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高处不胜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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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日子没过两天，德贝城就接二连三传来消息。接连几天，尼普禄多王都在谒见厅接见使者。
法雍绿洲的行政官们为了租税的问题频频觐见法老，德贝城的祭司则忙着准备5天“降神日”和“岁首节”庆典。古埃及历法规定：每个阳历年的最后五天分别是5位主神的生日——冥神以及农业之神奥西里斯、太阳神荷鲁斯、干旱之神塞特、冥后以及生育女神伊西斯、连同守护死者的生育女神奈芙蒂斯。为此，法老专门为我安排了学习课程——今年的“降神日”第一次由我担任主祭工作。
最忙碌的还是德贝城的官吏们：“岁首节”当日，天狼星将与日同升，尼罗河的泛滥也同时开始。官吏们要测量水位、丈量土地，更要组织盛大的庆典活动——“降神日”庆典之后，比泰多、米坦尼、利比亚等国都将派使者出使埃及的“岁首节”，据说还有几位王子和公主的出席。
内政外交都忙得不可开交，偏巧宰相伊姆霍德布去往努比亚催缴贡物还未回国，法雍绿洲的巡视只能告一段落。
回到德贝城以后，我一直留在神庙学习献祭、供奉、祈祷、请求神谕和宗教仪式。
为了保持身体的“圣洁”，我必须每天在神庙的“圣湖”里沐浴两次，每夜再次进入冰冷的“圣湖”清洗两次，就连漱口都改用特制的泡碱。
身为祭司，我只能穿白色亚麻衣服和植物制作的鞋，衣饰上的羊毛和皮革被全部去掉。我不再参加法老的王室聚餐，而是跟随神庙的祭司们一同进食：鱼、豆类、大蒜和猪牛羊肉统统被禁止了——因为特定的植物或肉可能与某些神有关……
深夜从冰冷的圣湖回来，我开始夜间的祭司工作——占星。埃及的夜空清澈无云，每一颗星辰都在熠熠生辉。
穿着宽松的白色祭祀服，我站在神庙的高台上眺望星空。微醺的夜风吹拂我的衣袂“哗哗”作响，彷佛就要乘风归去……我轻轻拢上领口，长长的裙裾在大理石上飘逸而过……真有些道骨仙风的味道了。
夜间万籁俱静，亚莉偷偷溜进神庙看我。她带来些王宫的消息，大多是哄小孩子高兴的趣闻：
比如说，德贝城的玛尔卡塔王宫，最近新来了一名布巴斯蒂城的下等祭司。布巴斯蒂城崇拜月亮女神，所以法老命他伺候王宫和神庙里的猫——埃及崇尚猫女神贝斯特，成千上万只猫被做成木乃伊，有时也作为王室宠物而风靡一时。比如我那几只。
还有就是，法雍绿洲的贡物和租税纷纷抵达德贝城……伊塞塔维城的市镇长官还专门献给爱西丝公主两名最好的调香师和化妆师……看来法老对我的宠爱已经传遍了法雍绿洲……
占星结束，我目送亚莉远去。神庙寂静无声，用来计时的水钟上12个圆环全被淹没。疲惫不堪的我只想早早归去就寝，次日清晨还要再次进入“圣湖”受洗。
如此辛苦地学习，也不是毫无私心的。
我是埃及法老——尼普禄多王的掌上明珠。在这个身体里，却有个来自亚细亚的灵魂。很多年前，我曾经痴迷过一部叫《尼罗河女儿》的漫画书；又过了很多年，不知为何，我却成了书中的人物。
我曾经设想过，要制止女主角凯罗尔的出现——上埃及掌握在法老手中，下埃及掌握在王后手中。我无法容忍下埃及脱离我的掌控。
很快，我否决了这个设想：爱西丝身处的整个时空，完全建构在凯罗尔的存在之上。如果没有凯罗尔，就没有《尼罗河女儿》。如果没有这个故事，又怎么会有爱西丝这个虚构的公主？
如果我什么都不做……会有另一个爱西丝穿越时空，带来3000年后的凯罗尔吗？我苦苦思索……那个狠毒又痴情的女王，会取代我吗？
庄周梦蝶。蝶梦庄周。
我若是爱西丝，你又是谁？
