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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1-3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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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乔梓杨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
很久没有人叫他全名了。
叫梓杨的基本都是家人或者亲近的朋友,叫乔总的都是生意上的伙伴。
出社会后,“乔梓杨”三个字,同时出现的机会越来越少。
乔梓杨很想睁开眼睛,看看这个会叫他全名的人是谁。
那声音很近,却很含糊,像隔着什么东西,音调不高不低,有那么一丝好听,似乎能缓解他身上的痛楚。
痛楚?
哦,对了,他受伤了。
替父亲到南非视察公司项目。
视察的最后一站,是一座靠近边境的基地工厂。
乔梓杨刚到不久,小国境内就爆发了战争,一股独立军正好流窜到基地附近。
乔梓杨让助理带着核心技术资料,和那些妇女上了直升飞机。
他和留下的工人、本地向导一块对抗那些强盗。
独立军并不是正规军,但是规模不小,武器比他们完备。
工厂的安保设施只能保护他们一时。
对峙两天后,革命军来人谈判,乔梓杨让革命军首领以信仰起誓——只要他们不反抗,绝对不伤害人质。
父亲说过,任何财富都无法与生命媲美。乔梓杨深以为然。
他做好了工厂被对方抢劫一空准备。
只要能保障着工厂五百多人的生命,他都可以忍。
但是他高估了革命军的团结。
在侵入工厂后,革命军内部搞起了“革命”。
首领被手下枪杀。
革命军新首领嗜虐嗜杀,毁坏设施,虐打人质,搜刮了基地所有值钱的东西。
乔梓杨被反绑着手吊起来的时候,脱臼的痛苦几乎让他咬碎了牙。
他们用鞭子抽打他,玩耍一般用小刀往他身上甩,淋盐水,用烟头烫,还教童军在他身上打枪玩。
在乔梓杨□□和精神即将崩溃的时候,新首领让懂得中国话的向导问他:芯片在哪?
乔梓杨仿佛被人冷鞭子狠抽了魂魄,极度的痛苦之下,他的神智竟从万丈深渊里,一点点爬了回来。
——有人泄密、这些人绝不仅是强盗、他们针对他来的、幸好让助理把芯片带走了……这些话碎片一样乔梓杨脑海中闪过,速度之快只在眨眼之间。
乔梓杨的表情一丝都没有变化,忍着撕开的嘴角,他回了一句:what?
独立军的人无法确定他是不是在撒谎,继续在他身上继续了各种刑罚。
之后,他就没有意识了。
再后来,他听到有人叫他的全名。
声音有些含糊,但音调很好听,隐约还有一丝熟悉。
32
她把防毒面罩摘了下来,抬手一个巴掌抽上了眼前这张几乎毁容的脸。
何易:乔梓杨,死没死?
小宇:……副队,再打就真的死了。
何易没搭理他,继续扇乔梓杨巴掌。
乔梓杨居然真的缓缓睁开了眼睛,眼前的人很模糊,不再隔着面具的声音,变得无比熟悉,让他不甘心再睡下去。
他终于看清了她的眼睛,那是世上绝无仅有的一双眼睛。
乔梓杨:……何……易……
总是遮挡住大半张脸的刘海被修剪到眉毛以上,眼角微微挑起,笑着露出一排牙,衬着脸上的油彩,显得特别白。
这个神采飞扬的人,乔梓杨一眼就认了出来。
乔梓杨:…何、易……
33
乔梓杨还记得那天。
周欣欣撑在地上,表情扭曲的大喊。
邱白站在何易对面,单手抬起她的下巴,查看她脸上的伤痕。
邱白很高,何易太矮,两个人靠的很近,像是他要把她包住似的。
亲昵且亲密。
不知不觉小巷口处已经站满了人,警铃声越来越近。
乔梓杨回过神,冲着众人道:谁报警了?谁他妈报的警?
导员从人群里走了出来,冷冷看了乔梓杨一眼,然后对邱白说:先带她出去。
邱白没有说话,拉住了何易的手往外走,周欣欣喊的声嘶力竭,没人在乎。
乔梓杨想跟着走,导员按住了他的肩膀:你留这。
何易回头看着乔梓杨,她的刘海因为打架撩了上去,一双眼睛大而有神,眼尾微微上挑,脸颊上一道狭细的伤口,还在往外渗着血丝。
乔梓杨想说点什么,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
何易的眼神很随意,似乎也想说什么。
邱白扯了下她的手:走。
何易便不说了,转身跟着邱白走了。
警察来了,疏散人群,导员陪着警察留存取证。
乔梓杨有些焦躁,他很想去看看何易,她伤的重不重,会不会留疤?
