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飘在海上的纸船》来风吟

1、第 1 章

　　涟城

　　“那她跟着你啊，我可养不起她。”

　　“李未成，你养不起她，那我呢？我难道要带着她去别人家吗？人家怎么看？”

　　李仪婉坐在房间里的书桌前，手里的笔没有因为外面的争吵声而停下。
　　她早就习惯了。

　　“行，李未成，我对你仁至义尽了，女儿归我，那你每年出点抚养费吧。”一阵沉默后，赵茹真叹了口气，似乎妥协了。

　　“唉，别吵了你们两个，这么大人了，婉婉还在房间里面呢。”

　　“妈，我们早就过不下去了，这么多年，都是为了婉婉才没离婚。”

　　“也好，你带着婉婉走吧，我这个儿子不争气啊，娶了个这么好的媳妇不懂得珍惜。走吧，走吧。”

　　直到听到奶奶有气无力的声音时，李仪婉的手才微微顿了顿，抬起头看了一眼客厅的方向，脸上没什么表情。
　　从她一出生开始，这个家庭就是支离破碎的，李未成和赵茹真几乎吵了一辈子的架，每次都是年迈的奶奶劝架。

　　“婉婉，收拾东西吧，我们明天就走。”李仪婉发征的同时赵茹真已经推开她的房门进来了。

　　李仪婉散着头发，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她不是舍不得李未成，她只是舍不得奶奶。
　　小时候，赵茹真和李未成总是不常回家，他们很忙，需要上班，所以他们把奶奶从乡下接到了家里照顾李仪婉，一照顾，便是十六年。
　　这十六年来，除了过节，他们都不会回来，只有奶奶陪着她。

　　“以后有机会了你可以自己回来看奶奶的。”赵茹真看出了李仪婉的顾虑。
　　“嗯。”李仪婉没再说什么，站起身抓起头发，皮筋随手绕了几圈。

　　第二天一早，赵茹真带着李仪婉离开了李未成所在的涟城。

　　上车前，奶奶扒着车窗，满眼水光。“婉婉，要记得常回来看奶奶啊。”
　　“好。”李仪婉伸出手，抹着奶奶脸上的泪，哽咽着说了一个字。
　　车子开动，人影倒退，下次回来，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了。

　　……

　　赵茹真嫁给了一个申城人。
　　因为涟城和申城相隔很远，所以到了申城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你陈叔叔已经给你安排好房间了，一会到了那嘴巴机灵点，别让妈难堪。”
　　“嗯。”
　　陈叔叔叫陈文远。

　　车程不远，一会就到了陈文远的家。
　　这栋房子很大，比李未成那栋大了足足两倍，看得出来陈文远家很有钱。
　　“茹真，你过来了啊。”赵茹真和李仪婉还没有进门陈文远就站在外面等候多时了。
　　陈文远是个中年男人，高高瘦瘦。

　　“文远，你一直在这等啊。”
　　“这不是怕你们等太久了。”陈文远笑得很和蔼。

　　这个时候，李仪婉觉得，陈文远和赵茹真之间应该没有爱情的。他们可能只是，搭伙过日子而已。

　　“陈风！快过来，叫姐姐。”陈文远提过赵茹真手上的东西，扭头朝里边喊了声。“来来来，别站着了，进去吧。”

　　“快下来，陈风。”

　　在陈文远不停的催促下，二楼跑下来了一个小男生。
　　他站着看了一眼，随后大喊：“她不是我姐姐！”边说边拿着手上的水枪朝李仪婉这边不停的喷射。
　　李仪婉来不及反应，下意识挡住了脸，衣服却还是湿了大半。

　　“小风！”赵茹真惊呼一声。

　　“你这熊孩子！今天晚上不许吃饭！”陈文远抢过陈风手里的水枪一把甩开，厉声呵斥。

　　“文远，不至于吧。”赵茹真小声的说。

　　“婉婉，你没事吧，你房间在二楼，要不去换身吧。”陈文远没有理赵茹真，只是问李仪婉。
　　李仪婉没有推辞，应声道“好。”

　　李仪婉这个房间算不上很大，但比涟城的那间大很多了，采光也很好。
　　她的东西上午就被快递公司托运过来了，全都堆在房间里，不过她的东西很少。
　　李仪婉换了身衣服，坐在梳妆台边发呆时，房门被人叩了叩，是赵茹真进来了。

　　“没事吧？”赵茹真走到床边，缓缓坐下说。

　　李仪婉摇了摇头，轻声说：“没事。”

　　“他还小，不懂事，但你是大人了，多让着他点，以后都是要在一个屋檐下的一家人。”赵茹真握住李仪婉的手对她说。
　　李仪婉点了点头，她根本就不在意陈风的所作所为，她甚至觉得他说得对，她不是陈风的姐姐，他也不会是李仪婉的弟弟。

　　“收拾收拾，明天带你去新的学校。”

　　这年是李仪婉刚上完高一的暑假，李未成和赵茹真离婚了，李仪婉从涟城转学到了申城。

　　*

　　九月，这是夏季的尾巴。
　　申城六中的校门口人山人海，李仪婉站在十字路口，看着攒动的人群。
　　前一分钟，赵茹真接了个电话，交代了李仪婉所在的班级后，匆匆离开了。
　　李仪婉没有挤进人群中，只是一直站在十字路口，站了很久。汽车的鸣笛声在她的耳边徘徊，里边还掺夹着几道人声。

　　“嘉宴哥，你终于出来啦。”这声音很大，充满稚气。
　　“嗯。”回答的人声音淡淡的，又有点嘶哑。

　　不知为什么，李仪婉下意识抬起头，眯了眯眼，看清了马路对面在等绿灯的人。
　　温暖的阳光透过树梢，落在了那个穿着白色短袖，黑色长裤，浑身散发着懒散，迎光而来的男生身上。

　　绿灯亮了。

　　霎时间，耳边的风好像停了。

　　李仪婉眨了眨眼睛，捋了捋被风吹起的头发，视线却一直停留在那个男生身上，注视着那个男生从对面缓缓走来。
　　他的旁边跟着一个女生，应该是刚刚说话的那个人。
　　或许是李仪婉的错觉，那个男生的目光似乎有意无意的往她这边看，但李仪婉没时间多想，因为红灯快亮了，她抬起脚加快了步伐。

　　李仪婉过了马路，脚步顿了顿，弯下腰，捡起那本掉落在路边的笔记本，轻轻翻开第一页。

　　映入眼帘的是一手很漂亮又略显桀骜的字迹。

　　高二四班，陈嘉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