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噩梦》悬一

5、Day and Night

　　我随便写一写，你们随便听一听。夏实奉行这样的哲学大概有很多年。一开始他并不打算做音乐，虽然他听了上万首歌，学了几年吉他，但做音乐，这件事离他实在太过遥远，乃至从来没有出现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又是什么开始，他走上了这条道路，已经说不清楚了。高中毕业后他和卓永曦分手，独自踏上异乡的土地，给人打工之余竟然机缘巧合地搭建起了如今Parad的雏形。乐队成立初期，他们是有歌词的，过了几个月后他觉得不好，于是就说做后摇吧，后摇很好，没几个人懂，又足够新鲜，果然没过几年，他们开始赚钱了。

　　话已至此，他实在想不出什么词来形容他和音乐的关系。有时他给自己的定位是不够专业的表演者，在舞台上、镜头前演出那么理想的一面，以至于写歌时也分不清到底又是不是在演戏，陷入可笑的我写的歌不是我写的歌这般困境。

　　那又如何呢，只是这样活着而已。深夜他听见有人在砸他家的门，打开看果然是陈若微喝得烂醉，跟他抱怨异地恋的女友莫名其妙地提了分手。他把意识模糊的女人抱到沙发上，打开电视点播最新的网剧。

　　放到高潮，男主角终于决心要拯救自己的国家时，或许由于激昂的配乐，陈若微也醒了过来，呆楞地跟着他看电视剧。他看了一集就有点困，这时陈若微突然开口，问他想不想结婚。

　　“我说，我们结婚吧。”女人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屏幕。

　　“那你的女朋友怎么办？”

　　“其实我没有多喜欢她，我甚至觉得我喜欢你多一点。”夏实没吭声，倒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醒来时女人已经走了，电视进入待机。新专辑发售有两个多月，近几天没有工作可做，想说去写点歌练练琴，又觉得不甘心。午后他饿着肚子打电动时陈若微又来了，提着几袋菜张罗着给他做饭。

　　女人的烹饪水平在常人之上，他吃得心满意足，陈若微看他气色不错，又问他想好了没有。“我以为你是同性恋。”夏实说。

　　“我有这么说过吗？其实我是双性恋。”女人回答说。

　　他又挑了一筷子肉丝，说，如果你想的话，也不是不行。

　　于是事情就这样四平八稳的进行了，乐队成员惊讶他们居然会走到一起，而且迅速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他们笑而不答，因为过于熟悉，一起生活时没有太多不适，甚至连独处的寂寞也能缓解，再好不过了。

　　直到有天陈若微问他要不要□□，他才发现，他很久很久都没有硬过了。陈若微想让他去医院检查，被他拒绝了，女人不满地说要是以后我出轨了怎么办？他说无所谓，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但他们还是结婚了，在亲朋好友的簇拥下举办了一场传统得不能再传统的婚礼。其间陈若微相处多年的前女友过来闹事，指着女人大骂她是同性恋，是在骗婚。可惜前女友连大门也没进来，被人给拦住。夏实的父母没什么反应，大约是无所谓，倒是陈若微爸妈涨红了脸和前女友对骂，最后还是夏实过去把他们劝住了。

　　他偏过头看新娘的脸，陈若微神色如常，仿佛根本不存在那些纠葛。事后乐队的官微把他们的婚讯简单用文字发表，没有配图和甜蜜小视频，底下有人祝福也有人不满，更多的是质疑，好在许久后也没有回音了。

　　那天入睡时陈若微躺在床的另一半，突然有个陌生的号码来电，接通后有个声音用最恶毒的语言把他骂了一通。到后来那个人没力气骂了，他试图平静下来问发生了什么。

　　“卓永曦自杀了，跳河。”对方像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直接挂断了电话。

　　好笑的是，在听到这个消息的一瞬间，他顶多有点感慨。他平躺在床上，想起那天在酒店时卓永曦也睡在他的旁边，呼吸平稳，丝毫没有大厦将倾的迹象。

　　“我跟你说过，我会死得很晚的。”卓永曦说。

　　“很晚有多晚？可能六七十岁，又或者四五十岁，反正我应该不会在三十岁之前去死。”

　　他是被陈若微摇醒的，女人说他梦话声太吵了。他翻了个身，女人最近找了个新欢，年轻的男大学生。他问那我们要不要离婚？陈若微说算了，最后还是会分手的。

　　她说，她不能停止恋爱，就是不能。夏实甚至被带去参加了一场三人约会，在一家新开的游乐园，那个男大学生看起来像没成年，人也幼稚得可以，分毫不掩饰他的敌意。夏实也懒得说什么，这人实在是道行太浅，一看就是被人玩弄的份。

　　他竟然还玩得挺开心，可能因为太久没有去过类似的地方。在大学生排队玩鬼屋时，他们去坐了无人问津的摩天轮。座舱停在最高处，他的眼前是一片亮色调的游乐设施，所有人都在欢笑和奔跑着。陈若微拍拍他的肩，问他感觉如何。他说，他看到新生活在他的面前展开。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