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帅难撩》九寒连江

228、整装

　　同一轮好月色下，远在京师的卫明月却毫无困意，她摸着自己略微突出的胃脘，轻轻叹了口气，心说自己也的确心大，无论是伤心还是愁烦，似乎都不耽误吃饭的样子，除了当初那煎熬的三日，就没尝过什么叫“茶饭不思”。

　　正想到这儿，愁烦的源头转头看了看她：“叹什么气？”

　　卫明月被问得一愣，转头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她转了转眼珠，想找点话题遮掩，便指着江忱手里提的点心和酒笑道：“我都吃这么饱了，你还买点心给我作甚。”

　　“谁说给你买的。”江忱笑看着她，卫明月愣了愣：“不是给我的，那你给谁买的？”

　　江忱却没有回答，只是牵起她的手按在自己腰间暖着：“你先说你在愁烦什么，然后我就告诉你这是给谁买的。”

　　“我……没有愁烦什么。”卫明月试图遮掩，却被江忱一语道破：“你从衙门出来就在发愁，不然你一定会跟我说你想吃什么，让我带你去哪里，而不是这样魂不守舍地跟着我，若非前几日你说过想吃这家的糖醋排骨，我都不确定该带你吃什么。”

　　卫明月被他说得脸一红：“我就是……觉得自己挺矫情的，我就是感觉自己没用，平日总说你去哪里我都要跟着你，可遇到这种大案子要出远门，我还是会拖累你，可你不带我去，我难免又会胡思乱想，怕你路上没我陪着会无聊，怕你遇到歹徒有危险，可你是谁啊，你怎么会遇到危险……有什么歹徒出没的话，那也只有给你祭刀的份儿，所以我才说……”她不愿抬头，盯着自己鞋尖：“我矫情。”她沉浸在心思里，自己都没注意已经被江忱拉着拐上了乌衣巷尾自己最熟悉的那条街巷，更没想到被人家一拉手腕拽到了怀里：

　　“谁说我不带你去？”

　　“诶？可是……”卫明月被人在大街上这么搂着，虽然有天色遮掩四下无人，还是难免羞涩，脸埋在他肩头小声开口：

　　“可你午后叫他们来议事也没让我去……”

　　“贺武手下那俩粗人惯爱在议事的时候骂街。”

　　“噗。”卫明月笑了：“所以说，你怕我去了脸上挂不住？”

　　“不，我怕你在，他们骂不痛快。

　　“……”卫明月憋着笑慢慢从他怀里蹭出来：“所以，你打算带我去，不嫌我累赘？”

　　“我什么时候说过你是累赘？”江忱低头看着她：“此番往宁夏镇，说不定还要深入白石城，若论追踪术，整个南北镇抚司加起来也不如你一个人，我不带本卫的千户去，难不成我去刑部借人吗？”

　　卫明月听他这话，心里畅快又有些羞赧：“加起来不如我……到也不至于。”

　　江忱却抬手抚上她脸颊：“阿初。”

　　卫明月愣了愣，脸颊烫了起来：“告诉你别叫我这个……”

　　“阿初。”江忱又叫了一声，卫明月也没辙了，只能咬唇抬眼看着他。

　　“虽然你是因为一场误会才入的内卫，但我也要认认真真告诉你，我是真的欣赏你的才华，才会一次一次对你委以重任，对你的倾心，除了喜爱你人品性情，也喜欢你钟灵毓秀，巾帼不让须眉，而且……”江忱稍敛了笑意：

　　“我这个人，你是知道的，我选人只看才华，不看出身，所以内卫之中没有谁是累赘，也没有谁是多余的，但大家又都不一样，你以为自己功夫不济，可你大概不知道蔚如风一点武功都不懂，虽然是个大男人，可完全应了那句‘手无缚鸡之力’，但要比起搜集线报，部署人马，临阵机变，就是我也远不如他，所以他才能做到南镇抚司之首。”

　　“啥？蔚同知不会武功？”卫明月惊讶了：“怪不得他……嘿嘿。”

　　江忱看着她笑了笑，一拉她手腕继续往前走：“现在明白了吧？”

