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虫三十年》易玄

3、第 3 章

　　3 一只叫里德的雄虫和雄虫保护协会

　　今天里德·沃尔夫的心情不太美丽。

　　结婚这一个月以来，里德可以说过上了神仙般的日子。除了早上自然醒的时候，里德会出去散步，他从不在午饭以前起床。

　　下午上上网课，在家里溜达一圈，再睡一会儿午觉，雌君就回来了。吃过希维尔做的晚饭，再由他或者管家推出去散一圈步。回来被照顾着洗澡，看一会儿书，然后就睡觉了。

　　在福利院每天被闹铃吵醒的日子，总算结束了！(╥﹏╥)

　　现在的里德可以说是悔不当初——你早说找个雌君可以过得这么舒服的话，他就不参加雄虫义务教育了。他一个没背景的瘸子，虫生轨迹本来就和那些正常雄虫不一样，犯得着跟他们一块儿卷吗！

　　经过一个月的相处，洛契家，或者说现在的沃尔夫家所有的虫都非常喜欢里德。大家都说，希维尔·洛契少爷的雄主阁下，待虫亲切又宽和，长得也好看。

　　美中不足的是，这位阁下天生体弱，所以懂事的家虫从来不会在休息时间打扰这位英俊又好脾气的雄主，除非……来了一群没有礼貌的访客。

　　早上十一点半，里德被楼下的声音吵醒。

　　住进来一个月了，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这一个月以来，家虫们也摸清了里德的性格和生活习惯。一般来说，雄主不出现在一楼，家虫们一律默认他在睡觉。既然雄主在睡觉，根据管家的吩咐，家虫们说话拿东西都极其小心，生怕会吵到里德。

　　然而今天，里德竟然被吵醒了。睁眼的里德也没有了再睡的意思，于是洗漱完毕之后，顶着一头乱毛自己坐轮椅下楼。

　　大管家在楼下已经收到了里德醒来的提示，连忙打手势让二管家来处理眼前的闹剧，自己去楼上接雄主下楼。

　　没想到还没接到虫，里德已经自己下来了。

　　大管家心里一跳，赶紧走过去接过去轮椅的控制权。

　　他跪着为里德盖好毯子，不敢有丝毫怠慢：“雄主，您起床啦？睡得还好吗？”

　　充足的睡眠让里德的脸色好了很多，如果让他以前那些福利院的好友看到了，肯定会感叹婚姻不是爱情的坟墓，是里德的疗养院。

　　雄虫顶着一头乱发，点了点头，语气却不好：“楼下在干什么，这么吵？”

　　大管家语气更加小心：“是雄虫保护协会的虫来了，说想要见一见您……估计是为了您和洛契少爷的婚姻做回访。”

　　里德在轮椅上嗤笑一声，任由大管家推着他往前走。

　　脸色红润，慢悠悠下楼的里德，面对的是雄虫保护协会臭着的几张脸。

　　领头的雌虫阴阳怪气地热情道：“里德·沃尔夫阁下，好久不见呀！总算等到您了，结了婚之后，连您都变大忙虫了啊。”

　　被白白晾了三个半小时，这几个雄虫保护协会成员此刻心情就像吃了屎——他们八点半就到了这里，却偏偏被告知里德还没起床。不能打扰尊贵的雄虫阁下睡觉，军部虫员住宅检查森严，没有沃尔夫家的虫护送他们又很难出去，这帮虫只好坐在客厅里干等。

　　至于里德——呵呵，不好意思，他比工作虫员还要不爽好吧！

　　事实上，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不爽的感觉了。作为一条咸鱼雄虫，里德从小到大收到最多的评价就是“宽和”。他自认不是个好脾气的虫，他只是很多东西都没那么在乎罢了。

