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天大树》玫瑰饼和蒸蛋糕

21、银杏树01

　　找到他，到底能不能活这件事晏夫确实是不知道，但他现在就特别不想活倒是真的。

　　“为什么？”

　　他脸上的表情茫然中透出虚弱，像是一个已经跋涉了千山万水的旅人，好不容易到达目的地却发现一切都和想象中不一样，心中对自我的怀疑扑面而来，人生中第一次对前路感到迷茫。就算是道心坚定，他的样子看上去也像是马上就要崩溃了！

　　宿尧的表情却很无辜，甚至还有点儿不知所措。

　　一人一妖现在身处一处山谷，就在B市城郊，这一片山林河谷处于退耕还林的腹地，平日里人迹罕至。

　　原本莫家并不同意他们把《神树传承》带出主家，但在宿尧以槐树长老的名誉担保后，莫家退了一步，同意他们把书带走，但双方约定一个月后归还。

　　宿尧对晏夫口中所说的功法《驭灵》简直是迫不及待，所以对于他随便在荒山野岭找了块地方就开干这种事他也不觉得有哪里奇怪。

　　繁复冗长的仪式及晏夫吐出的让人根本听不懂的呓语把这套功法烘托的无比神秘，整个过程宿尧都在屏息敛气，墨绿色的图腾符号在整个山谷上方升起，然后悄然落在宿尧身侧，像是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控制，规律性的没入他的体内。

　　作为一只接受过妖界管理委员会就业教育培训后上岗的合格妖怪，宿尧并不像他的外表那样好骗，他对晏夫也并不是一点都不设防。

　　他一棵孤儿树成妖，既没有家族传承，也不见同族守护，虽说妖龄不长，但想把他砍了当柴烧的人他真见过不少，哪儿会真得傻白甜至此呢？

　　但逢生没有示警，玄之又玄的第六感也在告诉他这套功法能让他获益，于是他全程无比配合，那天真坦荡地眼神甚至一度让晏夫产生了动摇，但最终理智还是占了上风，体内稀薄的接近于无的灵气也让他清醒，如若缔结契约以后这只妖能温顺听话，他并不介意在恢复修为以后对他指点一二。

　　归根结底，这《驭灵》到底是一部怎样的功法呢？

　　在此之前，这套功法奠定了莫玄门在整个八卦大陆的地位，对整个宗门晋升为顶级宗门起到了决定性作用，每个莫玄门内门弟子都可以通过这套功法收服灵宠，至于灵宠的个数以及实力，其实主要还是取决于主人的实力。

　　这是晏夫第一次契约灵宠，然后，他就破天荒的失败了！

　　那只妖在他身前不到半米处盘膝而坐，一脸的天真单纯，可晏夫却再不敢像先前那么轻视他，按捺住心底的不安，他仔细感受着体内灵气的走向，越是感受他越是绝望，眼里复杂的情绪几欲冲破理智。

　　“你......到底做了什么？”

　　宿尧诧异的挑眉，无辜的偏头看他，“不应该是你做了什么吗？”

　　瑰丽奇异的墨绿色铭纹显现在两人眉间，平添两分妖异。

　　莫玄门弟子通过《驭灵》契约灵宠，就算面对实力强过自己的妖怪，在功法规则之内缔结的主仆契约依然可以生效。

　　晏夫原本打算假借传授宿尧功法，实则借用《驭灵》的功法强行收他为灵宠，没想到最后却得不偿失，因为一些他现在还不知道的原因，一人一妖最后缔结的根本不是主仆契约！

　　如果他没有猜错，他们俩现在是共生关系。端看两人眉间的铭纹就能看出来，扎眼地像火焰一样的绿色图案盘踞在两人额头上，完全是在赤果果地嘲笑晏夫先前的大意轻视。

　　“你不觉得你应该给我解释一下吗？”宿尧突然笑了起来，脸上锐利十足的少年线条因为这个笑容变得亲切极了，如若他们两个不是处在现在这个状态下，晏夫会以为他在撒娇。

　　喉咙里的涩意和胸腔的涨疼让他艰难地闭了闭眼睛，嘴角的苦笑也越发明显，头顶的蓝天晴朗极了，倒映在他冷翡翠色的眸子里，却平添两分落寞。

　　“一角之兽，连理之木。你可知这连理之木是何意思？”

　　宿尧正新奇的摩挲着自己眉间的铭纹，对他刚刚说的话并不怎么关心。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现在对晏夫真是越看越喜欢，这种打从心底冒出来的亲切感让他在面对这个人类的时候，居然会有点儿不好意思，眼神也在下意识躲闪，哪儿还有原来的半分大胆。

　　迫不得已，晏夫又坐近了一点，直到一人一妖膝盖相碰。

　　他直接催动体内稀薄的灵力开始运转，下一刻，宿尧体内磅礴的灵力居然轻易就被他这股瘦弱的灵力带动，自发开始运转起来。两人被一片柔和的绿光包裹，附近草木的些微灵气也慢慢被吸引过来，绕着两人打圈，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太阳即将落山，宿尧才晕忽忽的睁开了眼睛。

　　晏夫长长地吁出一口气，情况居然还不算太坏，往好了想，他甚至还赚了。

　　“我们刚刚......算双修吗？”

