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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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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周后,11月7号,归国女画家海莲的个人作品国内首展在靖江美术馆举行。
美术馆选址临,建筑地面被抬高整整三层,背后波澜壮阔的江景一览无余。
展馆外观上十分低调大气,极简主义风格的门厅,超高的弧形步阶,曲线形的艺术楼体,从一楼一直延伸至屋顶的大幅透明橱窗,画展当天外围没有花篮云集,只有一弯纯净的水银色人工池水,犹如宁静的海湾。无论白天或者黑夜,自然光或者灯火星辰,都透过湖水折射倒映到展厅内部去。而展馆四周保留了江岸原本粗矿的乱石和野草,与简约匠心的建筑形成鲜明对比,疯狂又典雅,冲突而和谐。
走进去展厅内部空间极大,上下两层,整体以黑白两色为主,天花板装修得如星罗棋布的棋盘,墨蓝色的穹顶上或镶嵌或垂吊着几百盏照明水晶灯,白色的墙壁上陈列着一幅幅海莲的画作,角落处贵重的黑桃木花架上点缀着绿植。
这一天,江狄原本计划陪同龙芷澜一起过来,可意外被公司的事绊住,未能从临市赶回。他愧疚万分给龙芷澜打电话道歉,龙芷澜倒也不以为意,只是笑笑让他安心工作,然后换了件衣服独自驱车去了美术馆。
她到达的时候场馆内已经到了不少人,耿霖盛将她迎进来,把她介绍给几位美术界的泰斗,然后轻轻扶着她的手臂说:“走,我们上楼去,上面有几位著名的国内收藏家,正好介绍你认识认识。”
“好。”龙芷澜自是不好推脱,无意中抬起了头,脸色的笑容瞬间凝住。
只见,二楼画展的长廊上背对着他们站着一个人,一身典雅合体的黑色西装,背影修长,正驻足在一副画作前微微抬头欣赏,饶有兴趣的样子,他对面的正是那幅《若梨》。
龙芷澜犹如被定住了一般凝然不动。
这时,楼上的男人似感受到背后的目光,转过身来。耿霖盛惊喜地喊了一声:“傅先生!”
男人轻轻地笑了,是那种极富感染力的笑,优雅、绅士、温柔、清隽以及……完美。他点了点头,朝他们走下来。
看他从一步步从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台阶拾级而下,龙芷澜只觉得自己的血液一点点从脚底全部流走。
他来到两人面前,唇角依旧附着那抹绅士清隽的微笑,侧头打量着龙芷澜,问:“海小姐?”
耿霖盛连忙介绍道:“对对对,这位就是咱们画展的女主角、归国女画家海莲小姐。”
然后又介绍:“这位是傅以宁先生。著名的收藏家,也是著名的‘艺术推手’,傅先生不仅一掷千金从海外购回了傅抱石、赵无极等大师的作品,也发掘推动过许多新兴书画名家走向市场,对了,之前海小姐的作品也被傅先生收藏过,譬如那幅获过大奖的《独生》,还有那幅轰动欧美画坛的《子夜西辞》……”
耿霖盛滔滔不绝地介绍着。
其余两人不置一词。
傅以宁微微含笑打量着自己的猎物。她穿着一件天蓝色晚礼服,通身除了珍珠别无他饰,纤细的腰身,极为优美的背部,头发蓬松挽起,用几颗珍珠卡子固定,几缕细丝随意地垂下落在洁白优美的颈项上,浑身发散着高雅动人的艺术气息。
她还是那么美,除了过于僵直的肩背暴露了内心的不安。
不知道在这高雅美丽的外表下,她是否还如以前一样?还是那么贪婪、那么狡猾、那么毒辣……那么放荡。
她以为一切早已结束了吗?
真是过于天真。
不过天真的女人总归是可爱的,想到这里他不免心情大好,彬彬有礼地问:“我可否有幸收藏海小姐那幅《若梨》?我很喜欢那幅画,触笔太过温柔,与海小姐其他作品风格都不同,我猜这幅画对海小姐而言一定有非比寻常的意义。”
耿霖盛连声赞道:“这是当然,傅先生真是懂画之人!这幅《若梨》是海小姐心爱之作,一直是指定的非卖品,这次肯不肯割爱,就要看海小姐本人的意思了?”
