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花》新晓零

16、纷纷

　　初进大山，抵达那个村寨时，已是近晚，白昼与黑夜的交界。
　　来接我们的那个瑶族姑娘，在暮色里模糊了面目，加之我早就在之前同无止无休的盘山公路的斗争中失去了对一切事物的兴趣，只觉得动画片里那种满头金星的形象就是我此刻的真实写照。
　　恍惚中惟记得一个格外柔软的声音，“我叫赵纷纷，接下来几天就由我带领大家……”
　　安排好食宿以后，我一个人在房间里睡得昏天暗地。睡了一个对时的我，第二天醒来，终于感觉神清气爽，重新活了过来。
　　我坐在床上发呆，想着我终于逃离了那个钢筋铁骨的大城市，逃离了那个对我弃之如敝履的他，来到了大山里的一个小村寨……
　　突然有人挑了门帘进来，思绪回笼，我看着面前这个用格子围巾裹头的姑娘。她见我醒着，羞涩一笑，“你醒来啦，醒了就到隔壁去吃早饭吧，吃完早饭我们就要开始今天的参观了。记得多带件外套，我们这里的昼夜温差很大的。”
　　一群人吃完早饭走出去，便看见了早早等在村寨那个石头门洞下的赵纷纷。我们此行的导游。我这才好好看了看她，穿着一身浆洗得有些发白的红麻布衣裳，挎着一个绣着花纹的布包。她腼腆地笑着，长相虽还算清秀，但配上这一身的打扮，却最多只能说是纯真质朴。
　　此后便是几天的朝夕相处，慢慢的，我也与她变得熟稔起来。原因无他，她实在太单纯，对谁都掏心掏肺，一根筋似的。
　　那天的行程结束得早，我们便慢慢走回去。纷纷突然对我说：“幸韵，你是不是很不开心？”她问这话时，嘴角微弯，神情笃定，右手一直摩挲着左手手腕，我这才发现她的左手腕上带着一只白玉镯子。
　　我不置可否，想起她跟我们讲解时脸上的神情和眼里的光芒，好像即便是对着一颗石头都有漫溢出来的感情，顾左右而言他，“纷纷，你有想过离开这个这个村寨吗？”
　　“离开？”她似乎吓了一跳，脸微微涨红，“我的父母兄妹都在这里，我们的祖祖辈辈都在这里，我为什么要离开？”
　　“可是，这一辈子都不出大山去看看，你不觉得可惜吗？”
　　“可惜？这我倒没觉得。人这一生，失去就是得到，得到也是失去。我失去了走出大山去看看的机会，却得到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我很满足。”说完，她露出她那标志的羞涩笑容。
　　“幸韵，也许我这么说，你会觉得我很傻，我认为每个人生下来都有自己的使命，我的愿望很简单，就是让更多人了解瑶族，寨子里越来越多的人出去了，那么至少我应该继续坚守着。这里的一砖一瓦，我都舍不得让它失去它的意义，这也就是我留下的意义。我觉得我很快乐。”
　　听她说完，我沉默良久。她说得不无道理，失去就是得到。我失去了他，却得到了另一种生活的可能性。
　　我看着纷纷，突然觉得她的眉眼生动得足以入画，眼中光彩惑人。
　　旅行或是对生活的逃避，或是人生中的小憩。
　　返程那天，我最后看了一眼站在门洞下微笑着的赵纷纷，站在她身边的是她的阿勇哥，不日他们就将成婚。那只白玉手镯便是他送给她的定情信物。
　　转身那刻，泪凝于眶。我想我这一生都不会忘记，我曾遇见一个叫赵纷纷的瑶族姑娘，在一个落英缤纷的时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