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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同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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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大办一场,不过是个丫鬟,无非是请人插簪,聚在一起吃顿席面。到半月及笄那日,大夫人特允她在花厅办宴席,午时钟妈妈替她插簪,好些丫鬟婆子过来给她祝贺。四个小姐都送了贺礼,三小姐还亲自过来在席面坐了一会儿,半月明心坐她旁边,等她离席,钟妈妈奶妈妈便做上席,如同半月长辈一般,一桌子举杯庆贺她及笄。
半月从未喝过酒,不想喝,被明心拉着灌了一杯进去,“今天是好日子,你既及笄,以后什么都做得,何况是喝个酒?”
半月呛得直咳嗽,脸上红得像猴屁.股,引来一阵嘲笑,钟妈妈道,“连酒都不会喝,你这一等丫鬟可是忒得没用,你们几个快灌她。”
半月迷迷糊糊的,宴席怎么结束都不知,再醒来就躺在床上,看天色都黑了,气恼道:“遭了,少爷怕是下学了。”
周君宴许久不见半月,问了南风知她喝了酒,便自己换了衣裳,他披了一件中衣,在读书,见半月急匆匆进来,好奇道:“不是喝醉睡了,怎么又过来了?”
“要,要打水。”周君宴瞧她,像是清醒的,可是舌头还打转,不免一笑,“过来也好,我还专门给你备了礼,正好今日送了。”
“什么礼?”
周君宴从怀中拿出一支玉簪,咳嗽了一声,道:“些许东西,不成敬意,望半月姑娘别嫌弃。”
“桃花……簪子,我喜欢。少爷帮我……别上。”周君宴将她头上的银簪取下,一头秀发飘落,周君宴想要将玉簪别上,可是头发从指端漏下,从手心划过,似乎怎样都梳不拢。淡淡桂花的清香萦绕在鼻尖,更是让他魂不思蜀。
半月呆愣愣地随他盘弄头发,扯痛了便闷哼一声,周君宴叹了口气,将簪子别在发带上,“就这样吧,也是极美的。”
“今日都夸我美。”半月抿嘴,露出个不好意思的笑。
周君宴戳了戳她脸上的梨涡儿,“极美的。”
半月听了嘻嘻直笑,“少爷,我回屋睡了,头有些发昏。”
“等会儿……”半月连忙回头,青丝划过周君宴的脸,他却不知说什么。脑子里都是林子沐的话。林子沐是他国子监同窗,今日陪他买簪子,知道是买给贴身丫鬟的,撺掇着他选了桃花,“倩谁摘取,寄赠情人桃叶。桃花桃叶,都是给娇妻美妾。”到听周君宴说并未收了丫鬟,大惊道:“君宴你可真是榆木脑袋,我跟你这般大,已经采了好几朵娇花。”
周君宴问他,“那你妻子知道了,可曾生气?”
林子沐不屑道:“气死也是活该,谁不是妻妻妾妾,再说,若是独宠了她,反倒蹬鼻子上脸,还不如留两个姨娘丫鬟杀杀锐气。”
周君宴摇头,“夫妻恩爱两相宜,我定不会如此对待我夫人。”引得林子沐嗤笑不已,“那你可别憋坏了,若是为了你夫人好,那不如就先拿丫鬟发泄,等娶亲了,将丫鬟打发了便是。你若怕麻烦,喂她喝绝子汤便是。多喝几次,断了月事,这辈子都不会怀孕,也不怕惹出庶子比嫡子先出生的麻烦。”
万千青丝放下,将半月一张小脸映衬得更白皙通透,红润的嘴唇撅起,他只要往前走一步便可亲上。他是主子,她是奴婢,便是将衣服剥了,丢在床上,她可敢反抗?便是强要了,她可敢叫喊?只怕是红了脸流了泪,忍了受了?
“少爷,少爷。”半月拿手在大少爷眼前晃动。
“哦,哦。”周君宴退后两步,“没什么事,你回去吧。”他身体似要炸了,去净室舒缓了一阵,躺在床上,想着半月的脸,她的长发,清脆的声音,她饱满的胸脯,下身又难受了。
隔日他出府便碰到林子沐。
“怎这样萎靡,莫非昨日?”林子沐嬉皮笑脸地凑近。周君宴板着脸将他拨到一旁,“龌龊。”两府相近,他二人常携伴相行。
林子沐见他神色,知无事发生,无趣道:“你个小古板,就知道读书。你家里好歹还有爵位,还如此拼命。叫我这等无权无势之人,情何以堪?”
当朝左相之子,如何算得无权无势?靠祖辈蒙荫,随便捡个一官半职,戏花斗狗,也是快活一世。只是周君宴却知自己于这些花花公子不同,他爱权势,爱高位,最起码不能随便什么人都能将规矩尊卑摆在他面前挟制。
国子监原只饱学之士才能凭学问考进,这些年越发没有体统,权势腐蚀,林子沐这般朝中权贵子弟能进,吴泽洲这般皇亲贵族也能进,甚至连宫中皇子也想来镀金,被御史以易暗生党派死死拦住才罢。好在,也有家贫如洗却满腹才经纶之士。周君宴更愿与他们扎堆探学。
他提脚要往书院后舍走去,被吴泽洲死死拉住他衣袖,“常去那穷酸地方做什么?不怕沾染一身酸气?”