　　然而现在，他为数不多在乎的东西，他的睡眠，他快乐的咸鱼生活——就这样被打破了！

　　而且打扰他咸鱼生活的，还是他不怎么喜欢的一群虫——雄虫保护协会，里德听到这个名字都想呵呵。

　　表面上说得好好的，保护雄虫，可实际上呢？他腿受伤的时候，不是也没钱给他治吗？

　　面对贵族雄虫，他们卑躬屈膝得不得了。可是面对里德这种没什么背景，甚至是有些残疾的雄虫，雄保会的话术就一套又一套。

　　以前没结婚的时候，话里话外都是让他找个有钱的雌君。那语气，不像为了里德的终身大事担忧，反倒像教虫碰瓷赖上个好雌君，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腿是被未来雌君打断的，所以倾家荡产都得给他治。

　　他们为什么这么做，里德心里也门儿清——雄保会靠什么赚钱？靠的可不是他们这些穷得叮当响，每个月还要领救济金的雄虫。

　　相反，他们的收入来源就是那些有钱的雌虫。特别是担任雌君的雌虫，一般工作和背景都非常不错。这样的雌虫，如果被他的雄主举报品行不端，或者对雄主不敬，就必须向雄保会缴纳一大笔资金，有时候甚至还要受皮肉之苦。

　　雄虫需要这个雄保会来给他们撑场子，从而凌驾于雌虫之上。而雄保会嘛，需要这些雄虫来给他们创造收入来源。这可不就巧了吗？

　　所以，既没钱又不想找雌君的里德·沃尔夫，从来都不是雄保会的香饽饽。他还记得，自己以前想申请一个助学金，是专门为了残疾雄虫设立的。可是申请到雄保会之后，却不了了之，问了就说是资金不够，奖项已经取消了。

　　结果现在，娶了希维尔·洛契，他反倒成了这些虫争取的对象了。别的不说，等三个小时就为了见里德一面这种事情，他听着都想笑。

　　雄虫慢吞吞地喝杯子里的奶昔，这还是希维尔出门之前给他打的。

　　里德垂着眼睛：“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我等会儿还要吃饭，吃完饭还要睡觉。”

　　领头的雌虫被噎了下——他就知道，这只雄虫从来都不好对付！

　　他挤出一个笑容：“沃尔夫阁下您好，我们今天来是想了解一下您和希维尔·洛契少将匹配这一个月以来的婚姻情况。为了保障您的权益，还请您在谈话过程中诚实回答，毕竟我们也是为了避免您的雌君可能出现的不良行为，为您创造更好的雄虫体验。”

　　里德也笑着点点头：“我明白，一定全力配合。”

　　“在日常生活中，您的雌君希维尔·洛契是否有遵循《雌君行为守则》？比如照顾您的起居生活的时候，是否有跪着服侍您？”

　　其实手册上本来就没说每次都要跪的——照顾雄虫本来就是体力活，全都跪着做哪儿还行？

　　不过雄保会抓着字眼，发誓要从希维尔·洛契身上咬下来一口肉。这只雌虫和他们不对付很久了，因为军功赫赫，他匹配雄主的事情一再推迟，雄保会想整他都没地方。

　　他们预想着：像希维尔·洛契这么心高气傲的雌虫，应该不会愿意卑躬屈膝地为一只雄虫服务吧？

　　里德侧头，认真回想着——下跪？好像有吧。结婚的第一天，希维尔不就是跪着给他整理毯子的吗？不过里德并没有看虫跪来跪去的爱好，所以就跟他说以后不用跪了。

　　不过那之后希维尔还是常常跪在他面前，特别是给他洗澡的时候……咳咳，毕竟他是残疾虫嘛，雌君跪着给自己洗澡，不是很正常？

　　里德于是点了点头：“有啊。”

　　雌虫的笑容停顿了一瞬：“您再好好想想，洛契少将真的‘每次’都有跪下吗？”

　　“有啊。” 里德甚至侧着头向管家确认，“这不是应该的吗？”

