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室之澹——《蒲公英的约定》》志村肉松

73、我要的幸福

　　【8】
　　白日的Sorrow明显不如夜晚繁华，我在街口刚下计程车，就看到V站在距我不远处，双手插兜，微微歪着头望我。仅仅只是身影，就让我分外心动。
　　我的心脏跳动得让我害怕。
　　可是没有缓冲的余地，我的大脑支配着我的身体跑向他。他伸出手来拥抱我，我扎进他怀中。
　　我又闻到了他的味道，像是上辈子的气味。我像是小狗一样胡乱地蹭着，他笑着按住我的头。
　　“你是小狗吗？”
　　我不理会他，只是踮起脚尖吻他，用力抱住他。他温柔地回应我。
　　“路过这个城市，想你了，就来见见你。明天我就回法国。”
　　他轻轻抚摸我的长发，我紧拥着他的双臂松开了些。
　　我的鼻子又酸了，心脏不争气地抽搐。
　　他捧着我的脸亲我的额头，微笑，“别急，我们有一天的时间。”
　　我们只有一天……
　　我可以拥有他一天。
　　这一天他只属于我。
　　幸福太强烈，我变得好害怕。
　　不该去想未来，我只要现在。
　　只要拥有他，有一刻，是一刻。

　　我知道彩虹太美丽，可是没有人会不去追逐它。
　　我只要这一瞬的灿烂，只要极致温情，过后，再疼，也无所谓。

　　【9】
　　第二天他很早就离开了，醒来的时候我感觉不到他的温度。只能看见身边的那个位置，白色的床单起了细小的褶皱。
　　起身的时候发现手机摆在枕畔，调到了录像播放的模式。我把枕头压到身后，卷着被子半靠在床头看那一小段的视频。
　　白色的枕套，我的黑色长发，我闭着的眼睛，我颤抖的睫毛。他笑的脸，伸手指了指前一晚我在他脖子上留下的牙印，他俯身吻我的侧脸，他在烟上写的“love you”，那些爱情被燃烧之后留下的灰烬，他拨弄我长发的手指。
　　以及，他最后对着手机说，love you，kiss you。
　　我握着手机，卷着被子一直颤抖，手机里面来来回回播放他留下的背景音乐，我抱住自己光裸的膝盖，身体冰凉得像是被冷风贯穿。
　　你这样，让我如何能学会爱上别人？
　　以一时的美丽换我这辈子的爱，V，你太精明，我太愚蠢。

　　【10】
　　我站在主楼的楼梯口上，N挡住我继续向前的步伐。我强压下心底的厌恶感，抬起头来看他。
　　他问我，“你昨天去了哪？”
　　我无所谓地耸耸肩，“去看我奶奶了。”
　　他的眼神阴翳，“和你奶奶上床？”
　　“你发什么疯？”我还话还没说完，他忽然伸手扇了我一个耳光。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昨天去哪了？”
　　我闻到发间还残留着V的气味，可随着他一步步逼近，那气息越来越淡。我心烦意乱，想要快些摆脱他。
　　“我给你说我去看我奶奶了，你还要我说几遍！”
　　或许是我的声音太大，周围开始有人三三两两地围观。N一向不喜欢被人当猴子看，但此刻却无动于衷。他只是死死盯着我。
　　我退无可退，只能撑着扶手栏杆，努力避开他。
　　他面色铁青，握着手机飞快地按着键，几秒后将屏幕放到我面前，近得几乎触到我的鼻尖。残余的V的气味越来越淡。
　　“这个是你奶奶？！”
　　他握着手机的手指骨紧绷，我向后退了一点，看清了屏幕上的影像。
　　我和V在街口亲吻的相片。
　　他的气味越来越淡，像是他离开后的那几个月。
　　他在我的记忆里，我时常想起他，可从来不能触碰他。
　　他从来都不是我的，他不属于我。
　　手机的像素很高，距离近得我看得见他微微眯起的眼睛。我的心开始狂跳，血液逆流，麻涩得我不知如何是好。
　　我忽然变得异常娇弱，指尖不断颤抖，整个身体都在抖。
　　V，V，V。
　　我从未像今天这样想念过他，明明他才离开我没多久，数月来的思念却已经满溢。
　　人果然是贪婪的动物，得到的越多，想要的越多。
　　N伸手来拉我，我动作激烈地挥开他的手。或许是幅度太大，我向后仰了一下。N的手恰好撞到我的臂骨，在他的推力的辅助之下，我摔了下去。

