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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楔子 ...

  •   天边最后一抹绯红的亮色黯淡下去,燕熙宫的廊道亮起一盏盏红绢宫灯,装饰一新殿内华光溢彩,四处都用红绸、合欢结热热闹闹地装点着。

      宫女们进进出出,一个个面带喜色,低声议论着燕熙宫即将迎来的大喜事。

      三日后,昭月公主将下嫁当朝丞相傅临风。

      昭月公主是王上唯一的亲妹妹,天之娇女举世无双,傅丞相乃朝堂新贵,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两人的联姻堪称珠联璧合,神仙眷属,着实令人艳羡不已。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庭院外传来,小黄门颤抖的、带着惶恐的通报声紧随其后:“王上驾到…”

      话音未落,穿着明黄朝服的君王已经闪进了正殿内。

      宫女和太监们显然没有料到王上会突然驾临,一个个惶恐地伏倒在地:“奴才见过王上,王上万福金安。”

      年轻的君王冷着脸站在殿中,环顾四周,高声问道:“昭月公主何在?”

      跪在前面的宫婢低着头,战战兢兢道:“回王上,公主….公主在后院赏花?”

      “赏花?”王上气得血往头顶涌,强行按捺住怒火,冷冷道:“她竟还有闲情逸致赏花!”

      说罢拂袖便往后院走去,他身后的侍从忙低着头紧跟其后。

      他一路阔步穿过九曲回廊,经过假山石亭,径直走进了宫殿后院,却猝然停了脚步。

      一弯冷月照在幽深的庭院中。

      如云如霞的流苏花树下,立着一个素色衫裙的窈窕身影,她正仰着头,专注地看着头顶上的花。

      “雪若…”开口时,王上方才的怒气不觉消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掺杂着埋怨、怜惜和丝丝歉疚的复杂情绪。

      花树下的女子转过头来,容色清丽出尘,顿时黯淡了身后半天烟树,只是神情清冷如水,脸色竟比头顶的流苏花还要白上几分。

      “王兄。”她微微欠身行礼,恭敬而疏离。

      王上心中微痛,踟躇上前,叹了一口气,温言道:“今日是你的行聘大礼,你为何闭宫不出,让为兄和傅丞相好生困窘…”

      雪若闻言淡然一笑,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懒懒道:“我怕去了,也是扫王兄的兴,那些事情你们操持就行了。”

      王上心绪烦躁地坐在她旁边,苦口婆心道:“雪若,你到底要怎样,你要怎样才肯放过为兄?”

      持着青瓷茶杯的玉色指尖微不可察地动了动,她的唇边牵出一抹淡笑,抬眸冷冷道:“这话应该我来问你才对。允轩,你到底要我怎样?难道我做的还不能让你满意吗?”

      听她唤自己“允轩”,王上不由心头一暖,仿佛回到了多年前,兄妹绕着母妃的膝头亲密玩耍之时。

      不由握了下她的手,动容道:“雪若,孤只希望你能幸福和开心,孤做的这一切不都是为了你着想吗?”

      雪若猝然把手抽走,用陌生的目光望着他,眉宇间尽是不耐和厌烦:“不必再说这些,与你的江山社稷相比,有什么值得一提?”

      允轩被踩到了痛脚,眼中迸出怒意:“你究竟要怎样,才肯嫁给傅临风?”

      雪若静了静,良久,从喉咙里吐出一句话:“让我再见他一面,把一切都说清楚后,我就回来听你安排。”

      “不行!”允轩断然打断,怒火中烧,“你怎么还想着他?你忘了他把我们害得多惨,你忘了二王兄是怎么死的?他是我们的亲大哥啊!”

      他有点狂暴,无法遏制地被爆发起来:“孤绝对不允许你再去见他,再想着他,你一见到他,连魂都会被他勾走的…”

      怒吼的声音回荡在庭院里,雪若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失笑道:“你竟这么害怕他么?”

      “我…”允轩一时语噎,恼羞成怒得竟然忘了自称孤了,马上冷笑反驳:“孤堂堂一国之主会怕他一个乱臣贼子吗?”

      他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住心头怒火,猛然站起:“雪若,我不跟你争辩,总之你不可以离开燕熙宫半步。”

      他向左右大声下令,嗓音提得很高,仿佛这样才能震慑住他违逆的妹妹。“传孤口谕,燕熙宫封宫三日直至公主大婚,昭月公主不得踏出寝殿半步。”

      说完,狠狠地挖了一眼雪若,带着侍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雪若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淡淡地喝了一口冷茶,幽幽道:“允轩,你总是过分自信了。”

      三日之后,笙箫管乐响彻紫宸宫上方,十里红妆一字排开,从主殿延伸到宫门外,身着华服的文武百官齐聚承光殿,翘首等待婚典的开始。

      允轩坐在王座上,听着锦衣玉带的首领太监唱着各领邦晋献的礼单,不住点头,眉梢眼角俱是志得意满的笑意。

      忽然,贴身小太监惶然从殿外快步进来,悄悄上前,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允轩抬眼望他,骤然色变。

