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王冠》困困的小玫瑰

4、第 4 章

　　饶是提前许久就开始准备，等凤涟琛跟着黑河公爵和公主一路进王都时也显出几分狼狈。冰蛮的冬天素有地狱之称，厚厚的冰雪几乎要掩埋一切，平原上只有最高的树才能在雪层上露出一抹青翠。一行人一路驾车，路上车辕就断了三回，更别提其他各种突发的状况。好容易进了王都，人人都长舒了口气。
　　待入城时，早有细皮嫩肉的内侍在城楼处等候了。来人约莫五十岁左右，略显肥硕，细白脸皮寒风里吹的通红。见了黑河公爵当先骑马靠近，忙不迭小跑着迎了出去，人还未到，声音先远远传了过来。
　　“奴见过黑河公爵，大人英武一如当年！”
　　黑河公爵朗声大笑，待人跑的进了就翻身下马，冲来人热络道：“朱大监这身材也一如昨日啊！”
　　朱大监捧着滚圆的肚子呵呵笑着说：“公爵大人取笑了。自打听驿站传来消息说您过了武安山，陛下就日日打发奴到这儿守着，千叮万嘱一定一见到大人您就赶快通报。”
　　黑河公爵揽着朱大监，一副哥俩好的样子，说：“多谢皇上惦记，我这也是头一回，一去就是五年。好在，幸不辱命，哈哈。待过几日正式的……我也能松口气。到时候请大监来吃酒，您可千万要赏脸。”
　　朱大监自是一口应下，引着一行人直接进了王宫内东三庭。黑河公爵见四处巡逻不断，且树上墙头不时有窥视之感，心里更提了几分。暗暗叹气，想着，为了儿子的安全，皇帝陛下怕不是把自己的暗卫劈了一半过来。由此也可见如今王宫形势，对一个年幼的王子来说可谓危机四伏。
　　朱大监看出黑河公爵的心事，也长叹道：“陛下也不容易。等正式见礼过就好了。陛下早在自己身边安排了五间屋子，小王子到时候学习就在陛下的勤政殿外西暖阁里，就寝则是在陛下的套间外间。虽地方略小了些，不如这几进的院子舒服，但是陛下也说，总要放在自己身边寸步不离才最安全。”
　　冰蛮如今才刚在新一甲子坐上了霸主国之位，南有前霸主国明德积威深重，西有新秀黑鹫王一连整合西境大陆大小国近十个，东边虽然战力不强，也没什么有一统的野心和实力雄主，但东境物产丰饶，仅粮食一项就能卡死冰蛮的咽喉。如今冰蛮凭借武力于黑河渡林击溃明德，成为新的霸主，但是其余各国小心思不断，想要搏个名望的刺客也都在暗地里磨刀霍霍，盼望着自己一击得手，扬名立万。
　　在这样四面皆兵的情况下，凤熙功仅今年一年就遇到大小刺杀十余起，虽然都没能突破防卫，但情况之险也可见一斑。凤熙功本人是不大怕这些的，他是战场上马背上打下来的皇位，论反应论机警甚至论剑术，身边的护卫也好多都不及他。可凤涟琛不行。他身上可谓外忧内患，内患还更甚于外忧——冈仁那条美女蛇多年经营，谁知哪个角落，亦或是那条幔帐后就藏着个忠心于冈仁家的死士。
　　为安全考虑，黑河公主和凤涟琛都坐在马车上没下来，直到一行人入了第三进。从这里马车一律都不许进了，箱笼在偏门出卸了下来，堆的将大门都堵了一半。朱大监打发个小内侍去里头叫人，不多时就出来了二十来个。
　　大监略带歉意地说：“人太多总归不安全。陛下虽有交代，但我私心减了一些，里头只派了这二十几个，根底我都摸的透彻。旁的人都安排在三进之外，平时只在外头做些粗活。”