“噢?”傅以宁微微侧头打量着龙芷澜,静静等待着她的答案。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露出一个无懈可击的微笑:“承蒙傅先生厚爱,区区旧作,不足挂齿!傅先生喜欢,就免费送给傅先生好了。”
耿霖盛不禁愣住:“海小姐……”
龙芷澜打断他:“不好意思,耿董,我今天身体有些不适,就先回去了。”
说完也不待他回答,只略略颔首算是告辞,转身便走出画厅。
到了停车场,上了车,控制不住发抖的手却试了几次都打不燃汽车。
她颤巍巍给自己点了根烟,吸了两口,下车。
夜风很冷,这里不是闹市,深秋的街道上没有什么人,也看不见的士。龙芷澜裹了裹礼服外的薄大衣,继续向前走。
这时,一辆黑色的轿车无声无息滑到她的身边。车窗滑下,露出一张男人的面庞,说不出的英俊,说不出的熟悉,也说不出的陌生。
“上来吧,我送你回去,这里不好打车。”他冲她笑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好似他们昨天才见过面,而不是六年前。
龙芷澜目不斜视继续往前走,喉咙里有些艰难地挤出两个字:“不用。”
风中,男人轻轻叹息一声,滑上车窗,擦身离开。
龙芷澜走了大约四十分钟,接到好容易预约的网约车车辆故障的电话。她只好再往前走,又走了半小时,看见前方道路便停着那辆黑色大奔。一个男人斜靠在引擎盖上,双手抄在裤兜里,微垂着头,长得过分的腿漫不经心地撑在地面上。
龙芷澜停下脚步。
男人回过头,背着光也能看见墨羽般的眉下那双幽邃却闪烁着嘲弄意味的凤眸,“上车吧,漂亮的艺术家,娇养的大小姐,你在犟什么呢?”
她浑身都快冻僵了,踩着细高跟的脚踝像要断掉一样。
纠结了大约两分钟,她走过去拉开车门。
男人拉开另一侧的车门,问:“不怕我绑架你了?”
龙芷澜坐上去,扣上保险带,“傅先生今时不同往日,怎么会?”
傅以宁笑了笑,也坐上车。
“去哪?”傅以宁问。
龙芷澜报了江狄别墅的地址。
他勾了勾唇角,车在黑夜里平稳前行。
过了一会,他说:“对了,澜澜,找个时间我请你吃顿饭,咱们叙叙旧。”
他的声音清晰、沉练、优美,喊“澜澜”的语气自然极了,带着尾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像把钩子,在这密闭的空间里直接勾住人耳朵后最敏感的地方。
可是叙旧?
他们有什么好叙的。
龙芷澜微微别过头转开目光。目光无意中看见倒车镜映出后排的一角,只见后排座椅上摆着一副油画,正是她那副《若梨》。连最简单的包装都没有,就那么直接摊放在座椅上。
画上安静的裸|体少女依旧长发飘飘闭目蜷在一片泛着流光的黑色上,四周浮着白色透明的花朵,像梦境一般,恬静而美好,纯洁又脆弱。
他漫不经心地缓缓说道:“还记得吗?当初你把这个名叫若梨的JI女带到我们租住的房子当模特,还让我对着这幅画和你□□。”
龙芷澜浑身僵硬。
傅以宁在她耳边轻轻笑了笑,说:“当时只觉得变态,现在倒懂了些其中的情趣。”
龙芷澜不由紧紧闭上眼睛,过了好一会,才缓缓放松紧咬的牙关睁开眼睛,身体依旧一阵微不可见的颤栗,“傅以宁,你到底要干什么?”
他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抬起头透过后视镜望着她的眼睛,平静地说:“没什么,不过想见见你。不知为什么,这些年我有时会挂念你。”
他的眼睛里有些东西让她害怕也让她心悸。
龙芷澜别过头不再说话。
傅以宁也没有再说。
车厢里一片安静。
道路两旁路灯的倒影如流星般一颗颗从车窗上滑过。
到了别墅门口,傅以宁将她放下便离开,点点头算是招呼,并没多说一句。
进了房,泡进浴缸里,手脚被温水刺激得微微发痛后,龙芷澜才渐渐从一片混沌的意识里清醒过来。
她闭目躺在浴缸里,不知过了多久,电话铃响了,她接起浴缸旁边的分机,电话那头传来江狄朗如春风的声音:“澜澜,刚才打你手机没有接,你回家了吗?”
“嗯,回来了。”
“画展怎么样?”
“还行。”
“我明天就回来了,再陪你去。”
“不用了,你也挺忙的,以后再说吧。对了,”她忽然睁开眼睛问:“生意谈得怎么样了?”
“还行吧,挺顺利的,基本上最难谈的都搞定了。”
“是和你上次说的那个人谈?”
江狄在电话那头爽朗大笑:“哈哈,是和他公司谈,不过今天见的是他们副总,他不在。”
“他叫什么名字?我们家在靖城也算人脉广,或许认识。”
江狄说:“姓傅,傅以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