周君宴提了扇子在他手背一拍,“拉拉扯扯,成何体统?奢气酸气,没个好气,快些把我放了。”
吴泽洲不放,反而将他抱在怀里,“我可舍不得,表弟这般俊俏白面的书生,要抱在怀里疼。”
周君宴死命瞪他一眼,一手呼他脸上将他推开,“再调戏我,给你□□一棒。”
“你还没开荤,知□□有什么?”林子沐在一旁添油。
周君宴知这两个没皮没脸,越搭理越来劲,冷了脸瞪他们一眼,大步离去。
吴泽洲在他背后大喊:“表弟,晚上来我家共度春宵啊。”
“晚上扇你做太监。”周君宴气道。
看他气红了脸,吴泽洲和林子沐两个大笑不已,又勾肩搭背出去寻乐子,日头明媚,细风和畅,埋头枯坐,不是辜负这大好时光?反正夫子对他们也没指望也没好脸面,不如换个地方学些有趣的。
“周贤弟又过来,不怕你那帮权贵兄弟嫌弃沾了我等酸气?”一青色旧袍儒生道。他名陈自青。此处是一间小亭,常有人趁学铃未响,来此论辩,今日有七八人坐在此。
“陈兄,周弟从无此意。”一人急切道。只见他唇红齿白,细眉小口,声音也尖细,颇有些男生女相。
陈自青不耐道:“好了,海兄,莫要替他争辩,若不是你,我陈某是断不会跟此等膏粱子弟来往。”
周君宴拱手道,“今岁旧衣酸儒,来日金马玉堂,陈兄寒窗苦读,不就为子弟膏粱?”
陈自青气恼道,“你!我等读书,为报效朝廷,造福百姓,可不是为搜刮民脂民膏。”
海盛梅怕吵闹起来,急得搓手,左看看又看看,又不知说什么,周君宴用扇子压住他手,慢条斯理道:“秋闱的试卷也不知你以后是要报效百姓,还是搜刮民脂,没有真学,不谈以后,便是富贵子弟也落魄,若是真才实学,飞黄腾达指日可待。三五年后,只怕斗转星移。今日,不如你我不如放下身份,共谈学问?”
一番话博了满堂彩,海盛梅瞧了周君宴折扇轻摇,想起苏公那句“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周弟,真令人心驰神往啊。
“想什么呢?”被人拍了手臂,海盛梅才回过神,只听那人继续道:“你介绍的这位高门子弟,真神人,以后只怕前途不可限量。你巴紧他,有你的好处。”
海盛梅只觉得受了侮辱,他相交周君宴,不是为溜须拍马,而是敬仰他人品学识,只是这些俗人,又怎懂他纯粹之心?
快活潇洒之后,林子沐和吴泽洲两个又偷偷摸摸回了国子监,装模作样,当做苦学一日。只是夫子学监岂又不知他等去向,只是装聋作哑,这等高门子弟,大多桀骜不驯,家中长辈多护短是非不分,管教了还惹一身骚,便让他等自生自灭。
等日落学铃一响,林子沐等立刻收拾了包袱。他俩一左一右拖住周君宴,“明日休沐,早早回去做什么?今日我们去醉仙楼喝酒。”
周君宴想要说话,被吴泽洲捂住嘴,周君宴气得咬他一口。
“饶命,饶命。”等周君宴放开,吴泽洲指着自己手上的牙印,气道:“你怎么跟个小狗似的?”被周君宴瞪了一眼,又上前抱他,“好了,好了,都是表哥的错,以后不捉弄你了。”只是他看周君宴要坐了马车回家,又急了,招呼林子沐,两人拉了周君宴胳膊拖了他在地上走,“走了,去醉仙楼。”
突然吴泽洲衣服被人抓住,只听来人大叫道,“你们要做什么,快放开他。”
吴泽洲回头一看,笑道,“我道是谁呢?原来是盛美啊。怎么,寂寞了,想找本王爷玩玩?”
“盛美啊,好些日子没找你玩了。”林子沐也露出轻浮的笑。
周君宴从他二人手上挣脱,“海盛梅是我朋友,你二人若认我做兄弟,便不可轻辱了他。若不然,莫怪我翻脸。”
周君宴说的郑重,怒目冷脸,吴泽洲林子沐二人对视一眼,有些理亏,吴泽洲摆摆手道,“好了,好了,些许小事,用得着如此严肃,以后不搭理他便是。找个别的倒霉鬼戏弄得了。”
林子沐指了海盛梅,“那个,海盛美,不对海盛梅,你以后见了我绕道走,我保证不寻你开心。”
周君宴这才满意,脸上表情和缓许多,拱手对海盛梅道,“多谢海兄搭救,他二人胡闹,并不是真要为难我。”
海盛梅红了脸,低头呐呐道,“当不得谢,是我误会了。我该谢周兄多次维护。”
周君宴与他拱手告别,只是海盛梅看他背影,舍不得转开视线。吴泽洲回头看他一眼,轻蔑一笑,凑在周君宴耳边道,“那姓海的,是不是对你有非分之想,见了你面红耳赤,好生别扭。”
周君宴恨不得拿扇子给他脑袋连敲几下,“胡说八道什么,我又不是女人,他有何非分之想?”
吴泽洲搂了他肩膀,“也是,若你是女的,我就娶你进门,咱们亲上加亲。”
林子沐笑道,“君宴长得唇红齿白,说不得是女扮男装,咱们待会儿可得验验货。”
周君宴抬脚在林子沐腿上一踢,“待会儿先扒了你。”
他几人打闹嬉笑,小厮簇拥在旁,少年豪气,好生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