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天大树》玫瑰饼和蒸蛋糕

25、银杏树05

　　空能方丈一直保守着一个秘密，这个秘密只有历代觉民寺方丈知晓。

　　八百多年来，那口井和后院那棵银杏树一直都相安无事，在此之前，他想着或许等哪天他大限将至，把这个秘密告诉下一任方丈，他就能卸下心里这副重担。

　　但世事难料，几百年都过来了，没想到却在今日发生了突变，或许这就是天意，正如晏施主所说，欠了因果，总归是要还地。

　　他落寞的叹了一口气，大殿里吵吵嚷嚷地众人不约而同都安静下来，他抬起状如枯枝的手掌示意：“都坐下吧，在此生死存亡之际，诸位身为我觉民寺各院首座，理应群策群力，团结一致，共渡难关！”

　　“是，方丈。”

　　众人皆应诺，无不应好。

　　宿尧把玩着晏夫纤长白皙的手指，肆无忌惮地翻了个白眼，小小声和他吐槽：“形式主义。”

　　“？”极力忽略指尖被人揉捏的诡异触感，晏夫疑惑地皱眉，虽然没听懂，但用手指头想都知道他刚刚说的应不是什么好话，因为这大殿里好些人脸上神色都不算好。

　　在座的修为都不低，他这句话说得虽然小声，但该听到的都听到了，桂花酒佩服的挑了挑眉，刚想笑出声就被坐他旁边的艾草掐住了腰间嫩肉，瞬间脸部扭曲，痛得他龇牙咧嘴却又不敢喊出声儿来。

　　空能方丈并未计较宿尧这不疼不痒的吐槽，和他接下来要说的事情相比，这句话算不了什么，况且说不好到最后寺里还需要这几只妖族帮忙，所以他面色不变，并未在意，但其他人心里都不怎么舒服。

　　可这只妖打人不是一般的厉害，觉民寺敢惹他的人基本没有，所以他们就算不满也只能憋着，技不如人就干脆别上去丢人现眼了！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大家心照不宣，开始说起正事。

　　明通的脸色奇差，他一个小时前才从明经堂回来，还没来得及见方丈，就被请到了这里。果然，情况和那个老疯子说得一模一样。

　　他担心明经堂的情况方丈还不知道，所以抢着开了口：“方丈，这几日我应明经堂掌门之邀去见寻味散人，通过几日占卜观星，散人预言C市近期将有山河异动！”

　　一石激起千层浪，刚刚才安静下来的大殿瞬间又变成了菜市场。不怪他们大惊小怪，实在是明经堂那位散人名声在外，是出了名的‘乌鸦嘴’。

　　好事儿从来没算准过，坏事儿倒是一算一个准儿，他说辰时山崩那就肯定要山崩，他说这地儿要裂那这地儿早晚都会裂，所以修行界人人都对寻味散人退避三舍，就怕被他瞧上两眼再卜个卦，房子就塌了。

　　就连宿尧这个长在犄角旮旯，今年才化形的小妖怪都曾听说过他的名声。阿土当初绘声绘色向他形容，说那就是个‘老疯子’！一双眼睛特别渗人，连他这种陶土生成的妖怪看到都害怕。

　　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空能方丈心里早有准备，闻言并未惊慌：“我今日所说之事，应和散人预言的山河异动同属一桩，你们都坐下，来龙去脉，今日我就和大家一一分说清楚。”

　　加上悟净法师，在场明字辈弟子共计一十一人，俱都点头。

　　原本漫不经心地宿尧也坐直了身体，耳朵一下竖了起来，只有晏夫依然垂着眼，沉默的进食着茶点。

　　“我觉民寺建寺至今日已经有一千三百八十年，但诸位可知这建寺之前，这地界归谁所有吗？”

　　众人皆摇头，只有桂花酒和艾草对视苦笑，想起了那棵名为‘空杏’的银杏树。

　　空能方丈手里的佛珠转动的速度慢慢停了下来，一双睿智的眼睛看向殿外，语气里满是遗憾和无力，“往前数四千八百年，这里长着一棵银杏树，他百年化形，法力高强，方圆近百里，都是他的势力范围，在此范围内的人、妖、鬼三族，无不对他俯首称臣，很是了得！”

　　说到这儿，他停了下来，像是在回忆，又像是在感叹。

　　宿尧听得两眼冒星星，虽然这是他第一次听说这位叫‘空杏’的妖族前辈，而且这位本体还是他最讨厌的银杏树，但这依然不减他的敬仰，做妖能做到这份儿上，妖生无憾了！

　　“后来呢？”

　　他迫不及待想知道这位前辈之后是如何大杀四方，扬名立万，登顶妖、咳咳，总之就是他对后面的故事充满了期待和向往，见空能方丈陷入回忆不接着往下讲，宿尧忍不住追问道。

　　空能方丈回过神来，对接下来他要讲得事情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此事一旦重提，必定会对觉民寺名誉造成极大打击，也不知他做的这个决定是不是正确。

　　虽然犹豫，但现在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地底下那条灵脉随时可能崩坏，他们必须在它崩坏前找出解决的办法！

　　“一千四百年前，‘空杏’作为南方实力最强的大妖怪，应邀去参加无虚锋坐忘法会，在回程的途中救了一个和尚。”

　　空能法师垂下眼去，“那个和尚就是觉民寺第一任住持空民法师。”

　　知道一点其中内情的桂花酒和艾草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都是满脸的不屑，仿佛他们听到的并不是什么得道高僧，而是某个臭名昭著的历史罪人。但大殿里其他明字辈弟子们脸上却都是一片敬仰之色，仿佛救世主来到了他们面前。

　　无力地闭了闭眼，空能法师接着往下说：“后来，空民法师就在‘空杏’的帮助下，在此处募集资金，修建了觉民寺。”

　　“但没想到此处地下居然是九条灵脉汇聚之处，或许是建寺的时候动了什么不该动的地方，九条灵脉之中的三条都发生了崩塌，长此以往，如若等到九条灵脉都失去了控制......”

