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阿飘》鲁予熙

35、人间的恶意（四）

　　贺深端带着他的猜测去和他的同事们进行了一次探讨，回来的时候带回了三个人的详细资料。他把这些摆在了两只鬼的面前：“看看。”他重点对郭艺扈说：“有没有跟那个杀你的人感觉像的？”
　　郭艺扈就盯着那三个人的资料蹲了许久许久。
　　其实贺深端已经大致确定了犯罪嫌疑人，他的同事们正在加紧盘查。
　　过了两天，阿飘又一次经过那个小巷子口，又一次见到了那两只鬼，如今的他们，抱着手臂呆呆地蹲在阴影里，惨白的鬼脸上都有些怅然若失的神色。
　　即便如此，他们还是打起精神跟阿飘打了一声招呼。
　　阿飘便指使弟弟：“墩墩，去买两只冰棍儿，我在这里等你。”
　　这段时间家里人要控制阿沉的体重，又不许他吃零食，因此，阿沉一听到姐姐的话顿时喜笑颜开，哪怕最近的小商店离这里有点儿距离，他也屁颠屁颠就跑走了。
　　阿飘走进巷子，开口问：“找到凶手了？”
　　白明凡和郭艺扈点头，没精打采地说：“找到了。”
　　阿飘看了看他们的脸色，也猜到了什么。杀了他们的，可能就是他们最熟悉最亲近的人。
　　而真相也确实如此。
　　白明凡和郭艺扈从小一起长大的，按理来说感情应该很不错，奈何他们老是被人拿来各种比较，时间久了，两人之间的关系就硬邦邦的。
　　读大学的时候，他们因为某场竞技比拼，认识了一个叫何小凡的人。何小凡家庭条件不好，本人的天赋也不算多高，能考上那所大学已经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他明白自己的短处，在校园里到处与人结好，在众人眼里，他很和气，憨厚，又诚恳。
　　但他实际上又卑微又记仇又心机，挑拨离间是拿手好戏。
　　白明凡和郭艺扈两人家境好、脑子好、能力出众、人脉广泛、长相出挑，无论走到哪里，都像小太阳一样耀眼，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而作为两人好友的何小凡，无形之中就被比到了尘埃里。
　　不仅如此，白明凡和郭艺扈还喜欢互相比较、竞争，经常拉何小凡来当裁判，当着他的面争高低。一开始在校园里何小凡还仅仅只是暗暗地酸了酸，然而一出了学校，在社会的泥潭里摸爬滚打了几年的何小凡，心思就慢慢地扭曲了。
　　“每次发生争执，都特么的幼稚！与其说是在互相攀比，实际上都是在对我炫耀！他们什么都有了！而我什么都没有！”
　　这是何小凡认罪之后发泄的吼声。
　　嫉妒之心令人发狂啊。
　　郭艺扈闷闷地对阿飘说：“我弄不明白啊！毕业的时候，我们两个都问过他要不要来我们各自的公司干，或许是他不想在我们之间左右为难，他拒绝了，我们又推荐他去了一家大企业工作，虽然一开始从基层做起，但人家老板也说了，努力工作几年，该有的都有啊。他如果缺什么，只要说一声，我们也会拉他一把。仔细回想，我们俩也没做过什么欺压他的事情啊？他怎么就这么记恨我们恨得杀人？”
　　白明凡叹气：“人心隔肚皮啊……”
　　他们两个蹲在角落里长吁短叹，阿飘保持沉默。
　　等他们叹完了气，阿飘道：“你们两个是不是快头七了？鬼差也该来了吧。”
　　两只鬼小鸡啄米似地点头，白明凡说：“还没谢谢您，要不然我们一直都无法离开这里，也等不到鬼差来了。”
　　阿飘“唔”了一声，又问：“你们找的那个警察，他对你们的案子有没有说什么？”
　　白明凡想了想，摇了摇头，很快又点了点头：“您之前不是撕了几个广告，后面都带图案么？我们记性也没那么好，记不住画的那是什么，他可能会找您问问。”
　　阿飘点点头：“行，我知道了。”
　　正好阿沉捧着两只冰棍儿跑了过来，阿飘便和两只鬼道别了。
　　果不其然，晚饭过后，贺深端提着一袋子水果过来了。
　　姐弟俩原本呆在房间里写作业来着，阿沉的鼻子极度灵敏地闻到了水果切开时散发出来的甜甜的味道（也有可能是耳尖地听到了切水果的声音），流着口水就蹦跶出去了。
　　没过多久，贺深端推开门进来，利索地坐到阿飘身边：“写作业呢？”
　　阿飘早有准备地从一摞书下面抽出几张白纸来：“图案都画在上面，给你了。”
　　贺深端笑了笑，一张一张仔细看了过去，半晌才道：“你都已经记住了？不过这图……看起来有点眼熟啊？”
　　枫衣有些忌惮他，但还是因为好奇飘过去瞅了一眼，摸了摸下巴：“是个什么阵法的图案，那个名字我记不大清了，好像是用来激化怨气，蓄养厉鬼的。”
　　贺深端听了，若有所思，随即把纸折好塞进口袋里，对阿飘说：“谢了。之后我会仔细查清楚的。”
　　他抽空看了一眼阿飘摊开在桌上的作业，是本词语默写，上面飘着大片大片的红叉叉。他微微一愣，想到阿飘画出来的清清楚楚的图案，再看看她飘红的默写本，没忍住“嘶”了一声。
