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世界》翻车鱼晒太阳

6、第六章

　　不是哭声动人，而是美好的事物，大多脆弱，当人体会到这种脆弱的时候，很难不被其动容。
　　林清晃了晃神，其实他想问一问这个舍管，这个星球是面向全体人类开放的吗？但此时确实不是一个很好的时机。
　　更何况，他回味了一下刚刚那张楚楚动人的脸，东方人怎么都不可能长成这个模样，特地这样问一句着实有些多此一举。
　　舍管领着赵一鸣和张淇浚一块消失在空荡荡的走廊上，说来也奇怪，这栋宿舍楼哪里都灯火通明，唯有他们三人所在的这一层空荡又冷清，33号说新人区的宿舍不够，他们只能混住。这层楼的人基本都去出任务了，除了他们仨之外还有个室友。

　　林清看了眼自己对面的床。
　　赵一鸣和张淇浚两人都选了靠门的这一边，自己和赵一鸣在同一列，翻过衣柜就可以看到他的床。而自己对面的床板空空荡荡，但柜子上挂了个宿舍常用的那种小铁锁，桌子上也还有几本没放回去的书。
　　林清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眼那感觉颇为熟悉的书封，是波德莱尔的《恶之花》，林清当年在大学图书馆借的也是这个版本。
　　种种迹象都表明对面是住着人的，也就是33号口中那个和他们混住的陌生室友。

　　不过陌生的室友倒也不止这一个。林清翻个身，大字型躺在床上，脑子里浮现出了赵一鸣和张淇浚的脸。
　　林清很久没与人同住过了，他这人向来孤僻，不是个什么好相处的人，领地意识还颇强，这种被逼着和人同住的感觉实际上令他非常的不舒服。
　　但即便是这种状况下，林清悲哀地发现，他还是觉得赵一鸣长得眉目周正哪里都对自己的胃口。
　　为什么百分百暗恋直男的设定，就算到了死亡之后的异世界还是没好啊。关于我百分百会爱上直男这件事。林清百无聊赖地躺在硬邦邦的木质床板上，连轻小说标题都想好了。

　　赵一鸣三人穿过空荡荡的走廊，三人所到之处，头顶上橘黄色的暖光悄然亮起，等人走过后又渐次熄灭。
　　舍管拉着他俩人，“我有管理员权限，咱们来坐夜景电梯吧。你俩恐高吗？”
　　两人摇摇头。
　　“真的吗？这里可是八十六楼哦。有三百多米哦。”舍管再次好心提醒道。
　　两人再次摇头，张淇浚骄傲地拍胸脯，说了一句，比这还高的我也去过。

　　舍管这才领着他俩来到一个大露台，晚风吹在脸上给人温柔的触感。
　　三人一块走到全透明的玻璃电梯跟前。现在是夜晚，这里意外地是个偏僻地方，站在三百多米的高空之中，居然除了四下的灯火，只能抬头看到远方黯淡的星光。
　　赵一鸣和张淇浚借着电梯里的灯光，直到此时才大致看清自己到底来到了一个怎样的世界。

　　他们从医院醒来，再到那个颇为寒酸的宿舍，一直都只在这一栋楼里上上下下，就算是从窗外探出头去看，也不过是无边的天空，看着让人莫名厌倦。
　　这座楼应该是最高点，是座圆形的高塔形状，往下望依稀有白色的圆形建筑在地面上如众星拱月一般将高塔围在最中心。
　　一层一层，像是石子投入水中漾开的波浪。
　　电梯设立在建筑的外部，踩进去之后不管是上方还是下面都空空荡荡没有任何着力点，可谓是对生命非常不负责的设计了。

　　赵一鸣一只手与张淇浚紧紧相握，另一只手忍不住捂住心口，让心跳慢一些。
　　刚刚还自信满满不恐高的两人此刻并排站在电梯口，面对这看起来脆弱无比，像是粘在高塔上的玻璃电梯，都失去了踏上去的勇气。
　　舍管笑眯眯地站在电梯里，似乎对他们的反应早有预料。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两颗药丸，“晕高药，你们地球人太脆弱了，特地给你们备下的。”
　　张淇浚一把接过，眯着眼睛将药一口吞下，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谢谢。
　　赵一鸣只好也接过药，他将药放在唇边，嗅了嗅它的味道，有股子说不出的香味，光是闻着便让这股子难受的感觉好了不少。
　　这时的张淇浚觉得药物不过刚刚顺着喉咙滑向自己的食管，都还没到胃，身体上的不适已经被神奇地一扫为空，感觉比之前的精神还要好些。
　　张淇浚一个跨步迈进电梯，甚至觉得要不是在这看着不怎么牢靠的电梯中，现在的他能当着这两人的面来个后空翻。

