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星子（短篇集）》姬云君

2、童谣（2）

　　“看，她就是那个狐狸精的小孩儿吧？”
　　“一看就是，那狐狸眼睛，再找不出第二个了。”
　　“啧啧啧，年纪轻轻的不要脸，勾引人家有妇之夫也就算了，要我都没脸见人，居然还敢找上门去，闹得人家家破人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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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开始有人对她指指点点，说着一些令她茫然无措的话。
　　甚至有人恶意地捏着她的下巴，盯着她的眼睛，笑得不怀好意。
　　狐狸精。
　　杀人犯。
　　他们说。
　　可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她什么都不知道，她没有父母的，她是被院长在外面捡到的，她是在孤儿院里长大的，本来就活得那么艰难了，凭什么别人就把这盆脏水泼给了她呢？就凭一双长得相像的眼睛吗？
　　不公平！
　　这不公平！
　　她原本就生活在了黑暗中，为什么大家都还要把她往深渊里推去呢？
　　她不要，不要！
　　“你怎么了？”黑暗中有一双软乎乎的小手轻轻戳了戳她的脸，她抬头时，便看到了一个被打扮得如同洋娃娃的小姑娘，就像她在孤儿院里那破旧画册里看到的小公主一样，精致漂亮，闪着耀眼的光芒。
　　童话里的小公主，都是善良又心软的。
　　她在那一瞬间，天赋异禀地抓住了某个重要的点。
　　她没有说话，只是慢慢地抬起头，倔强而又孤独地望着那个漂亮的小公主，眼睛里却慢慢地蓄满了泪，可她没让眼泪掉出一滴来。
　　小公主呆呆地望着她了半晌，突然跑开。
　　失败了吗？
　　犹豫了一下，她跟了过去，她听到小公主拉着一个贵夫人的手在撒娇：“我要她，我就要她。”
　　“可是……”孤儿院的工作人员很是犹豫，“她不是个好孩子，她……”
　　“她是，她就是！”小公主笑弯着一双眼睛，“她叫童谣，童谣都是好的呀。”
　　她看到贵夫人摸着小公主的头笑了。
　　从那一刻起，她知道，她成功了。
　　狐狸精一样的眼睛，是祸水，没人能够拒绝得了。
　　这是她从那些闲言碎语里听来的。
　　也许，是对的。
　　她第一次觉得。

　　黑暗中猛然睁开眼睛，童谣有些急促地喘着气，觉得下一秒她可能就会因为过度呼吸而晕厥过去。
　　半晌，她从床上爬了起来，黏黏糊糊的汗让她的睡衣贴着皮肤，有些难受。
　　可她并没有去换衣服，而是慢慢地拉开窗帘，靠着墙滑坐在地上。
　　是个晴朗的夜晚，月华如水，洒落了满窗。
　　她早就不再是那个在孤儿院里备受欺辱的小女孩儿了，可她为什么，还是会这么难过呢？
　　不知过了多久，眼看着深蓝的夜空渐渐退色，渲染上层层叠叠艳色，晨光渐渐地露出了些许微芒，她这才慢慢地从地上站了起来，穿衣洗漱，如同传言中的一样，是那个好似完美、抢了何睦所有风头的，何家养女。
　　“咚咚咚。”曲起右手食指的指节，有节奏地在门上敲了三下，不轻不重，清醒的人肯定能够听到。
　　但里面的人肯定没清醒。
　　十秒过后，童谣伸手扭开了门把手，理直气壮地站到了何睦的床前，强行无视了何睦那乱七八糟的睡姿，一脸的严肃认真：“何睦，起床了。”
　　“何睦！”半分钟后，何睦终于睁开了惺忪的双眼，毫无意外地看见童谣如同追债的债主一样冷脸站在床前，却是半点儿起来的意思都没有，软趴趴地从被子伸出一只手来，拽住了童谣那一丝不苟的袖子角，没睡醒的少女声音中还带着一丝又甜又软的沙哑，她好似在撒娇一样：“谣谣，陪我再睡一会儿吧。”
　　说话间，软热的小手已经从袖子角转移到了手腕上，何睦带着睡意的笑意轻轻地响起，温热酥软的感觉从腕上一直传到心里，童谣面无表情地抿了抿唇，很是无奈地顺着何睦的力道，和衣躺倒在了何睦身旁。
　　没睡醒的睡美人很快就又陷入了安眠之中，闭着眼睛的童谣却慢慢地睁开了眼，转脸看着睡梦中呼吸轻缓的何睦，那一张近在咫尺的毫无防备的脸，那白皙的脆弱的仿佛一把就能掐住的脖子……童谣猛然闭上眼。
　　盛夏清晨的五点钟，很适合睡一个有人陪伴的回笼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