      燕熙宫的宫门层层洞开,宫女、太监齐齐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

      “启….启禀王上,奉王上旨意,寝宫每日都下了双重铜锁,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可是,今日早上,公主…..公主她…离奇地消失了。”

      允轩身体晃了晃,不由向后退了半步,脚步发软,缓缓地走进寝宫……

      宫内陈设宛然,床上收拾得整齐妥帖,靠窗的铜丹鹤香炉袅袅地溢出白色的轻烟。

      景物依旧,斯人已去。

      允轩跌坐在椅子上,撑着额头,浑身的力气都在一瞬间被抽走了似的。

      古木参天的山林中,身背古琴的白衣少女正努力向山上爬。

      她一次次拔开脚下高及腰间的茂密灌木,锋利的树枝扯破了她的裙角,划伤了她的脚踝,她却浑然不觉,只是手脚并行地往山顶爬。

      爬到山顶的一块平地时,一轮红日正跃出云海。

      霎时间,天地间万丈金光流霞,千里云海翻腾。

      她在刺目的光芒睁不开眼,一手在额前挡了挡,定神细看。

      山顶上空荡荡的,只有一颗歪脖子老松树,灰白道服的背影负手站立在晨曦中,听到身后窸窣的脚步声,倏忽回头,淡淡道:“你来了。”

      雪若点点头,没有出声。

      那道士向旁边移动了两步,露出了身后的一方墓碑。

      这是一块没有刻字的白玉碑。

      雪若站在远处,半天没有挪动脚步,良久,才缓缓地走过去。

      细白的指尖慢慢拂过冰冷的碑身,她吸了吸鼻子,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喃喃道:“上官逸,此处风景优美,再没有人打搅你了,你喜欢吗?”

      灰衫道士忧伤地望着她,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

      雪若从背上取下古琴,盘腿在墓前坐下,七弦琴被平放在双膝上。

      她的脸在阳光下泛着神采奕奕的光芒,眼中满溢的激动之情,深吸了一口气,玉葱般的十指缓缓覆上琴弦。

      她静了静,对身旁的道士嘱咐道:“玉阳子,等下我的魂魄离体之后,你切记不可唤醒我。还有,把这柄琴毁了后扔下山崖,然后…”

      她停顿了一下,黑眸沉沉:“辛苦你把我这具没有知觉的躯体带下山,送到紫宸宫里….去成亲吧。”她在脑子里想象了一下当时的场景,嘴角竟噙着一丝俏皮的笑。

      小时候她最喜欢恶作剧允轩了,就当,就当她最后一次恶作剧他吧。

      玉阳子哑着嗓子道:“好…”

      交代完这些,她感到有些安心,略稳了稳心神,低头望向指端的琴弦。

      远处是初升的旭日,耳边拂过崖上的微风,她屏息凝神片刻,指尖轻扣,婉转幽怨的乐音如清泉自丝弦间汩汩流出……

      平地升起雾气,薄雾逐渐聚拢,模糊的光影在迷离雾色中若隐若现。

      雾气逐渐散去,但见高山流水,郁林苍翠的一派景象。

      倚着一池碧水崖壁旁,神情冷漠的青年抱剑而坐,他一袭白衣胜雪,眉睫漆黑,清俊的容貌中透着凌厉之感。

      温暖而柔软的小手从后面蒙上了他的眼睛,甜糯的声音传来,“小逸逸,猜猜我是谁。”

      他板着脸拂掉她的手,冷冷道:“我说过,我不叫这个名字。”

      女子抬起明媚如烟霞般的笑脸,唇边梨涡泛起,笑得如一汪清泉,右眼角下一颗泪痣若隐若现,“可是你在我心里就叫这个名字呀,这是我对你的专有称呼。”

      “无聊!”他不以为然地看了她一样,转过身去背对着她,默默地看着池水中的鱼游来游去。

      “你还别不信,你从前天天围在我身边转,”女子转个圈,跑到他面前狡黠地笑,用脸对着他的脸,他转头她也转头,他低头她就在下面抬头看他,不厌其烦地牛皮糖似地缠着他,他无奈又无语地叹了一口气。

      “唉,那个时候我让你向东,你不敢向西,你天天来求见我都不搭理,我心情不好就赏你在殿前跪一个上午,”女子扬起头,笑容自豪地回忆着光辉历史。

      他觉得可笑至极,遂冷笑道:“我怎么完全不知道有这么回事,为何我要天天围着你转,是我失忆了,还是你失心疯了?”

      “你既没失忆,我也没失心疯。”女子一脸天真,认真道:“因为我是公主啊。”

      他哑然失笑,嘴角勾起一抹讥诮,“你是公主的话,我就是太上皇,是不是要叫我一声爷爷?”

      女子不急不恼,撅着嘴嘀咕道:“你不承认就算了,反正你之前的行为担得上两个字。”女子不服气地伸出两个手指。

      “哪两个字?”他冷哼道。

      女子笑盈盈地勾了勾手指:“舔狗!”

      “胡言乱语!”他听不下去,蓦然长身立起,一把将女子站着压在岩壁上,他的手按住她的一只手,缓缓地探身下去,两人的脸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对方的鼻息,“你再这样口无遮拦乱说一气,当心我……”

      “杀了你”三个字还没出口,就见她眨巴着眼,笑嘻嘻地开口:“吻我是吗?”