邱白陪着何易,应该能照顾好她。
可乔梓杨还是想去看她,最好马上。
何易当天被接回家,据说来学校接她的是一辆军牌车。
邱白也请了假,电话打不通,乔梓杨等了两天,等来何易休学的消息。
乔梓杨去找导员,导员对他淡淡的:管好你自己就行。
后来被乔梓杨缠的久了,才不耐烦道:她和家里有约定,大学期间不许闹事,结果因为你搞这么大。我不知道他们家怎么商量的,我只负责帮她办手续。
乔梓杨那阵烦的不行,看谁都不顺眼,甚至也动了休学的念头。
邱白销假回学校,乔梓杨第一时间找到他。
邱白瘦了很多,看着乔梓杨的眼神很难形容。
邱白:何叔叔带她走了。
何易入伍了,她得偿所愿,甚至不用勉强自己继续读书,因祸得福。
乔梓杨也不用因为自己连累她而心怀不安。
邱白跟何易因为异地而暂时分开,一切如乔梓杨所愿。
这样很好。
这样应该很好。
乔梓杨却觉得,有什么他说不出来的东西,不一样了。
34
四周因为烟雾弹的关系,能见度很低,呛的乔梓杨咳嗽,可一动伤口就止不住的流血。
何易把手里的面具罩在乔梓杨的脸上,乔梓杨想挣扎,何易按着他的手腕绑了起来。
何易:小宇。
小宇:到!
何易:撤!
小宇扛着乔梓杨走在前面,何易端着枪断后。
压迫伤口疼的乔梓杨想吐血,难受的抬头,角度刚好看到何易的靴子。
何易:老实点!
烟雾还没散,周围能见度不超过两米,耳边是远远近近的响声和爆炸声。
何易突然停下,伸手拽住了小宇的腰带。
小宇仿佛被点了穴道一样,瞬间一动不动。
何易侧耳听了听,军靴的鞋底敲在水泥地上,在吵杂的环境里,几乎察觉不到。
小宇扛着乔梓杨避到左侧半人高的设备处。
昏迷的时候不觉得,清醒之后乔梓杨身上的痛楚简直如锉刀在掀皮锉骨。
乔梓杨穿着喘着气,想多看一眼何易,谁知她竟不见了。
乔梓杨说不出话,攥住小宇的外套上的带子。
小宇正在小心观察四周:担心何队?
小宇:放心,就这么几个杂碎,何队用不了十分钟。
近处传来打斗声,烟雾遮挡住视线,乔梓杨只能判断大概方向,他攥着小宇的带子示意他去帮忙。
小宇有些无奈:我得保护人质。
我特么不用保护!
乔梓杨用尽了力气,也不过是在面具里发出几声呜呜声。
现在可不是学生斗殴那么简单,乔梓杨见识了那些人的残酷,在他们眼里生命不过是随意玩弄的东西,没有罪恶感。
丧失人性的人,根本不能称之为人。
何易战力再强,在这种视觉受阻,呼吸不畅的环境下,对上几个配备武器的男人!
乔梓杨想把面罩拿下来,告诉小宇,他不需要保护。
他刚把手抬起来,何易就回来了。
她和小宇对了暗号,才靠近,她脚步轻盈,枪被反挂在后背,手里拿着一把军刀,上面的血夹杂着血块,一直染到她的手腕处。
方才的战斗让她情绪更加亢奋,她的眼睛亮的吓人,嘴角还隐隐上扬。
她看了乔梓杨一眼,然后对小宇说:左右二十米已经清理干净,保护人质,迅速撤离!
乔梓杨太高,背着会压着他的伤口,小宇只能再次把他扛起来。
这次乔梓杨却不肯老实,挺直着背,抬起头,看着走在后面的何易。
何易抬手想打,又想起乔梓杨是伤员,凑近了他的脸,问:你要干嘛?
乔梓杨抬起被绑住的双手,在何易的脸上擦过。
何易一愣,乔梓杨满是血污的手指上是一抹新鲜的血痕。
何易反应极快,笑着轻声道:我脸上有血?不是我的,放心了?
乔梓杨不能给回应,他终是用尽了一切力气,再次陷入了昏迷。
35
乔梓杨昏迷的并不沉,迷迷糊糊醒来许多次。
他知道自己被送进了医院,知道自己被送上飞机,知道自己回国,知道自己再次被送进医院,知道家人来看过他,知道自己被送进手术室……
直到他真正清醒,已经离开南非的第十天。
乔梓杨年轻,身体素质高,恢复起来迅速,入院一周已经可以坐起来。
邱白跟何易一起来看望他。
邱白一身合体的西装,他毕业后从政,顺风顺水,已经小有成绩。
何易穿着随意,完全不见军人该有的严谨,过短的头发让她看起来像个小男孩。
何易先调皮的从门口探出头,对躺在床上的乔梓杨说:哟,大爷!