　　黑河公爵感激道：“大监有心了。”
　　说着见凤涟琛在马车里探头探脑，就亲自去抱了人下来，说：“这是你父王身边的大监，也是自小就跟着的。”
　　凤涟琛闻言自是客套了一番不提。
　　寒暄片刻，想着他们一路风尘，定要急着洗漱休息，朱大监就说后头还有差事，匆匆走了。凤涟琛毫无形象地在院子里伸腰踢腿，活动了半晌才觉得浑身血液流动通畅，好奇地四处打量。
　　黑河公爵一路骑马，比他们乘车更累些，此时脸上也带着几分辛劳，但眼睛还亮亮的极有精神。他帮着公主下了车，说：“先捡要紧的拾掇出来，旁的箱笼也不必拆，不然小熊后头挪到陛下旁边又要折腾一回。”
　　黑河公主劳累的眼袋青肿，下了地就觉得腿脚软的站不住，忙摆手推到：“让我先歇一歇的吧。看看那几个姑姑有那个身子骨强健尚能管事的，只把头一辆大车上那几个酸枝木箱子收拾出来。”
　　一个年轻些新提拔上来的掌事立刻领命去了。凤涟琛体贴姑姑，亲自扶了叫去屋里歇着。转头出来，又在院子里四下打量。
　　黑河公爵摇晃着腕间的马鞭套，斜倚一处廊柱，问：“可是觉得新奇？”
　　凤涟琛摇头，又点点头，说：“早听闻王都风格与边塞不同，只没想到是完全学了南境的样子。”
　　黑河公爵笑道：“只这边是南境的样式，正经宫里头又是另一种风格了。咱们冰蛮气候恶劣，这种几进院的屋子瞧着气派，住起来却不如城堡万事便宜。别的不说，只这冬日取暖一项，消耗就能节省不下万金。”
　　凤涟琛不信，问：“开销有这么大么？”
　　“冰蛮木材稀缺。”黑河公爵淡淡点出来。凤涟琛却奇怪道：“何必烧那些珍贵的木头？红土区的煤矿年年出口，怎的反而内需还供应不上了？”
　　提到红土区，黑河公爵显得有些烦躁，神情里带着说不出的厌恶。他对着远处啐了一口，马鞭子磕着皮靴，心烦意乱道：“红土区的老妖婆岂是好相与的。仗着红土区豪富，平日里你父王都让她三分。那边的煤矿金属矿每年只极少一部分低价卖了咱们，其他都走出口。国家只收个关税，别的压根沾不上手。”
　　“这却奇了，父王能由着他们如此？”凤涟琛对红土区存了忌惮，若没过硬的势力，红土区哪里敢这么不给皇帝面子。
　　黑河公爵掰着手指数了四个大部族和中等部族七八个，说：“这些人靠着红土区的金子拧成一股绳。战斗力虽然比不上冰蛮最顶尖的白熊军，但若闹将起来，恐也会元气大伤。”
　　凤涟琛天生的面目灵动，听了黑河公爵的话，眼神随着心思活泛起来，惹得公爵伸指一戳：“又憋什么坏水！”
　　凤涟琛来了兴致，小眼神跃跃欲试，浑不怕天高地厚地道：“姑父带兵这么多年，怎的忘了‘兵不厌诈’的道理。不能硬来，却没准吃软刀子呢。您快跟我说说这里头的关系，到时候咱么姑侄俩还不是……啊，疼疼！姑父快松手！”
　　黑河公爵看着小恶魔头上的犄角大有冒头的趋势，眸光一闪，闪电般伸出手去，一把掐住了那张圆润的小脸蛋。凤涟琛反应虽快，奈何动作却慢，堪堪向后躲了没有几寸，就被人两指狠狠掐住，霎时酸痛的眼泪汪汪。
　　看这能折腾的臭小子噙着泪花，黑河公爵这才觉得心里头舒坦了。松开手见他脸上红了一块，心里一虚。再要伸手替他揉揉，那小子蹭地蹿出几米远，忙不迭地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