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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强者 ...

  •   狭小昏暗的密室内,光滑的石壁镶嵌着数盏油灯,
      如豆大的火苗轻轻跳跃,
      发出“呲呲”声响。

      白先生把人往地上一放,募地吐出一口血来。

      剑尘忙起身扶住他:“师父,你没事吧?”

      白先生抬起衣袖擦了擦沾血的嘴角,摇头道:“无妨,只受了些轻伤。”

      剑尘低垂下头,语气沮丧:“都怪我无用,才劳烦师父救我,受了这伤。”

      白先生笑了笑,语气里夹杂着几分苍凉苦涩:“莫说是你,这天下能躲过他一剑的人想必也没有多少,便是全盛时期的我,在他手下也走不过百招……”

      剑尘忆起被那平平无奇的一剑压制得生不起半分抵抗之心,对白先生的话毫不怀疑,不禁露出几分绝望:“我们便没有法子对付他么?”

      白先生并未回答,他将目光移向因身子无法动弹而趴在地上的徐幼薇。

      “徐小郎君,委屈你了。”

      说着,他过来将她扶起,修长白皙的手指在她身前轻拂而过,又从袖中掏出一颗红色药丸喂入她口中,轻抬了一下她的下颌,红色的药丸顺着她的食道滑下

      徐幼薇被逼着将药丸咽下,咳嗽两声,她发现自己能发出声音,僵硬的身体也能动弹。这红色的药丸应是解她身体僵硬的药了。

      她扭了扭僵硬的身躯,便听白先生在一旁解释:“徐小郎君,今日多有冒犯实在抱歉得很,给你下药也是想要顺利种下连心蛊之故,还望徐小郎君莫要介怀,在下也是……无奈之举。”

      徐幼薇怎能不介怀,看着手腕上只凝结了一层血皮的伤疤,想起身体里那只诡异的虫子,她杀了他们的心都有了,对于白先生这番说辞,她半点也不信。

      徐幼薇后退几步,背部抵靠住光滑的石壁,戒备的盯着两人,轻轻道:“白先生这话未免太过轻巧,今日之事,怎能一句无奈之举便能抵消?看白先生所作所为,想必第一回见时便盯上了我,我还傻傻的以为白先生是仁心仁义的医者,自己送上门来。”

      她不是傻瓜,若是开始还想不通,看了半日的戏哪里还想不通的,她只是不明白,白先生为何给她种连心蛊,与她身上极寒之毒又有何关系?她隐隐有预感,这一切或许同忽然出现的白袍人有关。

      白先生沉默良久,无奈一笑:“徐小郎君说得对,今日之事不是一句无奈之举便能揭过……我想与徐小郎君说个故事,不知徐小郎君可想听?”

      徐幼薇满肚子的疑问,又不好直接相问,见他主动要说,实在求之不得,便道:“白先生的故事与我身上的连心蛊有关么?”

      白先生轻颔了一下首,
      徐幼薇道:“那你说便是。”

      白先生并未急着开口,他目光望着前方的石壁,好似在思索着怎么开口,良久过后,方缓缓道:“徐小郎君可听说过北境外宽阔无边,沃野千里的大草原?”

      徐幼薇当然知晓,天下的时事或许不清楚,但有关世界地理的分布,她早看过相关书籍,便是皇宫里的蒙学也有教过。

      在三国之外,有一片无垠大草原,那里住着许多部落,这些部落有些像前世蒙古族,他们逐水草而居,以畜牧为生计,骁勇善战,骑射非凡。但因少受教化之故,行事残忍狠辣,时常骚扰三国边境,搞得三国守军很是头痛,有北夷之称。

      她回道:“书里看过。”

      白先生便接着道:“在广阔无垠的大草原上,有一处地方叫长生天。草原上所有的部落,都将长生天奉为圣地,长生天里的巫师被部落子民视为神灵派下凡间的使者,他们无不信仰长生天,长生天的巫王更是被视作神明的化身。”

      徐幼薇却没听过这事,颇为惊奇道:“长生天竟然在部落中有如此威望,为何在三国名声却不显?”

      白先生道:“只因长生天有避世的规矩,长生天巫师出门游历不得说自己的来处,回了长生天。巫师便终生不得再离开,因而三国之人对长生天知之甚少。即便如此,草原上子民祈祷之时,亦是常将长生天三字挂在嘴边,许多人便以为长生天只是虚无的信仰,而非实际存在。”

      徐幼薇听了这番言论,心里隐隐有了猜测:“白先生对长生天知之甚详,难道是来自那个地方?”

      白先生笑了笑,并不否认,“徐小郎君说得不错,我是前任巫王乌白乐的大弟子。”

      徐幼薇虽不知长生天内势力如何,但巫王大弟子,即便不是一人之下,地位想必也不会低到哪里去,若真如白先生说的那般,长生天巫师终生不得离开,以白先生的年纪,定然不是出来游历,那他为何会在临都城?

