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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伍拾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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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北越王朝进入了新的篇章。
萧越已经回去逍遥谷,继续为他与楚离觞的新婚做着准备。
今日已是暮春时节,恢宏气派的皇宫内万花尽褪,只有不远处湖边柳梢又长满新绿,这才令人惊觉,北越王朝,真真是换了新天。
满怀着对逝去了的父王母妃的想念,楚离觞只觉得心下萧索。她拒绝了蔚城枫接下来要册封她为北越王朝长公主的想法。
“长姐,你不在宫内当你的长公主,不知准备去往何处?”
楚离觞着一身月牙色男子装束,头上束着公子髻,两条束发的天青色发带随风轻扬,她的身后跟着她的弟弟蔚城枫,很是关切地打听她的行踪。
“肯定是嫁鸡随鸡啊。当然,我还是会继续做我想做的事,比如之前的刺客行当,反正他不可能禁锢我的。”
楚离觞从小径旁折了一片竹心,顺势放进口中嚼了起来,顿时一缕清淡的苦味侵袭过来,令人精神一振。
“你哦,对了,我们下个月举行婚礼,到时你一定得来啊。我这就告辞。”
“那......也行。只是你孤身一人出门,我派几个人跟着吧。”
“千万不要,我从前都是如此行走江湖的,总不能因为捡到你这个弟弟,人就变得矫情了不是么?再说,有人敢前来挑衅,我研制的这些药(毒)才能有用武之地。”
其实,楚离觞不想再与蔚城枫多呆片刻的原因是,她没想到,她与他竟然是同父异母的姐弟,况且,她们姐弟的共同敌人,没到最后,竟然就是自己的亲生父亲。这......也实在太狗血了吧?虽说,她一直渴望能在异世享受到家庭的温馨,当她好不容易知道了自己的父亲母亲,就是前太子蔚景天与前太子妃洛轻烟,即使后来又知道了她其实才是洛幽茗的女儿,她也是很欣喜的。
因为她实在喜欢地牢里见到的这一对风姿雅致的患难夫妻。可谁知,事情发展到最后,她竟然得称那个阴狠毒辣的蔚景明为一声父亲,而且她还是他与毒妇洛幽茗共有的孩子。
所以,这场充满得之不易的认亲惊喜,到最后,却成了一个笑话,一个充满讽刺的笑话。虽然,身为生身之父的蔚景明也已逝去,她本不该再说些不合时宜的话,但是,一想到那个人,曾经与她和蔚城枫那样的相互算计过,她就无法心无芥蒂地当作一切都没有发生......
想到此,楚离觞的心潮起伏得厉害,她深深吸气,待稍稍平复心绪之后,这才向着蔚城枫挥挥手,便转身继续向着宫内的地牢出口而去。她的雪翎就休息在那里的假山上,她想让它送她去“幽冥楼”找原身的生身之母洛幽茗。
她要找到她并让她交出埋在她体内剧、毒的解药,因为在上个月,她通过与萧越欢好缠绵了好几次,如果不出意外的,如今腹中肯定着胎了,那么,她得尽快解毒,否则,到时万一她体内的剧、毒扩散,跟着遭殃的肯定就是这腹中已经着胎的孩子了。
......
再次回到幽冥楼,也就是再次回到原身幼小时,被洛幽茗掳到此地进行试、毒的阁楼时,楚离觞暗自表示她的心实在憋闷得慌,
没想到,原身被这女人折磨着试遍各种毒、物,到最后,她竟然无法痛快地打死这个歹毒的女人,为自己痛苦的过去报仇,她甚至还得称她一声“娘亲”。
当楚离觞立在阁楼前,再次打量洛幽茗居住的地方时,从前觉得她的阁楼叫做“幽冥楼”,并不觉得如何,可如今,在知道了她对蔚景天所做的一切之后,这才对她的居所,对她的对此楼取名“幽冥”深感恐怖。
幽冥......感觉这是一个充满幽怨哀伤又诡异暗黑的词,一个人,要怀有多大的怨气和恨毒,才会为自己住的地方取下这样的名字?