　　他激动地拉着舍管的手，真诚道，“太感谢了不愧是宇宙人。”
　　舍管略有些尴尬地抽回手，“是我拉着你们来坐电梯的。”
　　赵一鸣趁着两人聊得火热，没吞药丸，偷偷揩下一点点粉末放在鼻尖，然后偷偷把药丸藏在牛仔裤的口袋里。
　　他本能地不信任这里的一切，可又不得不接受这一切。

　　三个人靠在电梯里的护栏边上，打量着四周。这座建筑是中心，视野极佳，向远处望去你甚至觉得自己能望到天边的银河。
　　这个地方所有的建筑外墙都是纯白色，在夜色里泛起淡淡的蓝色荧光。
　　两人还没收回打量的目光，就听见舍管提醒道，“站稳扶好，电梯要开始运行了。”
　　他话音刚落，赵逸明便感受到一种令人非常难受的失重感。
　　好在几秒后电梯就迅速恢复了平稳，他扶着栏杆，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面色如常的张淇浚。

　　对方正在和舍管天南地北地唠着嗑，看来这孩子真是个自来熟，赵逸明想起他和33号聊天的场景，两人明明刚认识不久，之间的氛围却如同老友一般熟络。
　　舍管打着带他们一块参观夜景的幌子将他们带来了这里，但从窗外不断掠过甚至有点扭曲变形的景色来看，此时的下降速度达到了一种难以想象的程度。
　　在这样急速运行的电梯里，着实不怎么适合看夜景。
　　况且，赵逸明收回看向外部的目光，这个楼层是多高来着？几百米的距离，如此恐怖的速度，为何直到现在他们还没能到达地面？

　　此时的张淇浚仍毫无察觉，正眉飞色舞对着舍管发挥想象力，“对于你们来说，就没有什么折叠空间走捷径的方法吗？高阶文明也坐电梯？”
　　舍管笑得温和，“这个世界的主体是你们，我们只是在尽全力还原你们的世界罢了。”
　　“要不然这么点路……”他看着张淇浚，轻轻叹了一声，“我就直接跳下去了。”

　　张淇浚被他这话吓一大跳，一瞬间的目光像是见了鬼。他瞪圆了一双眼睛，身体不由自主地后退两步，退出了两人之间过密的交友边界，回到最初的社交距离。
　　赵一鸣不着痕迹地扶住他，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然后对上了舍管漆黑的眼。

　　他有着一副很常见的东亚人长相，黄皮黑眼，不怎么高的鼻梁，不怎么大的眼睛，五官长得不算寒碜，但也没多能拿出手，看着年龄也不大，像是校园里随处可见的熬夜大学生。
　　身形偏瘦，仔细看隐隐还有黑眼圈。赵一鸣见到33号之后还以为这些宇宙人随心所欲地捏脸这里说不定全是俊男美女，见到他才算是找到了点普通人的平均颜值。
　　从醒来之后他见到的人一个个颜值都有点超标。
　　过于好看的世界难免显得虚假。

　　不知是不是这个世界的灯光处处都是那种过于温柔的暖黄色，那双看似平平无奇的眼睛在这种灯光下显得分外温柔，甚至不自觉地令人觉得有点难过。
　　好在舍管那有些奇怪的神情只是短暂的一瞬，他很快弯了弯眼睛，将光源藏进了眼皮里，留一双月牙般的笑眼。

　　直到电梯落在地面，停下，没人再出声。
　　舍管将手腕上的手表对准电梯内部的小显示屏，门叮咚一声被打开，他率先出门，回过头对两人笑了笑，“欢迎来到我们的仓库。”
　　赵一鸣牵着张淇浚走出电梯，眼前是个类似于候车大厅之类的地方，圆弧顶，正对面有块巨大的显示屏，上面轮流滚动着人名和数字。赵一鸣多看了几眼，注意到现在最后几个数字显示的是时间。
　　现在已经是23：45分。