      白先生淡淡道:“徐小郎定然疑惑得很,这与刚才徐小郎君见着的那位客人有关,他便是现任巫王东寄月。”

      徐幼薇大吃一惊,那白袍人竟然是长生天的巫王,这可是草原子民视作神明化身的存在,这样的人千里迢迢来此处,只为了杀他,白先生与这位巫王究竟有何恩怨?

      白先生目光落在不远处的石壁,眼眸里透着一种没有焦距的虚无,陷入回忆之中。

      “这要从二十年前说起,长生天都是苦修之人,又很少婚配,因而很多时候,外出游历的巫师,会带些孩子回来收入门下。我记得那一日,大雪已经下了几日夜,覆盖长生天大大小小的山峰,我的师父,巫王乌白乐,带回了一个六七岁的狼孩。”

      “说他是狼孩并非隐喻,这个孩子是被母狼叼去养大的,初见他时,他不会言语,亦不会穿衣吃饭,行动与狼无疑。师父知我行事素来稳重,便将他交给了我,吩咐我教导他基本常识。这狼孩十分聪明,也很乖巧,不过三月,不但能流利说话,读书写字一样不差,这般明/慧,也是大出我的意料。”

      徐幼薇静静的听着,总觉得这狼孩与那白袍人有些关系。

      白先生继续道:“我教导他半年,他便同长生天其它弟子无异,身上再也看不出任何狼的痕迹。这时,师父来带走了他,说他是千年难得一遇的练武奇才,想要亲自教导,更是为他取名为东寄月。”

      听到此处,徐幼薇知晓自己猜对了,不禁道:“然后呢?”

      白先生道:“师父这番话传了出去,长生天的弟子们无不羡慕东寄月能得巫王亲授,更是纷纷揣测,他便是下任巫王。然而,这些言论没有多久就散了,只因东寄月入了雪洞再未出来。”

      “这样过了十年,长生天弟子们都忘记了东寄月这个人的存在,他那短短半年的身影,早就消失无影无踪。而我再次见他,却是在三年一度的白月节上。”

      白先生的语气忍不住放缓,眼神十分复杂。

      “白月节上,长生天的弟子们要进行比试,向大巫师们一展自己三年所学。那时,弟子中最厉害的是清然大巫师的小弟子段星辰,他在比武台上连赢数十名弟子,所有的人都以为这届白月节的魁首非他莫属,却在这时,东寄月出现了。”

      “我至今还记得他那时的模样,他一袭素雅无尘的白袍缓缓走来,披散的乌发有些杂乱,腰间只系着一柄简单弯刀,眼眸却比冬日的寒潭还有冷冽。

      他走上比武台,平淡的目光凝视段星辰,漠然道:“你便是他们中最强的人?”

      段星辰素来自傲,对巫王亲授的东寂月并不服气,只冷笑:“是又如何?你想和我打?”

      东寄月道:“是。”

      这场战斗结束得太快,东寄月甚至没有拔出腰间的弯刀,只用了三招便击败段星辰。

      所有弟子都被震住,没有人会想到刚才连续击败数十人的段星辰,竟然败得如此之快。

      这一战,所有的弟子又重新认识了他,关于他的那些言论又被人提起,大家都无不感慨,不愧是巫王亲授的练武奇才,年轻一代弟子的魁首,非他莫属了。”

      “我也是这样想的,我同段星辰打过几回,惯来是输多赢少,他的实力我十分清楚,对东寄月如此轻松取胜,我亦是无比震惊,然而更让我震惊的事发生了。”

      白先生声音倏地激动起来:“东寄月赢了之后并未下比武台,他突然抽出腰间的弯刀,遥遥指向看台上的巫王,相邀之意不言而明。

      看台上的大巫师们与看台下的弟子们一片哗然,那可是巫王陛下,长生天最厉害的强者,被称为几百年来最有机会突破大宗师的存在,东寂月他不过十六岁,竟然敢在比武台之上,众目睽睽之下,用弯刀指向巫王。”

      徐幼薇完全被白先生的故事吸引住,她听得聚精会神,心里想象着十六岁的东寄月比武台上这一指,是何等的风华绝代,又想起白袍人那毫无瑕疵的五官,冷峭如孤壁万仞雪峰的眉眼,想必当时的长生天弟子们,定是无比震撼。不禁问:“巫王答应了么?”

      白先生苦笑道:“众目睽睽之下,巫王如何能不应?那一战,我至今想起依旧无法忘怀。他们打了三天三夜,两人的交手已经不是我们能看懂的,只觉他们周身气息变幻莫测,忽快忽慢,快时只余下虚影,慢时又能看清一招一式,他们与我们好似已经不在一个空间,我实在无法形容那样的感觉,却过了这么多年依旧无法忘记……”

      徐幼薇忍不住道:“最后谁赢了?”