　　【11】
　　我讨厌朵婼，不仅仅是因为她清高，更是因为她的假好心。是的，我的狼狈她全映入眼底了，在我最难堪的时候，她却像个救世主一样送我到医院。
　　别人该会怎么想啊。
　　是啊，朵婼多善良啊，白晴滟那样对她，她都能不计前嫌地帮她，她简直是女神。
　　这样的说法，应该不少吧。
　　我讨厌她的善良，也讨厌她越来越美丽的模样。于是我对她说了那个秘密，那个作为她的生日礼物的，或许这一辈子她都不会知道的秘密。
　　我成功地看见了她的落荒而逃，但她离开之后，妈妈冷漠的神情却让我害怕。
　　那样的神情，分明是觉得我丢人，分明是将我当做报复的工具。
　　她已经疯了，我现在才明白。
　　“妈，我……”
　　我刚开口，她抽手便摔了我一个嘴巴。我咬住下嘴唇，刚想辩解，她转身便走。
　　她只拿我当工具，一件宣泄她仇恨的工具。

　　【12】
　　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她不再理我，即使我找她沟通，她对我也尽是冷嘲热讽。我忽然明白了离开之前朵婼都是以怎样的情绪在过活。
　　可是我不能离开，这个可怜的女人除了我，谁也没有了。
　　爸爸将朵婼的离开怪罪在妈妈身上，要同她离婚。爸爸开始更加频繁地出差，我时常听见她夜半惊醒的尖叫声。
　　我同样睡不着，只来来回回看着同一段视频，想念同一个人。
　　那个人，他现在好吗？

　　再见V，是在很久以后，时间长到我已经忘记了到底是多久。
　　同样是一个陌生的电话，同样不属于我的他，同样的一天期限。
　　可是我乐此不疲，我自甘堕落。
　　唯一不同的是，那日我整夜没睡，只为的能够送他一次。
　　他很早醒来，发现我睁着眼，以为我醒得早，笑着亲亲我。
　　我很固执地告诉他，我要去送他。
　　他错愕了片刻，说，我以为你不喜欢分离，第一次我离开你就没有去送我。
　　我扑上去咬他，他笑着把我抱在怀里。
　　和他在一起太美丽，这男人太容易让我上瘾。

　　【13】
　　从机场出来，天空变得阴霾。
　　我发现我越来越能耐，竟然压制住了要随着他离开的冲动，V像是罂粟，可我竟然抑制住了这种冲动。或许有一天，我能戒掉他吧。
　　指尖忽然变得冰冷，我走到街边的一家小店，要了一杯热奶茶。
　　在我搓着手发呆的时候，耳边忽然有一个低低的声音响起。
　　“一杯热奶茶。”
　　我愣了片刻，抬头看向身边。声音的主人显然也发现了我，她停了片刻，冲我一笑。
　　“姐。”
　　我不自然地回以笑容，视线落在地面上，顺着她的鞋尖攀上去，却延伸到了她手中拖的那个箱子上。
　　“你要走？”
　　她尴尬笑笑，“嗯。”
　　“去哪？”
　　“T市。”
　　“什么时候走？”
　　“两个小时后。”
　　“我送你。”
　　她明显怔愕，却飞快地反应过来，眼睛弯弯的，“嗯。”
　　其实对于她的厌恶，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嫉妒吧。嫉妒她单纯，嫉妒她能够得到那么多爱，嫉妒她的一切的一切。
　　或许我是在一夜之间变得成熟了，总认为我和朵婼应该一笑泯恩仇。
　　那天我们用那两个小时聊了很多，她说她从来没有恨过我们，她毫无保留地对我说她的故事。我忽然觉得，我们都那么相像。
　　不计成本，不求后果地去爱一个人。
　　我迟到了十几年的对她的疼惜在瞬间爆发，我忽然想让她好过点儿。
　　于是我借着去洗手间的空闲给爸爸打了通电话，让他为朵婼在T市做些安排。

　　在登机之前，我第一次拥抱了朵婼。
　　她暗红的瞳孔很明亮，笑起来的时候眼角弯弯的。我不争气地鼻尖发酸。
　　“去那边要学会照顾自己。下了飞机会有人来接你，他叫林昊悠，是爸爸的朋友，会照顾你的。不要拒绝，你就当做是让我开心，好不好？”
　　她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儿地点头。
　　我咧着嘴一直笑一直笑，在她往登机口走的时候一直挥手。
　　她即将登机。
　　我却忽然叫住她。
　　“朵婼——”
　　她错愕地回身。
　　“你幸福吗？”
　　她停了一下，不说话，只是点头，不停地笑。继而微微歪着头，停在原地看我。我忽然笑出声来，不顾形象地冲她大喊。
　　“我也很幸福。”
　　她伸长手臂，做了个拥抱我的姿势，转身离开。
　　我深深呼吸，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勾起。

　　是的，我很幸福。
　　其实我们要的幸福，一点都不多。只是好好生活，随意地爱一个人，被一个人爱，那就足够了。
　　就像是我之于V，朵婼之于林苏澈，卓璟之于朵婼。
　　结局是什么，又有什么重要的呢。只要知道，自己狠狠地爱过，狠狠地灿烂过，狠狠地幸福过，那就好了。
　　这就是我要的幸福。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