　　得到管家肯定的答复，里德又转过头来，瞟了眼前的雌虫一眼。

　　那眼神，仿佛在说：难道你在家里，不是跪着服侍你雄主的？

　　另一名雌虫又问了几个关于里德饮食的问题，例如刚才的奶昔能不能喝？

　　不过这一点他们就大可不必担心了，里德日常吃的东西都是记录在案的，食谱都得送给营养师检查——这一点希维尔比谁都上心。

　　领头的雌虫刚才被怼了，仍旧不放弃。

　　“说到您的伤势，哦不，更准确地说应该是您先天的残疾……洛契阁下是否有为您安排相应的治疗呢？据我看，您的腿这一个月来似乎没有起色呀——”

　　在三只虫呆愣的目光里，里德站了起来。

　　不过他很快就又坐下了，管家为他捡起毯子重新盖好。

　　里德摊摊手，表情非常无辜：“如你们所见，我的雌君为我找到了首都星最好的康复学科医生，现在我已经可以站起来了。”

　　“那您这轮椅是……？”

　　“哦，你说这个啊。” 里德打了个哈欠，“走路太累了，我不喜欢站着，所以就继续坐轮椅了。”

　　雄保会的三只虫是真的没想到，世界上竟然还有这么懒的虫！腿好了还坐轮椅，就因为不想走路？

　　告别了面如菜色的雄保会成员，里德心情很好地开始吃午饭。

　　午饭依旧由他亲爱的雌君精心烹饪——说实话，里德是真的佩服希维尔。那么早起床，还能给自己打奶昔做午饭，难道军雌真的虫均时间管理大师？

　　不过早起半个小时，还是有些影响了他的胃口，里德比平时少吃半碗便放下了筷子。

　　管家看出他睡觉被吵醒，心里还是不爽，于是走过来安慰道：“雄主，这些人和少爷有旧怨，不关您的事，您别放在心上。”

　　里德吐槽：“这雄虫保护协会还是保护我的吗？这就是靠着雄虫捞雌虫钱的吧，没有一点真心！”

　　管家叹了口气：“您就是太善良了，他们专挑好虫欺负。”

　　里德撇撇嘴，好虫帽子他可从来没想带过。这帽子太高太沉了，他里德·沃尔夫只是一只咸鱼雄虫，他的背上承担不了任何重量！

　　里德拍了拍轮椅扶手：“大管家，给我投诉他！”

　　“那个什么什么最佳律师呢？就我和希维尔结婚那天，给我们签署财产协议的那个。你把他找来，给我好好的写个投诉信！我等会儿就发，用我的雄虫认证账号发！他们不处理就天天发！”

　　管家连连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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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五点，希维尔·洛契准时到家。

　　他在回来的路上就已经听说了今天发生的事，中午还收到管家的反馈，说雄主少用了半碗饭。为此希维尔·洛契一整天表情都不明朗，军部那些虫各个心惊胆战，生怕是自己哪份报告没写好惹怒了这位阎王。

　　里德倒是和往常一样，没有特别高兴也没有生气，只和他随口吐槽了一句上午那些奇葩，就和往常一样吃饭去了。

　　饭后照常去散步。临近出门的时候，希维尔突然和里德说，有些事情需要大管家处理。雄虫配合地点点头，于是今天的散步由家里的第二位管家陪同。

　　这位二管家是一位有些年纪的胖乎乎的雄虫。不仅烧得一手好菜，年轻时候还拿过魔术大赛的冠军，里德尤其喜欢他关于骰子和纸牌的技巧，两虫十分投缘。

　　现在看来，结婚的时候里德提过的要求，他的雌君都有好好放在心上。

　　里德住进来之后，希维尔立刻就给他预约了最好最专业的医生治疗腿部，家里备了很多佣虫，管家更是配了足足三位——这几位可不是普通的管家，他们从小就是洛契家的家仆，都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关键时候武力并不比顶尖的军雌弱。