乔梓杨平淡的表情逐渐被点亮,他还没来的及说话,邱白就从何易身后走了进来。
有点意外。
其实也没什么可意外的。
这两个人在一起,没什么可意外的。
何易刚休学那段时间,乔梓杨和邱白莫名的戾气很重。
大学里积极促进学生参加很多活动,这两人都是校内的风云人物,时不时就会被迫凑在一起。
两人之间的尴尬的氛围逐渐缓和,直到毕业后,还偶有联系。
现在如果有人提起,乔梓杨对邱白表白的那段记忆,两个人已经可以淡淡一笑,说一句年少轻狂。
何易完全不像与乔梓杨多年不见,她随意打量着病房。
邱白打趣:没见过这么豪华的病房吧?
何易:没见过。
她拿起乔梓杨床头的水果,不客气的吃了起来。
何易:门口还配保镖,资本家待遇真好。
乔梓杨想说句打趣的话,可一想到邱白也在场,他就不想说了。
何易话不多,乔梓杨也拘谨,邱白便引着话题。
说起自己的工作,说起何易在部队的生活,说起外界对这起事件的评价。
邱白:股票涨了吧。
乔梓杨抿嘴笑了笑,对何易说:还没跟你道谢。
何易:甭客气,你爸给我们队送了好多物资。
乔梓杨没听父亲提起过,还想说什么,可是下意识看了邱白一眼,然后淡淡道:应该的。
邱白长得好看,又爱笑,整个人就是大写的可亲。
他似乎没察觉到乔梓杨的不自在,又待了会,起身告辞。
何易自然而然的跟着邱白一块站起身,打算一块离开。
乔梓杨垂了下眼,再抬起时脸上是如面对工作伙伴似的“真诚”笑意。
乔梓杨:我不方便,就不送你们了。
何易点头,邱白似乎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抽出一方红色卡片。
乔梓杨的指尖一抽,面上表情不变的接过:请柬吗?
邱白:订在下个月,你能来就好了。
乔梓杨:你们的大事,我一定到。
邱白笑着看了何易一眼,何易两手插袋,面无表情。
乔梓杨一看就知道她又走神了。
36
目送邱白跟何易,乔梓杨看着手里的请柬。
身上的伤又开始疼了,密密麻麻,仿佛被万千只蚂蚁在身上啃噬。
疼的乔梓杨的手都开始抖。
他使劲握了握手,这是一次机会,这么多年,他一直放不下的东西,在今天,终于有了一个了断。
尽管难受,尽管不想,尽管……他有许多不愿意,但他是乔梓杨。
必须有个了断。
请柬设计的简单素雅,还有淡淡的香味,两段红色的细缎系在一起,一抽即开。
里面的内容是手写的毛笔字,看笔体是邱白的字迹。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
新郎处邱白笔体略微改变,写的恣意张扬,字如其人,可以看出他当时的心情。
新娘处又换了一种笔体,秀美婉约,欹正相生,写着:新娘—何小棠。
……
…………
………………
…………………………
?????????
何小棠?
何小棠是哪个??
何易改名了????
乔梓杨手抖的更加厉害,他想找自己的手机。
放在床头的手机,被他不小心扫到地上,护工听到声音,急忙赶了过来。
乔梓杨:快,把手机给我!刚才出去的那两个人,他们、她走到哪了?快拦下来!把他们拦下来!手机,先把手机给我!
护工被乔梓杨激动的模样吓到了,愣住的片刻功夫,乔梓杨已经从床上摔了下来。
护工吓了一跳,乔梓杨咬着牙打开手机锁:你去,你去把他们拦住,别让她走了!
护工:先生,先生您别动,伤口裂开了,您刚做完手术……
乔梓杨翻着手机,这时候他才想起来,他根本没有何易的手机号!
乔梓杨:去把轮椅推过来,快!让门口的人把他们追回来!你他妈快去!
37
邱白爱笑,但不会无缘无故的笑,他又不是傻子。
何易看着从乔梓杨病房出来,笑容就没停过的邱白:你笑什么?
邱白:啊?我笑了吗?
何易:你说呢?
邱白:抱歉,我只是……心情很好。
何易:……
何易:笑屁。
邱白想了想:走慢一点吧。
何易:为什么?
邱白:这样好追一点。
果然,刚走到一楼,乔梓杨门口的两个门神保镖就追了过来。
保镖怕何易不听,解释道:老板从床上摔了下来了。
何易问邱白:不是应该叫医生吗?
保镖:叫了,叫了,也叫医生了。
邱白:你上去吧。
何易:为什么?
邱白:我就不用了。
何易问保镖:他不用吗?