　　“明白了。”卫明月心里甜丝丝的，似乎比起被他偏爱，被他从心底认可和信任更让她高兴。

　　“哦对了，你还没说糕点给谁买的呢……”

　　卫明月这一句把江忱问笑了，抬手指指不远处门楣上斗大的“卫宅”两个大字：“我来拜见未来的岳父岳母，难不成空手吗？”

　　“嗯，到我家了？”卫明月也被自己犯傻给逗笑了：“咱们来这儿干嘛？”

　　“要出远门了，你不得收拾几件衣服？”江忱笑看着她：“我也得跟老大人和老夫人交待一二。”

　　听他这么说，卫明月又有些担心，踌躇着停下了脚步：“其实……咱们出门办差，你也不用跟我爹娘说啊，我会告诉他们这几日出京不回家。”

　　江忱如何不知她是在担心什么，但还是摇了摇头，看着她的眼睛：“我带我手下的千户出京办差，的确不必特意知会她的家亲，但我带我未婚妻出门办差，就必得跟二老仔细禀报，不仅仅是禀报，我还要向他们保证，一定会保护好你，不让你面临危险，不让你出半点儿差错，这是我作为未婚夫的责任。”

　　他这一席话，说得卫明月心中温暖也羞涩，但也不愿多露小女儿态，索性一点头，拉起他的手大大方方往自家大门那儿走去。

　　“天色晚了，咱们走角门吧。”江忱有点犹豫。

　　“那怎么行，你可是卫府的‘贵客’，干啥走角门。”

　　一夜星月斗转，京师尚未觉寒冷，边镇清晨已是凝露成霜，梅郁城朦胧醒来，正看到面前枯黄草叶仿佛被蒙了一层薄纱，心中感慨节令变化，今年的初冬似乎来得更早了些，吸入微寒空气，她霍然一醒，突然意识到即使自己裹着披风又倚着萧泓，也不至于完全感觉不到寒冷，甚至还暖融融的，她抬头看了看萧泓，果见他脸色有些发红，抬手抚上去也比正常时略微热了些。

　　梅郁城自然明白以他现在的身体和功力不可能露宿一宿就沾染风寒，无奈轻叹：“我又不是那等娇弱女子，你何必平白浪费功力。”

　　萧泓看装不下去了，睁开眼睛笑了笑：“不浪费，就当练功了。”

　　梅郁城知道事关自己，萧泓的话只能信一半，但看他一派自然轻松的样子，也就不再矫情：“真不错，我说怎么寒秋节令做了个春意融融百蝶穿花的梦。”

　　她随口一句，说的萧泓心花怒放笑逐颜开，仗着其他人都还没醒，迅速凑过去亲了亲她，梅郁城脸上挂不住，一推他肩膀挣了，赶快起身招呼众人寻路去和萧钲二人汇合，在长雁城稍事休整便飞马回了宣府卫。

　　一进宣威堂，就有传令的兵士送上一个竹管，梅郁城接过看了上面烧灼的钤印就是一愣，回房展开看后又笑了：

　　“对了，前次你说要给孚信兄写信问内功上的疑惑，你写了吗？”

　　“嗯？”萧泓撂下行李摇摇头：“还没。”

　　“甭写了，孚信兄要来。”梅郁城笑着递上那张纸条：“原本我还怕咱们探查那个地堡人手不足，若是孚信兄带人来了……别说探查，荡平那里也不是难事。”

　　萧泓颔首一笑：“师兄的确有这个实力。”

　　“不只是他，你看那上面不是写着吗，他要带贺总旗等人过来，贺武可不是一般的总旗。”梅郁城微微一笑：“就是不知道贺武手下五个小旗，五十个校尉，他会带来多少。”

　　梅郁城在猜测，远在京师的卫明月也想到了这个问题，问了自家督公得到的答案却让她十分意外，愣愣地停住了收拾包裹的手：

　　“就带二十个人！”

　　“三十个。”江忱从书卷上抬头看看她：

　　“两个小旗加麾下一共二十二，你，我，贺武，二十五，你再去你神机队里选五个身手好靠得住的。”

　　“我的人也带……”卫明月喜出望外，同时也有些不敢相信，江忱瞥了她一眼，像是觉得很有趣：“不然呢？你以为你还是经历司的文官吗，你是千户。”

