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13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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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底幽深阴暗，潜探艇内的光源被像一层膜般的海水包裹起来，远看像一只快要耗尽寿命的灯泡般悬浮在水中。
探照灯的范围有限，周围的海水中充满了各种无机质金属，它们使光下的一切都朦胧得像雨水漫流的挡风玻璃一样。
张佳乐呼出一口气，马华龙的嗓音模糊地通过无线电传进了她的头盔：“潜水服已经调试完毕，现在开始下潜。请与我保持不大于五米的距离。”
被特殊介质干扰的无线电使马华龙的声音听起来有一丝金属的音色，他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张佳乐转头，前额的探照灯隐约映射出马华龙几乎与深海融为一体的身影，她莫名感到一丝心悸。
废弃矿井，用更科学的方式来说，是一座曾经隶属于小林光一外部海洋资源开采局的金属萃取中心。现在被海水锈蚀得光秃秃的巨大钢架结构，曾经每天都会吞吐出数百吨海水，在反应池中使用不同的严密工序，提炼出张佳乐闻所未闻的各类金属。
马华龙照亮了一座巨大的门，金属牌上刻的字在经年累月的化学反应下已经变成了一堆没有意义的神秘符号。他试探性地伸手触碰了一下，结果那道门瞬间完全崩塌，看似坚硬且毫无破损的墙壁碎成了一块块粉末，内部瞬间产生的压力让这些小碎块向四周飞散。
张佳乐穿过空荡荡的门框，经过即使门都不在了却依旧闪着绿光的安全监测器——外海开采局的家伙们应该给监测器的制造商发一张质量褒奖证书。面前巨大的反应堆一览无余。
硕大圆环走廊的正下方，无数纠缠的管道与曾经日日夜夜工作着的各类仪器们恬静地沉默着，数百个向反应堆内部注入海水的巨型管道张着巨口，检测矿物质浓度的机械臂们从反应堆圆顶上的各处伸出，像是穿越了数十年的一声问候。
马华龙从反应堆的正上方射下一束光，光线在海水中折射发散，在整个巨大的半球表面铺上了一层亮莹莹的洁白物质。
张佳乐在这片宏大的静默中缓缓开口：“卧。槽。”
系统：“根据您显现出的词汇量与文学水平，推荐你在接下来的一年中修读现代文法与修辞学。”
张佳乐：“闭嘴。这...这真是太壮观了！”
马华龙激动的声音传来：“当我看到这片废墟，我脑海里却莫名出现了它曾经鼎盛时全力运转的场景，仿佛我亲眼见过它一般......无数科研人员与辅助机器人在走廊上工作、监测、调试仪器，反应堆中海水涌入的隆隆声响，仪器运转的嗡鸣声......仿佛昨日。”
那边寂静下来了一会儿，无线电中突然传来一阵沙沙声，张佳乐以为自己离得太远导致信号不好，却听到马华龙梦呓似的说道：“对，就是这里...我的诞生之处。父亲......”
接着是一声机械的“嘀——”音，张佳乐心口猛地跳了一下：“马华龙？马华龙——！”
一道夺目到摄人心魄的白色电光倏然在昏暗的深海炸开，张佳乐的双眼刺痛流泪，暂时性地失明了：“马华龙！！！！！”
静默的无线电中忽然传来无数纷乱嘈杂的电子音，它们热烈地鼓动着张佳乐的耳膜，却仿佛是另一种深奥的语言，语无伦次地诉说着它的狂喜。
张佳乐在视觉和听觉的双重刺激下昏迷了过去，然而她的大脑却忠实地记下了电子音的每一个音节与排列方式，她仿佛与这种语言产生了奇妙的共鸣。
“E86074……”
“E86074……”
“我在...我在......”
不知多久的昏迷过去，张佳乐闭上的双眼感受到一丝光亮。
脑海中的系统说：“别睁眼，你的眼睛被强光刺激，不要贸然动作。”
她听话地没有睁眼，皱了皱眉，努力回想发生过的事情。
旁边似乎有道视线一直落在她的脸上，见到她的表情，视线动了动，随后一个男声激动地说道：“医生！医生！她好像醒了！”
张佳乐：什么啊......
系统叹了口气，说道：“你还记得在反应堆中看到的一切吗？马华龙...他已经不是你认识的那个马华龙了。”
张佳乐：这莫名中二的用词是什么鬼？
她感到一片阴影覆了下来，她睁开双眼。
马华龙激动而羞涩的大脸占满了张佳乐的全部视野，张佳乐被吓得差点第二次晕过去。
马华龙：“太好了，你终于醒了！”
一名医生推门走了进来，在张佳乐病床边的台面上敲了一下，一块虚拟显示屏弹了出来，上面显示着张佳乐的各项生命体征。他点了点头：“嗯，恢复的不错，不过要再留院观察一天。唉，现在的年轻人......一点都不沉稳。”
张佳乐乖乖点头，医生满意地走出了房间。
马华龙：“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张佳乐试图动动自己的身体：“还好，只是关节有点酸痛。我们在那座矿井里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好像听到了一串字符，似乎是什么E80...”
马华龙：“E80674。它是我的编号。张佳乐，”他的语气前所未有地严肃起来，“有一件事情我要告诉你。”
张佳乐：“你的编号？什么意思？”
马华龙伸出手掌，五个手指的九个指关节依次弯折，再伸直，这是正常人类绝对无法做到的事情：“数十年前废弃矿井还在运行时，有大量机器人在反应堆处进行辅助作业。我是其中之一。”他不敢看张佳乐的表情，抬头扯了扯嘴角：“这件事我也是昨天才知道。”
张佳乐眨了眨眼睛，艰难地说：“你...呃......”
马华龙握紧双手，鼓起勇气看着张佳乐：“我的‘父亲’创造了我，出于乐趣他在我的主程序中加入了一个模块，使我‘拥有’了对人际关系的初步认知，设置中他是我的父亲。然而，也许是我们相处的时间过于长久了，他的乐趣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真正可以和亲情相提并论的感情。在矿井被废弃时，他删除了所有我程序中的工作模块，而完善了交互模块。”
张佳乐：“你曾经是否知道自己是一个...基于程序代码的...造物？”
马华龙：“‘知道’是一个模糊的概念......我的程序自发地对外界的反应做出相应的判断，各个附属程序左右着我所谓的‘性格’。如果真的要说的话，那么我‘知道’，并以为这是天经地义的。”
张佳乐：“那你现在什么都想起来了吗？”
马华龙忧郁地说：“是的。我误入了一块电磁干扰超强的领域，那里储藏着一份这座矿井所有工作日志的备份。因为刻在主程序中的接口密钥无法被删除，我自动读取了完整的日志，于是......”
张佳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感到很迷茫，也许是为了马华龙而感到迷茫。
马华龙站了起来：“或许我们都需要单独思考一会——备份成功——啊，这是我的工作模块在捣乱，我父亲做出的改动似乎让两个模块的兼容性产生了一些小问题。”
他又说了一句什么，然后懊恼地挠了挠后脑勺。病房的房门在他身后关上，张佳乐感到脑中的思绪乱成一团。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13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