苦笑。内心里，我害怕那个神秘的爱西丝，远胜于我担心凯罗尔•利多。死而复生的神力、随意穿越时空的变化莫测、女王的狠毒痴情、对埃及的掌控欲……这些都会使得我成为她第一个剪除的“死敌”。我的存在，会阻碍女王的一切……甚至，尤胜于凯罗尔对她的威胁。
不死不休。也许我才是，“女王爱西丝”真正的死敌。
—————————————— 以上是爱西丝忧虑恐惧的分割线 ———————————
神庙祭祀结束，最后五天的“降神日”终于来临。
一大清早，身穿豹皮的女祭司（备注：1）为我穿上祭祀的礼服，接着细细勾勒出眼影，妩媚的孔雀绿衬着眼睛就像一只娇憨的小猫。我静静坐着，涂在睫毛和头发上的金粉在阳光下光芒四射，黑发上缀满彩色的珠子，伴随着走动轻盈起舞。“最美的伊西斯。”法老王赞美道。
在这个阳光鲜亮的早晨，我登上神庙的驳船，沿着尼罗河顺流而下。女孩子们把莲花投掷过来，一张张三角帆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当驳船再次起航，岸边成千上万的民众沿着河岸一路追逐，无数花朵被投入水中。在这个仪式之后，我被正式承认为伊西斯女神在人间的化身（备注：2），从孟裴斯到德贝城，我的雕像会出现在各种神庙装饰和公共建筑上，并与诸神一同永生。
驳船在尼罗河上巡游了一整天，最终返回德贝城的玛尔卡塔王宫。在这个火把照亮的夜晚，蓝紫色的夜空摇曳着星光，层层叠叠，把德贝城照耀得仿若神境。
主殿的大门在我们面前缓缓开启，伴随着号角齐鸣。整个大厅都安静下来，人们静静注视着法老，他的左手牵着曼菲士，右手牵着我，人们注视我们的目光就像是看到刚刚降临人间的神灵。
法老向众人举起金杯，宣布节日晚宴正式开始。我坐在他旁边，不断为他盛满美酒和佳肴。朝臣们在一旁不住地点头并充满敬畏地低声议论，女眷们窃窃私语。整张桌子上，只有我始终沉默不语。
“你怎么不说话，女儿”法老摸摸我的头，带着些许醉意，“神谕不该扰乱你的心。”
法老说的是降神日前夜的秘密。大祭司在伊西斯女神殿授予我女祭司的头衔，象征万物之母、冥后伊西斯女神的神庙在夜晚发出了耀眼的光芒，法老身上佩戴的圣物“荷鲁斯之眼”变成了活物——代表“复活”的圣甲虫甚至一只只从神坛上浮现……所有目睹神迹的人目瞪口呆，大祭司高兴得抱着我老泪纵横……
伊西斯的神谕是：“复活”。所有人，包括刚从努比亚赶回的宰相伊姆霍德布，都一致认为：爱西丝公主将会继承伊西斯女神复活逝者的神力！
千百年来，埃及人始终坚信：永恒的生命在来世。现世是短暂和虚幻的，一切都是为了重生后的来世。所以埃及人个个都很注重死亡和未来，每个有身份的埃及人死后都会被制作成木乃伊，他们必须为死后的复活保存完整的身体。
特别是享有尊荣的贵族和祭司们。他们自以为是神的宠儿，无限的转世就是他们不断主宰人世的历程。他们更是害怕不能复活多于担心现状。
——守护死者的冥后伊西斯，一直被埃及人视为生命的赋予者和死者食物的供给者，她也是审判死者的主神之一。得知爱西丝公主能在未来复活逝者，所有人看我的眼神都充满了狂热。
相比众人的欣喜若狂，我却因“复活”二字隐隐忧虑：三千年后，复活的不是别人，却正是爱西丝女王本人……我能够战胜复活的爱西丝吗？
“你的心思缜密，做事也很谨慎，这本是极好的。只是思虑过重，做事就难免优柔寡断，终究难挑大梁。”想起前世老板对我的考评。
人性难改，也许今生终究还是不像个天生的女王吧？我想起了风华绝代的女王英姿。她身上有着真正的王者豪情。
夜风吹拂着白色的裙裾，我心中却是一片苍茫。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高处不胜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