楚离觞此次是静悄悄前来的,虽然她极力放轻脚步,可是木质阁楼的楼梯,还是传来“笃笃”的声响,当她骤然出现在洛幽茗的房门口时,她终于见到了洛幽茗的干瘦的身子,此时她正缩在铜镜前,似乎已经沉浸在沉思之中。
楚离觞见状,心里鄙夷了一下,难怪木质楼梯声响都震不醒她,原来她是沉醉在镜中不能自己。
楚离觞不由又瞥了一下她的身姿,只觉得她的半边脸美则美矣,可是身材太过干瘦。
她伸手轻轻敲了一下门框,只见镜中的洛幽茗身躯微微震动了一下,她从镜中看向了来人是楚离觞之后,很明显地,她显示出了她的不自在。
楚离觞看着她虽然冷淡不搭理她的样子,可她从她紧绞的双手,明显看出她的紧张情绪,想必,她已经知道了她楚离觞就是她的亲生女儿了吧。
“如今,你已经知道我父王的下落,他也已经对你把话说清楚了,对于你们之间的事我不想评说,也不想再追忆当初你如何残害我,我来找你,只想要解、下、身上的余毒,然后,我与你便恩怨两消。”
楚离觞倚着门框,并无靠近她的意思。
“想不想听我说,我为何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么?我这半边脸与洛轻烟那贱人一样的好看,可惜了另半边......”
洛幽茗没有回头,却答非所问。
“抱歉,我不想知道。我只要你说出你埋在我身上余毒的解药,我想我们之间,其实已经错过了最好的交谈时机,不是么?”
是的,曾经我就在你身边,我是你的女儿,可你却不认得我,还折磨我,让我当你的小白鼠,为你试遍各种毒、物,并在你的调、教下,成为与你一样手段残忍歹毒的刺客。
只是,后来我遇见了萧越,他是将我救出黑暗深渊的良人,他犹如一束猛烈的强光,为我驱寒,为我带来冬日暖阳。
我终于得到了救赎。
楚离觞虽然嘴上对她说得冷酷,可心底却哀凉与欣慰并存着。
“我......我与她同为孪生姐妹,我样样并不输给她,可她为何能得到那对天底下最俊美的孪生兄弟的垂爱?我不甘心。贱人,表子。后来,我的女儿死了,景天也不闻不问,我那时以为是那贱人挑唆的,就叫人绣了龙袍,偷偷放进景天的书房桌底下......后来,景天被抄家,那时火光冲天也是我放的火,哈哈哈,可是我终究不舍得景天被烧死,我只想烧死那贱人,我就极力在
火中寻找,后来,没找到他,却见到你,我就把你抱走了。哦,我终究算是做对了一件事。原来,我救的是我自己的女儿,也没想到那贱人的女儿早就死了,是她把你换走了。”
楚离觞面无表情地看她自顾自地絮叨着,心头涌上的嘲讽又消散在心底,不管过去如何,她真的不想再与她多说一个字。
人说人死恩怨全消,可她倒好,还在执着于别人的不是,执着于她心底的不平衡。
她如今什么都不想说,她只想问她要解药,仅此而已。
耳边仍是她没完没了的说话,她却已经无心去听了。她忍住心头的不耐烦,悄然转头,打量起她住的地方,其实她已经八年多未曾来过此地了。
如今现重临这个充满歹毒的地方,只感觉触目所及,所有的装扮都是一片死寂的黑色,由此可以揣度,她或许已经荒漠化心死,又或者,她的一直心系她钟爱她那身在远处的男人,她才会任由此处充满着诡异的暗黑。
因为她的眼已经被她所谓的情爱所蒙蔽,她看不到。
楚离觞不由突然想起那一日里的地牢所见所闻,当蔚景明骑在洛轻烟身上凌、辱着她,洛轻烟嘲笑蔚景明的话,她说他这近二十年来,活得人不人鬼不鬼的,虽然他坐上了高位,是世人眼中威仪赫赫的天子,可他内心里,却把自己活成了孤魂野鬼。
如今想来,其实,把自己活成孤魂野鬼的,又何止蔚景明一人?眼前的洛幽茗其实也是这其中的一只孤魂野鬼。
她从镜中看着她对比分明的两边脸,不由感叹,这世间的情爱,有时会毁人容颜,让人变得面目可憎,也能让人焕发生命的生机。虽然洛轻烟被囚禁二十来年,不见天日不得自由,可是她与所爱的人相依相伴,即使身处地下牢狱又何妨?
她照样鲜活温暖如春。
可是洛幽茗,虽然她能天高地阔任她行走,可她却走不出自己的内心的偏执,再加上她苦苦寻找的爱情并不眷顾于她,她便过不好自己的人生,这近二十年的年华逝去,她把自己变成了无人问津的孤魂野鬼。
也不知听她说了多久,一声沙哑的声音,这才在楚离觞的耳边响起,“我知道再也回不去了。你身上的解药......”
“是什么”
“是你所爱之人的心头血。”
“你再说一次,”
楚离觞听闻之后,便拔高的噪音,凄厉地朝着她怒问着,不知为何,当听完“所爱之人的心头血”之时,她的心尖上便立即感觉疼痛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