　　原来那株牡丹花并没有胡说啊......就像每一个男人完事儿以后都会有的那种轻飘感，宿尧现在就是那种感觉，殷红的嘴唇轻叹一口气，他发出的疑问似乎都还带着未散尽的某种余韵。

　　双修？双修！晏夫浑身一个激灵，身体瞬间往后仰，脸上的庆幸立马变成了抽搐。

　　“一派胡言！”

　　“......我觉得挺像得呀......”宿尧羞羞地笑起来，冷冽的眼神也变得雾蒙蒙，看得晏夫眼睛抽疼。

　　“《驭灵》可能哪里出现了问题，刚刚的灵气运行路线你记住了吗？以后都可以按照这个路线修炼，具体的功法等回去后我再教给你。”

　　“不可以像刚刚这样......”

　　“不可以！”

　　“那我......”

　　“没有其他选择！”

　　宿尧脸颊鼓起，故意靠了过去，威胁道：“灵力你不准备要了？”

　　晏夫冷漠的牵起嘴角，冷翡翠色的眸子第一次那么认真地看着他。

　　“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同生、共死，你我终将同行。”

　　无措的抠抠脸颊，这突如其来的表白让宿尧不知所措，晏夫开始哂笑：“知道什么意思吗？”宿尧摇头。

　　“我要是死了，你，就活不成了......”

　　直到回到C市，这句话都一直萦绕在宿尧的脑海。身边这个人类刷新了他对阴险狡诈的认识，没想到他居然是这样的人！？

　　但因为契约的关系，明明知道他不怀好意，但他就是控制不住想亲近他，甚至每时每刻都想让他呆在视线范围之内，而晏夫又何尝不是呢！所以一人一妖都忍得很辛苦，一边互相提防，一边又心心相通，这简直是要了命的别扭。

　　可这份别扭只有他们两个知道，在外人看来，不过短短几天，他们两人之间就默契大涨，简直称得上心有灵犀一点通，别提多暧昧了！

　　《神树传承》从来不是晏夫的目的，宿尧也对它兴致缺缺，因为契约变异，一人一妖根本没管那一月之期，在把上面的内容复制下来以后，立马就把残卷还了回去。

　　他们两个现在情况特殊，于宿尧而言，他多了晏夫这样一个软肋，但于现在实力低微的晏夫而言，虽说没有达到最终收服灵宠的目的，但能多出来这么一个尽心尽力还不担心背叛的保镖，此次B市之行也不算白来。

　　只是两人眉间的铭纹确实扎眼，基本上人人侧目。

　　杨萱就盯着晏夫眉间的铭纹看了很久，直到宿尧不耐烦地打断她：“所以，你到底找我有什么事？”
　　可她并没有理会宿尧，依然执着地盯着那个铭纹看。

　　悟净法师却略微有点儿尴尬，眼观鼻鼻观心，不敢乱看。看来居士和这位晏施主感情确实是一日千里，这才几日不见，两人居然连纹身都弄成一模一样地，真有必要如此？他想不透。

　　晏夫对这小姑娘还有印象，观她面相之间的变化，想起再不可能见到的某个师门后辈，动了一丝恻隐之心，遂说道：“你家逢大变，但命不至此，还有一份生机。”

　　他自认为这就算安慰了，没想到闻此言杨萱却心里一颤，立马惊慌失措。虽然出门的时候家里还是一切如故，但晏夫说的话她却从不怀疑。

　　和家里出现变故相比，其他的事情都可以先暂放一边，她来不及再谋划什么，转身就朝巷子外面跑，纤弱的背影踉跄狼狈，看上去就让人无比怜惜。

　　可惜在场的三个人要么早已斩断尘缘，要么还没开窍，实在生不出什么慈悲心肠！

　　编号130899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后巷那棵杂苗盼了回来，但谁知道在它面前信誓旦旦的人类小姑娘居然这么不靠谱儿，还说什么一定帮它把叶子长回来，可这话都没说就被吓跑了是什么道理呀！耍着树好玩儿是不是？！

　　宿尧和晏夫的耳朵同时都动了动，庙街后巷清净无比，但一人一妖却都皱起了眉毛。

　　“歪脖子，你出息了呀！怎么几天不见就连偷听大人说话都学会啦？”

　　意有所指的看向刚刚一直站在旁边的悟净法师，宿尧左脚轻轻一跺，偷偷躲在院墙根处偷听他们讲话的一根树藤‘啪嚓’一下应声折断，悟净法师黑脸微红，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像他脸皮这么薄，编号130899一向能屈能伸。

　　以前仗着自己有人护着就老是来招惹无依无靠的宿尧，现在知道自己有事儿要求着人家，他也放得下面子。

　　窸窸窣窣地声音从地底传过来，后巷整齐的青砖突然被掀开了十好几块，先是一个茶杯样子的瓷器从土里冒出来，然后，出来一个......木鱼？！

　　后面又陆陆续续冒出来一堆‘破铜烂铁’，宿尧都不稀罕正眼看，悟净法师却越看越上火！那个木鱼为何如此眼熟？和他去年丢失的那个为何如此相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