　　一想到会出现那样的情况，饶是空能方丈自己都没办法再淡定下去。

　　千年前，地球灵气日趋枯竭，修行之路逐渐暗淡，整个修真界被迫进入末法时代，各门各派各族抢夺资源的事情时有发生。

　　但让修行路上的人、妖、鬼三族之人更加惧怕的却是不明原因出现的灵气坍塌，因为灵气一旦失控，整条灵脉范围内的全部，不管有生命还是无生命，通通逃不过被吞噬的下场！到时天崩地裂、满目疮痍，怎一个惨字了得！

　　“......那，他们最后是如何......施法......”悟净法师喉咙干涩，极其艰难地问道。

　　宿尧看着空能法师沉重地神色，心里的情绪也焦灼起来，如若这觉民寺底下就是灵脉，有朝一日崩坏了，他的本体就在这寺边上，那还能保得住吗？

　　他下意识捏紧了晏夫的手，脑子疯狂转动起来，实在不行，他就先去把莫朗山抓了，逼着他那个贼有钱的爹找人把他的本体搬走，那不就行啦！

　　晏夫被他变幻莫测的情绪影响的脑仁儿疼，实在不想理他，冷酷的收回手去，转头等着看空能方丈能避重就轻到什么时候。

　　“最后，空杏为万物苍生牺牲了自己，本体分割成九块布阵，几千年的妖力作为阵眼，把坍塌的三条灵脉封印了，才有了觉民寺一千多年的安宁。”

　　明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所以不管寺里有几代弟子，历任方丈都会直接改成空字辈？”

　　空能方丈闭着眼，并未回答他。

　　倒是桂花酒直接笑出了声：“我说老和尚，你这讲故事的能力不错呀，比城隍庙跟儿前那说书先生都要专业！高，实在是高！”

　　艾草阻止不及，眼睁睁看着好友跳起来作死，心里却悄悄给他点了个赞，不枉平时在他那儿蹭吃蹭睡，是个好妖怪！

　　当着人家弟子的面，还是这么多弟子阴阳怪气，不犯众怒都不行。大殿里一扫先前的紧张气氛，众明字辈法师们吐沫横飞，誓要把这只不懂得老幼尊卑的妖赶出去。

　　空能法师摆摆手，显然并不想与桂花酒计较。

　　他确实是不想计较，但偏偏就有妖想和他过不去。艾草把好友拉回来，转头看向旁边看戏的宿尧：“小妖崽子，你是帮妖呢，还是帮这帮和尚？”

　　莫名其妙这火就烧到了自己身上，宿尧有点儿懵，他先看了一眼晏夫，发现他似乎在闭目养神，犹豫了一下说道：“妖吧。”

　　至少是同类嘛，况且他一直都还挺讨厌这帮秃驴来着，要不是想赚点儿饭钱，他也不会自己送上门来。旁边貌似在闭目养神的晏夫嘴角微不可见的上提，心里不知怎么松了一口气，还好，还没傻到底。

　　“那就好！”艾草一点都没准备给这些人留面子，他拉着桂花酒，脚尖一动，两条椅子就直接飞到了宿尧和晏夫身后，两只妖忒不要脸的躲了过去，一看就知道接下来他们要说的话有多欠打。

　　闹哄哄折腾了一回，等终于坐好了，自觉找到了靠山，桂花酒就有点儿放飞自我了。

　　“老和尚，不是我说你，哎，你们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他转头看艾草，这个时候多年好友的默契就出现了，艾草极其贴心地提高了声音：“出家人不打诳语！”

　　“对，就这句！你说你还是个方丈呢，德高望重地，当着你这么多徒子徒孙的面，张口就说瞎话不太好吧？”

　　两只妖像是排练好一样，张嘴就是一段相声，气得悟净法师和他的明字辈师叔师伯们直冒烟，但碍于空能方丈让他们别说话的手势，一个个像是被掐住脖子的公鸡，脸上表情甚是精彩。

　　“方丈，您......”悟净话还没说完，空能方丈就阻止了他，“让他们说吧，阿弥陀佛......”

　　没奈何，觉民寺的人都不开口了，都等着看这两只妖怎么收场。

　　桂花酒和艾草相视一笑，突然演起戏来。

　　只见艾草衣袖一拂，两只妖立马变了个模样。

　　桂花酒头发没了，顶着一个光溜溜白的发光的秃头，身披一身素白色袈裟，忽略他嘴角那点儿带着讥讽的笑意，倒是挺像一个俊俏的小和尚。

　　而艾草不知道是私心还是剧情需要，生生把自己人形一米七的身高拔高到了一米九，头上不伦不类的戴了个树枝状的木冠，为了道明身份，他还指着自己来了个介绍：“我，空杏。”反手指向桂花酒：“他，空民，哦，这是他后来改得艺名，真名叫‘王于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