      她腾出一只手勾住他的脖子,仰起头直视他的眼睛,“来吧,我准备好了。”眸光触及到他挺拔如雕琢的鼻梁,慢慢下移到弧度优美的唇,他的唇角稍稍下垂,带着克制的清冷感觉,还有微微突出的喉结……

      她的脸有些发烫,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他猛地松开她,目光散乱地左右看着,“你还真是厚颜无耻!”

      她揉着手腕,嘟嘴低声道:“又不是没亲过。”

      “住口!”他实在无法忍受,不耐烦地说,“你不仅剑术差,连编故事的能力也差,我建议你去看看脑子。”想了想,又补充道:“对了,你不是剑术差,你是根本就没有剑术,既没本事又没脑子的杀手,是存活不下去的。”

      女子不以为然地摊手,“我有你啊,你既有本事又有头脑,拥有你就拥有了全世界。”,她的笑容清新美好,像一株梨花盛开在月色中。

      “你!”他气急噎住,一时竟然无话可说。

      “好啦,别生气啦,我逗你玩的。”女子拍拍手,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小布包,如获珍宝地打开,用鼻子闻了一下,“你看我一早走了一个时辰,去清河镇买了你最不爱吃的……酸枣糕!”

      他表情似有触动,依旧冷着脸不说话,女子侧头观察了一下他的表情,故意无奈地叹了口气,“还好我爱吃,就不请你帮忙了。”

      说罢,纤纤玉指拈起一块琥珀色的糕,放到嘴里一咬,没想到酸得牙梆子都快掉了,顿时五官拧成皱巴巴的一团,用手托着下巴,一脸痛苦。

      青年看她模样,忍不住“噗嗤”一笑,从她手中拿过布包,塞了一块糕到嘴里,嘲讽道:“给你吃简直是暴殄天珍。”

      她愣住,半天没答话,他转头边津津有味地吃糕边看她,心想难得这么安静,莫非被糕噎住了?没料道她突然拍手大笑,把他吓了一跳:“你笑了!你终于笑了!”

      她扶着他的两个手臂,由衷地道:“我很久没见你笑过了,苏辰,你笑起来的样子实在好看,这样,再笑大一点。”她伸出手,在他嘴角两边比画出一个到耳根的弧度。

      她笑闹着要掰弄他的嘴角,他左右躲闪着她手的攻击,脸上再也绷不住一本正经,无可奈何道,“别闹!你这样很不像话。”

      “说对了,我就是不像话的人!来,给爷儿再笑一个!”

      “滚!”

      平地一声惊雷炸响,电闪雷鸣中场景迅速转换,无根风吹起漫天鹅毛大雪。

      白茫茫的天地中,黑衣男子木然坐在雪地中,怀中的女子双目紧闭,已全无气息,她一身艳红衣裳更衬得肌肤胜雪,唇边犹有丝丝血痕,满身的伤痕咋一看还以为是红裙上绽开的花朵。

      苍老浑厚的声音自空中响起:“为了所爱的人而死,总比被对手杀死的好,这或许是作为一个杀手最好的结局了,纵使你舍不得她也是徒劳,何必强求!”

      阳光照在雪地上,轻盈明亮却如刀似剑,刺目戮心。

      男子缓缓抬起头,他的脸上全无血色,嘴角凄凉的笑意让人心惊。

      他的眼中溢出猩红血色,一字一句,仿佛从肺腑深处吐出:“若我非要强求呢?”

      琴声戛然而止,眼前场景骤然消失,雪若猛然惊醒抬头,脸色煞白如纸。

      惶然道:“为什么,为什么我可以清楚地看到以前发生的事情,可是就是进不去…”

      “会不会出了什么差错?”一直守候在旁边的玉阳子也是满脸焦急之色,“你再试试看?也许就行了。”

      她重重点头,好像快溺死的人抓住了一根稻草,强打精神镇定道:“好,好,一定可以的。”

      再度沉心静气拨动琴弦。

      一曲即毕,她睁开眼,眼中无边的绝望和恐惧让人心惊。

      她死死拉住玉阳子的衣袖,泪流满面:“还是过不去…玉阳子,怎么办?你帮忙我?”

      玉阳子把琴拿过来细细端详,思忖片刻,有些艰难道:“也许,也许是因为你心中要找寻的那个人不在人世了。失去了这个时空的重要线索,这琴…就再也没办法带你回到过去的时空了...”

      雪若呆呆地望着他,只觉得脑子里面“嗡嗡嗡”作响,眼前不断冒出金星,手脚发软,浑身冰凉,她听到自己颤抖着嗓子道:“那就是说…..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玉阳子缓缓点头,叹了一口气:“恐怕…是的。”

      她眼前一黑,猝然吐出一口鲜血。

  •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文大吉!文昌星保佑~
    文风以轻松为主,有甜有虐,结局HE,结局HE,结局HE,重要事情说三遍。
    女主穿越,男主没穿,略狗血,无渣贱,双向奔赴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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