　　“这样好么？”贺深端轻声问阿飘。
　　阿飘前世好歹是个名门大家闺秀，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不说一绝，起码都会，这辈子记忆力也是棒棒哒，这么藏拙真的好么？
　　他还没有听到回答，外面就传来计伏清的一声轻呼：“冠玉，你怎么又变成这个样子了？你这一天都发生了什么？”
　　阿沉吃吃地笑：“哥哥肯定又跟谁打架了，不敢回家，所以又过来躲一躲了！”
　　怀冠玉的老妈常卿如脾气这两年暴躁了不少，只要怀冠玉一犯事，迎接他的准是一顿竹笋炒肉，严重的时候还面临着男女混合双打，次数多了，怀冠玉也怕，要么不惹祸，要么惹祸就往叔叔家躲。
　　怀冠玉委委屈屈地说：“这次真不是我挑事！我一开始都搞不清是怎么回事呢！等我反应过来，已经在跟人家打架了。那既然已经打了，我总不能输，然后就……”
　　后面的话吞吞吐吐没说出来。
　　计伏清哭笑不得：“行了，先过来洗把脸。没受伤吧，要受伤了我就去拿药。”
　　外面的声音小了些，阿沉哒哒哒跑进来，手里拿着两块水果，一块给姐姐，一块给贺深端，自己嘴里还咬了一块，含含糊糊地说：“哥哥过来躲真的有用吗？最后大伯他们还是会过来把他带回去呀。”
　　阿飘说：“可能这样就不会打得那么狠了吧。”
　　阿沉又对贺深端说：“贺叔叔，你等下要好好跟哥哥还有伯伯他们说说，哥哥不能老是打架了，伯伯他们也不可以随便打小孩。”
　　贺深端笑道：“好。”
　　怀冠玉没见过贺深端，现下看到他从房间里慢悠悠地踱步出来，顿时脸红了一下，自己的糗样被外人看见了。
　　他小声问：“二婶，这是谁啊？”
　　计伏清还没开口，阿沉就欢快地说话了：“这是贺叔叔，贺叔叔是个警察哦！特别特别厉害的！”
　　怀冠玉一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怂了一大截。
　　贺深端大步走过去坐下，扬声问道：“小伙子，在学校里为什么要打架啊？”
　　怀冠玉只觉得压力山大，声音小小的还带点委屈和怕怕：“我已经很久很久很久没有打过架了！”他底气不足地强调了一下，顿了顿，又说，“今天这次是别人先找我麻烦的……”
　　“是吗？”贺深端看着他，“那你给我说说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人家要来找你的麻烦呢？”
　　怀冠玉嘟囔着说：“也就……以前有一点过节。是我还在初中部的时候，他们还在小学读四五年级呢，就是他们找阿飘阿沉麻烦的那一回，被我知道了，然后就跟他们打了一架，他们输了之后老实了许久，升到初中部之后又开始耀武扬威满学校打架，今天又找到了我这里，说什么要报仇……他们说话可难听了，是个人都受不了，还掀了我的课桌，给了我同桌一拳……然后就、就……”
　　计伏清问：“带头的是不是叫杨岱？”
　　怀冠玉连连点头：“对对对，就是他。”
　　说起杨岱这个熊孩子，就要回忆起两年前，他在放学后带了一群高年级的小学生，包围了阿飘阿沉的事情了。
　　这个孩子一开始还不是这样的，是后来才渐渐变得张扬跋扈起来，具体的原因，谁也不清楚。
　　总之杨岱跋扈起来后，带着他的一堆跟班到处惹祸，从小恶作剧开始，逐渐演变成逃课、打架、斗殴、早恋等等一系列不良行径。不过他那个时候还不敢闹得很大，因此专门欺负低年级的小学生。
　　然后，阿沉因为他壮硕的体型和超过同龄人的武力值而入了杨岱的眼，杨岱来了兴趣，于是号召了一群小弟，在放学路上围堵阿沉，顺便也堵住了阿飘。
　　杨岱趾高气昂地在姐弟俩面前说了一大堆话，中心思想大概就是要阿沉当他小弟，每个月要交保护费。
　　然后他被阿飘一脚踹飞。
　　杨岱气得呜哩哇啦一顿怪叫，就要指挥自己的小弟们按着这对不识好歹的姐弟打，正巧那个时候还是校园一霸的怀冠玉也带着浩浩荡荡一群人放学回家，一看被围住的是自己弟弟妹妹，立马挥舞着拳头冲了上去。
　　初中生VS小学生，小学生完败！
　　杨岱和怀冠玉的梁子就是这么结下来的。
　　杨岱那个性子也不知怎么养出来的，到他升入初中，各种行为越发荒诞又暴力又偏激，家长都被叫了无数次，还是屡教不改。
　　怀冠玉倒是老实了不少，虽然校霸的余威还在，但他确实很久没闯祸了。
　　晚些时候，常卿如铁青着一张脸登门了，不知计伏清和贺深端跟她说了什么，最后她领着怀冠玉走的时候，脸色已恢复平和。
　　阿飘若有所思。
　　杨岱都找怀冠玉打了一架了，接下来，会不会就轮到他给他们姐弟俩找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