露在青天白日里，她又是得意又是害羞，慌忙搂了孩子过来，生疏地将□□塞在他小嘴里。

　　老实的满月被勾得口干舌燥，脑袋都不敢抬，颜面绯红，心上更是跳得厉害。因顾忌着孩子，小半年没开荤了，心里可是想得慌。

　　管他父母如何天雷地火，小孩儿却是一门心思填饱肚子，□□进了口便使劲儿吸，小嘴儿动的快贼快，像是怕被抢了食。因他那可爱活泼的劲儿，将父母肚子里歪心思全吸引过来了，满月惊叹连连，“吸这么快，也不怕呛了，真是个猴急老儿。小妹说要给他取个小名，我看不如就叫猴儿得了？”

　　汪氏听了摇头笑道，“你这当爹的，怎么给孩子想这么个浑名？还不快再想个响亮又好听的。”

　　“都说贱名好养活，我看这个就顶好。”王满月说着，接连喊了好几声“猴儿”，他儿子自是没空应的，正忙着咕隆隆往肚里吞奶呢。

　　夫妻两个看了孩子一会儿，便说起正经事，汪氏心里头担忧弟弟不过来，问了满月家中怎么说。

　　“岳父岳母说早早儿便过来，还给猴儿准备了衣服鞋袜，都拿给我看，攒攒新，岳母原是让两个妹妹呆在家里，我劝了几句，岳母便同意她们都过来。只是三弟说明年要下场，在加紧读书，没时间。”满月说完，觑眼瞧汪氏脸色。

　　这弟弟她打小就疼爱着，嫁了人都省了银钱给他，却不想这样不通情理，汪氏心里头难过，脸上僵笑，还替他解释，“他将读书看得重，别的不放心上，并不是不爱这外甥。”

　　满月倒不生气，笑道，“读书自然是最紧要的事，左右岳父岳母来了，弟弟来不来不打紧。”他到底年轻，人情世故懂得不多，只当汪氏弟弟汪才超年纪小，并不是紧要人物，却不知席面上他跟汪老爹一样贵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