　　卫明月眨了眨眼睛，垂眸细细咂摸他话里的深意，慢慢就觉得耳热心跳，胸中充斥着自己也说不明白的感觉，她这段时间虽然一直兢兢业业地忙着神机队的事情，提了千户也只是先升了品秩，手下才百来人，真正熟练掌握神火铳的也不过三十多个，这令她总是心生错觉，感觉自己跟初入内卫时也没什么区别，可此时被江忱无意中点醒，她才明白——虽然手下人马没有增加太多，但自己所肩负的差事已经完全不同了。

　　现在的她，是真真正正的内卫将领，是带兵的人。

　　可是想着想着，卫明月又扪心自问了起来——自己真的能带好麾下人马吗？不是训练他们，也不是管束他们，而是带着他们冲锋陷阵，剿逆杀敌。

　　卫明月反常的安静自然没有逃过江忱的眼睛，他撂下书卷将她揽住：“想什么呢？”

　　卫明月抬眼看了看江忱，突然间就不忐忑了——守着这么大一个“靠山”，自己有什么可担心的，她眉宇一舒，轻轻倚在他肩头：“带兵什么的……我还不太懂，比方说这次，我该如何选人，你能不能教教我？”

　　江忱最喜欢就是她这个有话直说的性子，笑着拉起她的手：“当然能，不过你先说说自己的想法。”

　　“嗯……”卫明月点了点头：“首先当然是勇敢，但吴小珂那种不管不顾上去生莽一波的勇也不行……”她“噗嗤”一笑，又咳嗽了一声：“嗯，谢自南那种沉稳的勇猛可以……再者就是……”

　　拉开了话头，卫明月不自觉地便对麾下的三十名神火铳手如数家珍般地点评起来，来回比较，不停地否定掉一个一个她认为带出去“会出事儿”的人，江忱则微笑看着她，不予置评。

　　卫明月絮絮叨叨说了好久，才意识到什么，尴尬一笑抬头看着江忱：“嗐，说了听你教我，怎么我自己反倒……”

　　江忱却是喜欢地在她额头亲了一下：“你看，你这不已经想的很周全了吗？你对麾下将士的能力性情了解得这么细致，这便是知人，对此次咱们出去要办的差事也有细致的考量，这就是善任，选派人手最重的也就是这两宗了。”

　　卫明月被他夸得晕乎乎，但到底不是得意忘形的性子，不依不饶地拽着他的手：“不行，我定还有遗漏之处，你快教我。”

　　江忱敛去三分笑意点点头：“好，那你记好了，内卫行事多为秘差，最重细处，不预则废，不细则失，你刚刚念叨的这十来个备选之人，将其中容貌太过出挑的，出身太高的，还有讲话带太重京师口音的都筛出去，有话多太爱说笑的也不能入选，就差不多了。”

　　“哦……”卫明月细思是这个道理，心念一转又奇奇怪怪地看着江忱，看得他心里纳闷：“怎么了？”

　　卫明月眯着眼睛一脸不怀好意：“容貌出挑出身高，京师口音的……”她坏笑着抬手抚上他的脸：“这说的不是我们江公子吗？你不怕被塔靼人北梁人认出来吗？”

　　江忱看她这一副女登徒子的样子颇觉新鲜俏皮，抬手按住她的手，迅速转过去亲了亲她掌心，惹得卫明月“唰”一下红了脸颊。

　　“这你就别操心了，我又不是没出过外差。”江忱没有多说，但卫明月也明白，他并非是那种只靠祖辈荫蔽才能身居高位的人，他这个都指挥也是扎扎实实升上来的。

　　“那行，那咱们扮什么身份呢？”卫明月有些好奇。

　　“江湖人。”江忱笑看着卫明月：“这两天贺武会跟你细说，我要去后军都督府安排一下旁的事情，两日后咱们见面再出发。”

　　“嗯……好。”卫明月笑着点点头：“那你这两天不回来了哈？”

　　江忱虽然有点舍不得，也只能无奈颔首，低头抵住她额头轻道：“别想我，待出去就天天在一起了。”

　　卫明月“吃吃”一笑：“谁会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