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阿飘》鲁予熙

50、深渊的界限（二）

　　何谓极阴之心？就是拥有极阴之体的人不断修炼凝聚起来的一团能量体（或者别的什么体）。那只女鬼，要么生前就是极阴体质的能人异士，要么……是人造的。
　　阿飘立马朝温瑕瑜招手。
　　温瑕瑜提了一个望远镜过来，问：“怎么了？”生人不能踏入那条游街的道，就算有再大本事的人也只能站在屋顶上远远地观望，他正在警惕周遭潜伏着的诸天教众呢。
　　阿飘指了指极阴女鬼所在的位置：“看到了吗？那里有只极阴女鬼，要么是由极阴之体死后所化，要么就是被炼制出来的。”
　　世上诸多厉鬼，也是要么死后所化，要么人为炼制，但阿飘这么一说，就是在怀疑，这只极阴女鬼是“不正常”的。
　　温瑕瑜用望远镜仔细去看，半晌道：“你有什么依据？”
　　阿飘说：“目前这个情况不好判断。但是吧，她这么特殊，不好好修炼，却要跑出来抢鬼王，多浪费极阴之体啊！”
　　温瑕瑜：“……”
　　阿飘也不管他现在到底是个什么脸色，嘴里继续道：“哎你找到藏着的异类没有？如果没有的话，你注意看斜对面那个……”
　　温瑕瑜无奈地打断了她的话：“是的斜对面那个，我注意到了，刚刚一直盯着呢。”
　　“那你看看那家伙眼睛都盯哪了，毕竟你有个望远镜。”阿飘说着说着就蹲了下来，“按现在这个情况，再来一堆厉鬼也不是他（游街的鬼王）的对手，很快就能结束了。”
　　温瑕瑜心里突然升起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他低头看着像潜伏着即将要狩猎的猎豹一样的阿飘，有些困惑地问：“你这是要干嘛？”
　　阿飘幽幽地说：“当鬼王游街到一半之后，这条道的尽头，会有一扇通往幽冥的门缓缓打开，所以说鬼王游街的后半截将面临来自幽冥之鬼的袭击。等他成功走完整条街，他会有一小段自由时间，疗疗伤啦、见见故人啦、叙叙旧啦、回首一下过去再展望一下未来啦等等等等，想干嘛干嘛，然后才是去往幽冥。”
　　“你怎么对这个流程这么清楚？”温瑕瑜不禁吐槽，他很快GET到了阿飘的意思：“等等，你不会是要在那个什么自由时间去见鬼王吧？！”
　　“昂。”阿飘理所当然地点头，“不然我过来干嘛？”
　　那日黑白无常特地过来让她关注一下鬼王游街，虽然打着阴阳两界勾结图谋不轨的旗号，但阿飘仔细琢磨了许久，才想通了这其中隐晦的意思。
　　北君要让她去见这位鬼王。
　　虽说从前在酆都时，混蛋北君经常搞事情叫阿飘做这做那的，但阿飘如今已是阳世之人，没那个资格和权限去管阴曹地府的事。地狱里出了任何问题，自有酆都大帝以及手下的判官、真君、鬼帝等去处理，就算与阳世扯上了关系，也有第六局、道协会或者佛家、什么组织的去解决。诸天教到处流窜作案，也不是必须得阿飘插手才行。
　　所以为什么要让她去关注鬼王游街？重点只能在鬼王身上了。
　　阿飘趴在屋顶，把道上那位鬼王上看看下看看前看看后看看，暂时没看出个啥来，诸多疑虑，也只有等到与这位鬼王正式见面之后才能一一揭晓了。
　　她只管耐心地等待着。
　　纵然是极阴女鬼也没能在鬼王手底下走过三招以上，她差一点就被鬼王打散了形态，只得落荒而逃，一溜烟地缩到屋檐下的阴影里，消失不见。
　　温瑕瑜拿着望远镜紧紧地盯着斜对面的那伙人，只见其中一个气愤不已地锤了一下墙壁，然后垂头快速地收拾了一下手里的一个小木盒子，上头有灰白色的亮光一闪而过。
　　温瑕瑜立即把队友叫过来，低声耳语了几句，随后那人就下楼不知道做什么去了。
　　这位鬼王的实力果然非同凡响，他比预想还要快地轻轻松松走到了街道尽头。温瑕瑜见状，想对阿飘说些什么，可是他低头一看，原本趴在屋顶上的阿飘早已经不见了。
　　他吓了一大跳，赶紧举起望远镜向四周搜寻阿飘的身影，但鬼王走到街道尽头之后，周遭景象开始变得模模糊糊，一阵烟雾不知从何处飘来，逐渐笼罩了这一切。
　　鬼王望着那扇大开的幽冥之门有些出神，片刻之后不自觉地理了理自己的衣襟，又拍了拍衣角上沾染的灰尘。烟雾之中，突然有一个闪闪发光的小身板跳了出来，她被浓雾呛得咳了两声，随后才抬起脑袋仰望着鬼王。
　　鬼王蠕动了一下嘴唇，脸上的表情有点儿僵硬，看起来还比较紧张，缓了一缓才开口道：“小王君溪客，久违了，大人。”
　　阿飘歪头：“昂？”
　　什么“久违”？是我听错了吗？是我理解的那个“久违”而不是“解围”之类的吗？这位鬼王同志不是在他的墓穴里潜心修炼千年之久吗？我什么时候见过他？他什么时候见过我？
　　阿飘的脑海里一连串的问号飘来飘去，最终演变成了一句云淡风轻的话：“啊，你好，君溪客。”
　　虽然她表现得稳如老狗，但鬼王还是一眼就看出了她其实处于状况外，遂接着道：“溪客曾欠大人一份因果，故而有今日一见。”
　　阿飘掐指一算，这位同志修炼了千年，而已知的自己，最多经历了几百年的岁月，所以——这份因果啥时候欠下的？怎么欠下的？她怎么一点儿也不知道呢！