保镖冷汗,雇主只叫他们拦住,那应该是两个都要拦吧。
邱白笑着对保镖说:乔先生肯定不想见我,你带她一个人上去就行。
保镖:这个……这个……
这边还在僵持,那边护工推着乔梓杨已经下楼来了。
他脸色难看极了,一手死死握着皱成一团的红色请柬。
当电梯门打开,乔梓杨看到何易的时候,眼神简直像饿了几天的狮子见了食物,恨不得马上一口把她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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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梓杨骨折的腿已经开始渗血,医生跟在他喋喋劝说,他连看都不看,双眼里只有死死盯着何易。
何易被看的莫名其妙,就瞪回去。
乔梓杨已经失去表情控制,激动的几乎要从轮椅上站起来。
医生、护工、保镖吓得不行,却又不敢碰他,围他在身边不知所措。
何易被这帮声势搞的莫名其妙,任由乔梓杨拽住了她的手腕。
乔梓杨:你、你是不是、没有改名?
何易:……啊?
乔梓杨举起手里揉成团的红色卡片,何易还是一副莫名其妙。
乔梓杨瞬间明白,他被邱白给耍了。
乔梓杨:你……你……
眼前的这个人,是他的不知不觉,是他的难以忘怀,是他的望而却步。
在前一分钟,他才决定放下,可是!
可是在阻碍消失的现在,他绝对、绝对不会放手!
乔梓杨:你……
何易的手腕被他捏的疼,而且乔梓杨已经失去表情管理,眼神甚至有点狠毒。
何易不爽:你把手松开。
这几个字,不知是哪个刺激到了乔梓杨,他不仅没放手,甚至硬撑着轮椅站了起来。
医生、护工、保镖紧张的不行,有人想扶,碰到乔梓杨的伤口,疼的他一抽,扶住的人赶紧放手。
乔梓杨斜着身子倒了下去,尽管这样他还是不肯放开何易。
何易没办法只能硬生生接住他,乔梓杨瘦了很多,但何易接的还是很吃力。
兵荒马乱中,不知谁又撞了何易,她脚下一滑,仰面倒了下去。
乔梓杨抓着她的手还是不肯放,被扯着压在何易身上。
众人都要吓死了,乔梓杨的伤口几乎都裂开了,血从绷带里往外渗。
乔梓杨却仿佛失去痛觉,压着何易还你你个没完。
何易:起来!
乔梓杨终于把舌头捋直:你……我们结婚!
何易看乔梓杨跟看傻子一样。
两人现在紧紧相贴,何易那双凤眼嘲讽的看着乔梓杨,张嘴就要说话。
乔梓杨现在脑子都不会转了,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她说不!
低头重重堵了过去。
堵住她的嘴唇。
用他的嘴唇。
39
邱白总喜欢拿乔梓杨求婚的事说笑,每次说起,丝毫不见邱局长平时的温文尔雅,抱肚狂笑,眼泪狂飙。
乔梓杨这个病弱伤残,被五六个人推着轮椅,在医院人来人往的大厅,冒着伤口撕裂的危险,把何易按在地上强吻。
“强”还十分勉强,抖着嘴唇不敢亲下去。
最后还是何易看不下去,按着乔梓杨的后脑勺,主动贴上去。
“强吻”才正式成立。
乔梓杨冷眼看着:要不是你骗我,我跟我老婆早就结婚了。
邱白擦着眼泪:我骗你什么?
时隔多年,乔梓杨早已知道,邱白和何易根本就不是情侣,俩人压根根本就没开始过。
何易在入伍前,正式拒绝了邱白,所以那段时间邱白才看乔梓杨各种不爽。
那时邱白就看出来乔梓杨对何易的想法。
面对情敌,自然不会有好脸色,何况他失恋了。
可就算之后乔梓杨关系缓和,邱白也没和乔梓杨解释过何易的事。
心眼真是坏透了。
乔梓杨傻了吧唧,保持着距离,甚至连主动联系何易都不敢。
自尊也好,道德也好,都使得他望而却步。
如果不是那场营救事件让两人再会,如果不是邱白良心发现,故意送了结婚请柬给乔梓杨,他还被蒙在鼓里呢。
乔梓杨抱着自家儿子:看见没,那老流氓,衣冠楚楚像个人,其实心才黑呢!
邱白从政后,嘴皮子功夫渐长。
见自己男人说不过邱白,何易邪魅一笑。
她把邱白家的小姑娘抱在腿上,打开手机:来,宝宝,给你看个好玩的。
胖乎乎的小姑娘被逗咯咯笑,邱白和乔梓杨都好奇的不行,凑了过去。
手机里赫然是一段大家都熟悉的视频。
里面的邱白妆容精致,眉眼带情,双手高起,纤纤腰肢,摇臀摆胯,舞姿妖娆……
作者有话要说: 完事啦,没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