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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贰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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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是一个晃眼睛的功夫,眼前便换了画面。
灯红酒绿,光着膀子的车夫拉着一辆黄包车从跟前跑了过去,一股热浪猛地扑面而来,空气中满是女子的胭脂香气与街头小摊前滚着热气的糖炒栗子的气味。
彼此交织到一处。
身前是咿呀的乐调子,身后是缩在墙角之中,衣衫褴褛的乞丐。
宿老板便如此站在人群中,半天未恍过神来,直到肩头那处被人拍了一下,从身后冒出一个打扮精致时髦的女性。
“宿老板,来听戏的?”女人眨了一下眼睛,用纤细的手指将耳旁落下来的那几缕碎发别到了耳后,动作放慢几分,不经意间好让染成朱砂红的指甲盖露出来。
好似一只花蝴蝶。
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半响才问道,“听谁的戏?”宿老板站立在原处。
“自是名怜 “蔷薇落”!”女人说着十分生动那般,眼尾上挑斜视看自一处,将头半侧着,顺手做了一个不是十分熟的兰花指。
宿老板瞧着那女人将兰花指慢慢往上移动,直到一处停下。
“挪,道口上阳坊间红的一个戏子。”
那自是一处戏坊,门前还挂上一顶黄澄澄的牌匾,用书法大家的气势,上头提了四字:上阳戏坊。
宿老板倒是听说了上阳戏坊的几分名气,只是还不知那蔷薇落是何人。
“为什么叫蔷薇落?”宿老板一直认为这戏坊不该给一个戏子起一个较为吉利一些的名字,蔷薇落!蔷薇落!不是寓意着蔷薇会落?自也会不红.....
女人哪里知道那上阳戏坊的班主是如何想的,她只知道,那日,上阳戏坊正排上一出戏,演戏的丫鬟突的闹肚子,撑到上场的时候也不见得好,又不好误了出场的时间,便看上正在后台正在背词的蔷薇落。
蔷薇落原名陌上花,在戏坊里头跑了三年的龙套。
上阳戏坊的班主找不着人,便叫唤上陌上花去救场子。
陌上花知道这是机会,这般机会,也不知自己下次还能不能遇到,说什么也不能错过,描好了妆面,拿着东西就上了台面。
演出的那场戏叫“红花叫御状!”陌上花拼足了劲演,尤其将滚钉床的那一出演得活像真的,打动了坐下的看官。
顿时引来一片惊声。
那一出戏捧红了陌上花,蔷薇落就此而生。
“演的一出什么戏?”宿老板看不清戏坊内的蔷薇落,依稀见得上下拨弄的水袖,听得一些凄凄哀呜声同鼓点落下之声。
“好似是一出讨伐负心人的戏......”
宿老板顿时失了兴趣。
还不等女郎说出什么,宿老板又问上一句。
“你知道舞剧院里的贰分吗?”
“谁?”女郎似乎从未听过这个名字,惊叫过后,又问上一句,“你问的可是舞剧院里头的?”
撑得脖子根红红的,那是那些搞学问的人才去看的,再者是做文学创作的人,女郎眼神不自觉躲闪着,好似空气开始尴尬起来,对方开始用鞋跟在地上摩擦着.....
“自是没.....没听过贰分此人.....”
“若是舞剧院里头的,我能不知道?”最后一句话是从喉咙里喊出来的。
宿老板将眼帘往下一垂,带着脸往旁一侧,漆黑的夜遮掩住了眼底下的情绪。
她推测这次梦的时间要比现实中往前推了一些许。
她不是二十二,此年间戏坊出了一名角,名为蔷薇落,而于未来大放异彩的舞剧演员“贰分”,正藏于时间中。
二
道口的一年三季不明显,春过夏,夏过秋,好似连在一起过了,直到铺天盖地的冷气直从外头灌进房中,带着一种渗进骨子的阴冷。
宿老板好似做了一场非常长的梦,那梦里是关乎季节的,从一年的头,梦到了尾.....
也是这入冬后,她心心盼念之事终挣破时间的网,一只蓝色的蝶从中破蛹而出。
六二年冬
贰分凭借一曲《睡美人》舞剧,大放异彩。
道口那几日的报上,头条之上全是贰分的名字,这次泛新的四角报上是敞开的,宿老板直怔怔看了许久,就差没将报上的“贰分”两字给扣下来。
当天夜里,她去看了一出舞剧。
舞台上打着一道阴冷的蓝色追光,宿老板坐得远,看不清台上人的模样,只知道烟灰的纱裙下,贰分宛若一只高贵的天鹅,绷紧了脚板,她在旋转,在跳跃,在往宿老板心底那块从未松动过的那片净土中,轻微地撞击了一下。
随后便是.....
心底里突的叫唤出一个声音,她在说,我要到后台那处去看一看。
她想去后台那块地去看上一眼,眼睛紧紧盯着台上起舞的精灵。
三
宿先生从后台那处溜进去,在进门之时,一个不注意,与一个人撞击到一处。
那人似乎也未料到门后站着一人,惊的眼往上一提,诧异之下,强稳住身子,耐不住意外还是发生了。
布袋子没装稳当,撞击抖动之中,几个桃子从布袋口中跳跃出来。
宿老板手忙脚乱,伸手不住在空气中抓着,桃子先在手上跳动一下,随后往旁落过,咕噜一下,全落到地上。
总之是抓了个寂寞。
对方蹲下去,动作十分灵活,不过几秒的时间,将地上的桃子捡起来,随后往带子里一揣。
还不等宿老板说上几句话,那人便如风一般,裹着厚厚的一条披帛,往脖子上一拉。
人便匆忙离去了。
待宿老板寻自后台之时,里头剩下几个正在卸妆的人。
“你找谁?”
瞧见站在门外的人,青年站起来问道。
“我找贰分!”
没等青年先出声,旁的人却先叫出声来,那将妆面卸到一半的年轻小呀儿惊呼一声:“找贰分姐?”
“她刚刚才走。”未了还补上一句,“就在你进来的前几秒.....”
一瞬间,宿老板想起刚进门之时,同她撞到一处的人。
“你是贰分的朋友?”这时青年又问了一句。
朋友?宿老板不知该如何回答。
何艺不知贰分何般时候认识了一位如此富贵的朋友,早些时候也未曾听人说过。
找不到人,宿老板有些沮丧出了舞剧院。
冷气一下子袭击上来,宿老板一只手抱着外套,另一只手刚将车门打开,身后突地传来一道声响。
咔嚓,是火机敲动板盖的声。
“宿老板?”
原是以前的合作生意人,林生一家子是做茶叶生意的,在道上和宿府多有合作。
宿老板点头示意一下。
打过招呼便算完了,正欲这般结束。
“来看贰分舞剧的?”林生随意问了一句。
便是这随意的问候,让她生生停住了动作,“你认识贰分?”
这话中的认识也不知是口头上的认识,还是交情上的认识。
林生听不太懂,后半就懵懂点一下头,“听说过一点。”
宿老板关上车门,在林生摸不着头脑之下,瞧了一眼对面灯火通明的茶楼。
“要上去喝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