　　不过里德并不知道这些。了解雄主的性格，希维尔并没有让所有准备的家虫都出现在里德面前。实际上，只要里德有需要的时候，他手边有足够的虫照顾他就行了。

　　总而言之，结婚这一个月以来，希维尔军部工作忙的时候，就是三位管家轮流照顾他。估计是被希维尔交代过了，几位管家会的很多，但话都不多，基本上里德一开口就知道他需要什么，但却从不烦他。

　　相处一圈下来，里德已经渐渐和管家们混熟了。几位管家虫都很好，会烧菜会玩花牌，就是只有三管家会打星际游戏，不过里德对这一点倒也不是太挑剔。

　　总体来说，咸鱼里德被照顾得很舒服，婚后生活过得十分惬意。

　　早上雄保会的虫走之前提了个问题，问里德对自己的雌君满不满意？

　　当时里德回答说满意，他们不信，但是里德其实是真心的——至少他身边，没有比希维尔·洛契更对他上心的了。

　　傍晚了，房间里却没开灯。年轻的军雌在二楼的书房里坐着，半张脸被残阳照着，半张脸在暗处，脸色晦暗不明。

　　窗户打开了，希维尔·洛契一眼就能看到楼下被推出去散步的雄虫。里德腿上盖着驼色的羊毛毯，管家低头和他说着话，里德被逗笑。晚风在他头顶竖起一小撮黑色乱发，他自己丝毫没察觉。

　　雌虫轻轻地笑了笑。

　　再转过来时，脸上却没了笑意：“今天的事情，你再原原本本地说一遍。”

　　大管家赶紧上前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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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照常散步了一个小时，晚上七点整，里德的轮椅被推进沃尔夫家大门。

　　他回来了，照顾雄虫的工作自然被交回给希维尔·洛契。雌虫抱着自己的雄主去洗澡，手臂很稳，仿佛抱着的不是一个成年雄虫。

　　其实里德也会自己洗澡，不过……虫堕落起来总是很快的，以前只能自己坐在辅助椅上洗，现在里德有了雌君，雌君给自己洗澡方便又舒服，那何乐而不为呢？

　　里德是个很懂享乐的咸鱼，没必要为了那点可笑的自尊拒绝雌君的服务。

　　洗完澡出来，里德照旧窝进懒虫沙发里看书。

　　希维尔·洛契刚帮雄主洗完澡，因为给里德洗澡，袖口有些沾水，军雌把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劲瘦的小臂。

　　彼时雄虫正窝在沙发里，头上包着巨大的黑色吸水干发巾，正在认真地看书。

　　希维尔走近：“雄主，我帮您吹头发吧。”

　　里德点点头，希维尔打开吹风机，雄虫黑色的发丝被希维尔拢在手里。做过静音处理的风筒没有丝毫吵闹，只是安静地吹出温暖的风。

　　“今天雄保会让您不愉快了，是吗？”

　　雌虫的声音非常温柔，里德闭着眼睛，已经有点昏昏欲睡了。

　　“对，我要投诉他们。”

　　雌君的手依旧轻柔，语气也是：“您放心，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

　　粗神经的里德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心里的代价和雌君口中的代价有什么不同。

　　他又打了个哈欠：“我困了。”

　　希维尔收起吹风机，露出一个笑容：“我抱您去睡吧。”

　　里德点点头，朝他张开手臂。雌虫抱住里德，自己却靠进了里德的颈窝里。

　　只从上半身看，仿佛一对正在拥抱的热恋爱虫。

　　希维尔把雄主小心地放在床上，为他盖好被子。里德棕色的眼睛在灯光下总是显得很温和，希维尔为此把所有卧室的灯都换了更柔和的。

　　“希维尔，晚安。”

　　“晚安，雄主。” 希维尔为雄虫做了一个虫神的祝福礼，轻轻碰了碰他的额头。

　　“祝您做个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