　　于是阿飘不懂就问：“因果？什么时候欠下的？为什么你会欠我一份因果？”
　　君溪客不答，伸手从衣襟里摸出一个精致的锦囊来，俯身递到阿飘眼底。
　　阿飘瞅瞅锦囊，又瞅瞅君溪客，他一脸平淡，完全看不出什么来，阿飘伸手推开他：“你不说，我怎么接你这个东西？万一是个坑呢？”
　　君溪客半蹲下来，将另一只空着的手也伸了过来：“溪客曾是湖中一株莲，经大人点化，得以开灵智。如若大人不信，可以共情。”
　　这句话信息量太大，一下子将阿飘的脑容量给爆满了，她直愣愣地看着眼前这鬼王，半天半天没反应过来。
　　君溪客主动握住了阿飘的手，阿飘的脑海中顿时闪过一个画面。
　　一湖含苞待放的白莲，在风中摇曳，点点金光从高空中洒下来，不到落地就消弭殆尽，唯有一点微弱的光，掉进了一株白莲半开的蕊心上，逐渐浸透了整朵花。
　　阿飘哆嗦着问：“这是多少年前的事啦？”
　　君溪客摇了摇头：“溪客历经多世轮回，从莲化人，又闭关了千年，许多事物，早已记不清楚。”
　　阿飘发现了一个盲点：“那你又怎么确定点化你的人是我？”
　　君溪客道：“大人可有发觉，溪客与您之间，有一道因果线。”
　　阿飘顺着他的话低头内视自己的魂魄，很好，到处都是金灿灿的，都能闪瞎她自己的眼睛了。
　　“大人的气息，溪客铭刻于心，从未忘记。”君溪客又道，“绝无差错。”
　　眼看他一脸“你要是不信我可以对天发誓”的表情，阿飘勉强笑了一下，接过了他手里的锦囊。
　　君溪客抬头看了一眼幽冥之门，道了一句“大人珍重”，之后便起身大步走入了门中，很快消失不见。
　　阿飘捧着锦囊呆愣愣地站在原地。
　　幽冥之门又缓缓闭合，街道在迷雾中恢复了原样。
　　良久，枫衣弱弱的声音从小镯子里飘了出来：“大人啊……”
　　阿飘瞬间回过神来，她迅速将锦囊塞到口袋里，四下里张望了一下，周遭什么人也没有，这让她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枫衣还缩在小镯子里，大气也不敢出，只小心翼翼地问：“大人，您接下来准备怎么做？打道回府还是？”
　　阿飘叹气：“我想静静。”
　　那就是打道回府了。阿飘拖着一副沉重的脚步慢吞吞地往家里走，一边走，一边大脑里刮起了一阵十级的风暴。
　　已知：阿飘前世死时，三生石上没有她的前世与来生。盲点：现在就是她的来生，并且据鬼王君溪客所言，她是有前世的，并且还能追溯到很久很久、至少几千年前。
　　结论：三生石一定是坏掉了！坏掉了！坏掉了！
　　但它为什么显示别人的时候是正常的呢？
　　还有，她从前死的时候，酆都里无数鬼魂，从十八层地狱到终焉界，从终焉界到溯源海，没有一个知道她背后身份的，就连阎罗判官等，都认为她只是一个身负功德却硬是想不开的智障鬼，直到后来她的寻死事迹惊动了地府最高神灵酆都大帝，那位接见她的时候也没表现出——等等，酆都大帝应该知晓所有的一切才对吧！他那骨灰级的演技谁能看得出真真假假啊！他都拐弯抹角地要让阿飘来见君溪客了，他绝对什么都知道！
　　好的那么问题就来了！第一：阿飘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第二：酆都大帝他到底有什么惊天大阴谋？！
　　阿飘：……
　　我果然还是想冲到地府去把混蛋北君大揍特揍！
　　阿飘把手揣在兜里，越想越气愤，磨牙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特别明显。
　　她走了一会儿，猛地停下脚步，转头望向路边。
　　视线所及之处的阴影里，走出来一男一女两个黑衣人，他们在相隔阿飘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男的那个和气地说：“小友，你有没有兴趣干一番大事业？”
　　阿飘心呼：来了来了来了！我等了那么久，你们终于来了！面上则是很冷漠地吐出三个字来：“没兴趣。”
　　黑衣女笑了，她的声音宛如天籁，让人一听就欢喜：“小友，用不着这么快就回答，你先听听是什么大事业嘛。”
　　阿飘想想也是，抬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黑衣女便以“何谓大事业”为主题，以“大事业的前景与发展”为主要内容，以“大事业的福报”为核心动力，将他们心中的“大事业”娓娓道来。她的声音像黄鹂鸟一样清脆入耳，又像春风一样撩动人心，难怪她背后的组织请她来当第一说客。
　　简单概括一下她的话，大事业，就是指的修炼成仙，加入他们的大事业，得道飞升指日可待。他们还给大事业取了一个霸气十足的名——“诸天事业”。
　　老天爷听到这个都得哭，不要啥啥都扯到天好么？天很无辜，天不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