　　舍管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颇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啊抱歉，忘记你们有生物钟了，这已经是休息时间了吗？”
　　张淇浚率先摇摇头，对他笑出一口白牙，“没事，这点时间对于当代大学生来说不算什么。”
　　舍管点点头，附和道，“据说你们地球人的知识都要经过学习才能掌握，大学是你们的高等学府，似乎还挺难上？我们这来过一个高考失利的姑娘，同我讲了不少往事。”
　　张淇浚有点惊讶，这个高等文明的一切信息都让他感到新奇。
　　“莫非你们不用学习，也没有诸如大学这种培养专业人员的地方？”
　　“大部分的基础学科知识是不用学习的，大学倒是有，不过……”舍管沉默了一瞬，然后笑了笑，“我为了安慰那个高考的姑娘，告诉她关于读我们母星大学的苛刻条件，说完她沉默了好久，再也不说这事了。”

　　舍管领着两人走到了一个柜台窗口前，笑容甜美的姑娘坐在透明玻璃后，甜甜地同舍管打招呼，“88号你好啊，这是新来的呼救者？长得可真不错，什么时候才能成为嘉宾呢？我很期待看到这两人的表现哦。”
　　“这才刚来呢？你要是有兴致可以关注嘉宾前传，上面有他们二人哦。”
　　姑娘笑了笑，没有搭腔，显然刚刚的话只是客套一下。

　　舍管也不在意，依旧是那副淡淡的微笑模样，“帮我拿三份新人物资过来吧。”
　　姑娘一边点头，一边转身对着键盘敲了几下，“先填表。”
　　舍管抬起手腕，两人看起来都是那么的轻车熟路，显然已经将这套流程做过无数遍了。
　　三人约莫等了半分钟，姑娘笑着说，“三号仓库出库口，已经整理好了，是你特地备注的中国物资，你们几个直接去那里领取吧。”
　　舍管对着她点点头，“谢谢啦。每次都麻烦你了，我亲爱的906号。”

　　赵一鸣和张淇浚跟在舍管的身后，微微鞠躬，然后对着姑娘说了句谢谢。
　　姑娘笑着对他们招了招手，还颇为调皮地眨了下眼。

　　林清觉得自己差不多是睡了一觉又睡一觉再醒来，才等回他那两位姗姗来迟的室友。
　　赵一鸣一手拎一个袋子，张淇浚和他并肩，也拎着个袋子，两人脸色不算好也不算坏，张淇浚说得话多些，赵一鸣有一茬没一茬地回答。
　　这副画面还挺像林清来这之间追过的漫画，傲娇学长和他的元气学弟。
　　咳。林清被自己的想象力呛到，坐在床上一口气咳了好几下，把刚进门的两人给吓了一跳。

　　“怎么了？”赵一鸣率先抬起头来发问。
　　“没事没事。”
　　林清连连挥手，从床上翻身下床。
　　“你们都拿了些什么回来？”
　　“不知道，还没拆封呢，你赶紧过来，大家一块拆。”张淇浚冲他招手道。

　　那是一个外表看起来普普通通的灰色收纳袋，没多大，看样子里面最多塞了床羽绒被。林清尝试着把它给拎起来，轻飘飘的，拿在手里没有什么实感。
　　“据说这里面塞了所有的日用品，你信么？”
　　林清摇摇头，顺着拉链拉开了收纳袋，引入眼帘的首先是一床薄薄的灰色羽绒被。他将被子掏出来，放在床上，手感还算不错。但这个收纳袋无论如何看起来只够放在这床被子啊。
　　林清抱着疑惑的心情继续往里面掏，掏出了包装精美的床上四件套，枕头，凉席，毛巾，浴巾，睡衣，内衣，接着是各种洗漱用品，电动牙刷，杯子，牙膏——

　　一旁的赵一鸣此刻已经从他的收纳袋里拿出了笔记本电脑。
　　张淇浚也从那个属于自己的收纳袋里掏出了那熟悉的画板。
　　“要命。”他呆呆地举着画板，“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四次元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