      白先生沉默一瞬,忽然笑了笑:“徐小郎君定然以为东寄月赢了此战。”

      徐幼薇脸微微红,并不否认,这东寄月前面的所作所为实在出乎意料,她有这样的猜测也不奇怪。

      白先生道:“巫王好歹也是长生天第一强者,便是放眼整个三国也无人能是他的对手,而东寄月却只有十六岁,无论是对战经验,还是招式熟练,都无法与巫王相提并论,最后,被巫王一掌劈断了弯刀。

      东寄月虽然输了这一战,但在场之人无不肃然起敬,所有人都知道长生天将会迎来一个比现任巫王还要强大无数倍的强者,只因他才十六岁。”

      徐幼薇想象着十六岁东寂月的强大,心里也十分叹服,她看着白先生不解道:“东寄月既然如此厉害,白先生为何会与他结仇?”

      刚刚在静室里,听东寄月与白先生的对话,不远千里也要来追杀,两人之间可谓仇深似海。

      白先生神情变得奇怪起来,眸光里有仇恨,有不解,有愧疚,有不悔,全部交集在一起复杂难辨。

      他轻叹一声,缓缓道:“这要从东寄月输了比武的半年后说起,那日他输了比武便不知所踪,所有弟子翻遍长生天也未寻到他踪迹……这样过了半年,他突然出现在巫王起居殿。

      他身上的白袍已经破烂不堪,乌发杂乱,模样实在狼狈得很,唯有那双如冬日寒潭的双眸越发冷冽。东寄月毫不意外的对着巫王拔出了弯刀,这一战只有我与段星辰还有几个大巫师见证。让人绝望的是,半年之前还能险胜一回的巫王,这回在他弯刀下竟然只坚持了一炷香便落败。东寄月以不到十七岁之龄,成为了长生天第一强者。”

      徐幼薇倒吸一口凉气,不禁喃喃道:“他这成长速度,未免也太可怕了。”

      白先生苦笑一声:“谁说不是呢,那些武道上的规则与限制,在他面前都成了笑话,天生的强者想必就是如此了,东寄月赢了巫王的当夜,他突然发动了血腥的夺权与清洗,那些长生天的巫师,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竟大半都愿跟随他,对于不服从的弟子,他手段极为强硬狠辣。

      那一夜,鲜血染红了长生天,十个大巫师只活下一人,弟子死伤无数,那些反对他,不服从他的弟子,都无例外遭到了血腥的清洗。

      我被受伤的巫王带入雪洞中,巫王被东寂月重伤,已然活不了多久,他知道长生天已无人能压制东寂月,以他的性子,若做了巫王,定然会打破长生天避世的原则,带着长生天弟子与草原铁骑染指三国。

      巫王不愿传承数百年的长生天成为东寄月满足自己野心的棋子,他将连心子母蛊交予了我,他告诉我,只要将子蛊给东寂月种下,母蛊种在我身上,我便能与东寂月共享生命,互相钳制。但那时东寂月修为深不可测,寻常法子根本进不了他的身,何况还要将连心蛊悄无声息的种在他身上。

      我寻遍长生天的古籍,炼制了一颗腐骨穿心丸,许是那半年的照顾与教导,东寄月对我并无太多防备,竟让我顺利的将腐骨穿心丸下入他的茶水中,奇鲮香虽号称天下第一奇毒,但比起腐骨穿心丸差得不是一点半点,我趁他毒发之时将子蛊种入他体内。而母蛊,我却未同巫王说得那般种入自己体内,我以为中了腐骨穿心丸这样的毒药,便是东寂月也不可能活下来。

      然而东寄月不愧是东寄月,他遁入雪洞中不过三月,便压制住了腐骨穿心丸的毒性,而我不得不带着母蛊逃离长生天。东寂月也开始了对我长达十年的追杀,好在腐骨穿心丸不是没有影响,让他无法长时间离开长生天的雪洞,他又想亲自手刃我,这便让我逃了许久。”

      徐幼薇听到此处,终于明白连心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只是她不解白先生为何又将连心母蛊种在她身上,便问道:“白先生在静室中为我种的便是连心母蛊么?为何你不自己种下?”

      白先生无奈道:“我离了长生天便想将母蛊种下,未曾想非但没有成功,还丢了半条命,之后我又试了几回皆没有成功,我以为是我身体的缘由,又寻了旁人去试,还是不行,后来,我翻遍了典籍,才明白这连心母蛊,需得极寒体质才能种下,但这极寒体质岂是好寻的?我寻了十年,快要放弃时,才寻到你这一具被极寒之毒侵染成的极寒体质……”

      他眸光变得极为诡异,“徐小郎君,这连心母蛊已然种在你体内,从此以后你便与东寄月性命相通,你若死去,他亦不能独活,若非连心蛊要种下才能有效用,我亦不会出此下策,所以……对不起了。”

      徐幼薇紧贴着墙壁,被白先生身上凌厉的杀意笼罩,她吓得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手朝自己天灵盖拍去。

      千钧一发之时,一柄弯刀倏地拦住白先生。

  •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谢谢小天使们的支持,喜欢的小天使可以收藏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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