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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23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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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朝阳他们没白跑,海马口的棉花糖确实很甜,也很好看。颜色五彩缤纷,红黄蓝白,甚至连黑色都有。
老板也很会做造型,颜色调一调,搭配好,一根竹签挑几下,再压几下,憨态可掬的老虎头就应运而生。
大虎小虎习惯了什么都是同款,又要了个一模一样的老虎。
轮到秦朝阳,秦朝阳不想要动物,问老板:“你会做朝阳吗?”
“朝阳?”老板闻所未闻。
大虎小虎笑道:“你是想让老板做个你啊?”
秦朝阳很严肃的纠正:“不是我,是朝阳,刚刚起床的太阳,代表着希望。”
“这个我还真不会。”
老板被难住了,摇摇头,略一思忖,又说道:“不过我会做太阳花,你看行不行?”
秦朝阳本来正失望地耷拉着脑袋,一听老板这话,又瞬间抬起头,满眼希冀的问:“太阳花和朝阳,也是一个意思吗?”
老板挺有耐心,顺手拿出手机百度了下太阳花的花语,逐句给他念:“太阳花的花语是坚强,积极向上,充满热情希望……”
“可以可以。”
秦朝阳一听到‘希望’俩字,就连连点头:“那我要太阳花。”
棉花糖做好,他们付过钱,出了门秦朝阳舍不得吃,这时候又忘了不能让许燃知道他出来过,一心想把这朵太阳花带回去给他看看。
大虎小虎吃完糖,一回头发现他已经落后一大截。
海边风大,把他的那朵棉花糖吹得摇摇欲坠,花瓣都快塌了一半。他走得极慢,一手拿着糖,另一只手放前面小心翼翼捂着,仿佛拿着的是一团火种,风一吹就要熄灭了般。
“朝阳,你快点走,待会我妈妈回来要撞见了。”大虎催促他。
“哦。”
秦朝阳应了声,脚下步伐没有快多少,只抬眸朝他们看了眼,结果看到迎面走来一个人,脸色忽变,立时就站那儿不动了。
大虎小虎察觉不对,下意识回头,看到身后的人也吓了一激灵,唯唯诺诺靠路边,小声叫了句:“强子哥哥好。”
强子之前跟吴良一起被抓,因他就是个跑腿扛棍,打架充人数的小喽啰,其实追究到底也没犯多大事,所以拘留了一段时间就给放出来了。
回来后,他那酗酒的爹又揍了他一顿,啤酒瓶迎头砸个粉碎,差点没让他脑袋当场开瓢,他这几天都窝家里养伤,今晚实在耐不住寂寞,才跑浅沙湾这边来溜达。
其实刚看到秦朝阳时,他也没想欺负他来着。
结果秦朝阳一看他就跑,兴许也是以前欺负惯了,他一跑,他就本能的去追。
等追上秦朝阳,一提他的后衣领,自然而然就给了一耳光。
“死兔崽子,你他妈跑什么跑,老子又不是阎王爷,能要你命啊?”
这一巴掌打得秦朝阳眼冒金星,耳朵里嗡嗡直响,但即便如此,他还不忘护着手里的棉花糖,一边奋力挣扎,一边诚实得完全不知道撒谎:“哥哥说你们是坏人,看到你们就要跑。”
强子成功被这句话给激怒了。
那晚警方突然袭击,直捣吴良老巢,纵观整个业城,敢和吴良硬碰硬的也就他许燃一个,所以他自然是头号嫌疑人。
想想被拘留那段日子的憋屈,回来后被酒鬼老爸揍得差点丢了小命,再到吴良被抓,他没了依附的势力,再不复往日的得意潇洒。
业城这小地方就这样,人人心照不宣知道你不是个东西是一回事,真正被警察抓起来关进去,又是另一回事。
好比原来只是猜测你是坏人,但凡进了局子,那就等于是打了钢印盖了戳儿,‘不是好人’就刺在了脑门儿上,走到哪儿被人嫌弃到哪儿,这也是为什么释放那晚,他爹照死了揍他的原因。
如今他就是一只见不得光的过街老鼠,像今晚这种整个业城人都盛情出席的晚会,他也就只能在天黑了之后,来这边远远的看一眼。
而这一切的一切,都要归咎于许燃。
要不是他,自己也不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他越想越来气,没有直面许燃的胆量,就把所有的愤怒发泄在毫无还手之力的秦朝阳身上。
“坏人,坏人,你再给老子说一遍,谁他妈是坏人?”他一遍遍扇着秦朝阳,又一遍遍咬牙切齿的问。
残败不堪的太阳花终于掉在了地上,又被碾进尘土,梦幻泡影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朝阳色的花衬衫也从衣领那里被撕碎,后背破了一个大窟窿。
直到身侧的挎包,随着扭打,‘嗞啦’一声,里面《特洛伊的许愿岛》应声掉在地上。
强子低头瞥了眼,并不陌生,这小傻子成天宝贝似的揣怀里,有事没事捧着看,仿佛他一个智障还能识字看图,简直笑死。
他弯腰,捡起那本漫画书。
“还给我!!”
秦朝阳撕心裂肺地吼,被扇了那么多耳光,仿佛此刻才骤然转醒,有了知觉。
不知从哪来的力气,他陡然挣脱桎梏,挥手去抢强子手里的书,结果强子一躲,居然歪打正着地被挠了下脸。
力道很猛,强子只觉脸上火辣辣的,摸了把,居然有血。
“我操你妈!”
他气不打一处来,那种‘现在连个傻子都能欺负我’的屈辱暴怒感瞬间被点燃。他反手甩着书,噼里啪啦朝秦朝阳的脑袋上一通狂砸。
深红色的血液从秦朝阳的头发里渗出来,自额角向下,慢慢流进眼睛里。
秦朝阳仿佛浑然不觉,一心只想去夺他手里的书,声音渐渐虚弱道:“还给我,那是我的宝贝,还给我……”
“宝贝是吧?”
强子终于停止砸他,晃了晃手里的书,然后当着他的面,一扬手,扔进了旁边漆黑莫测的海水里:“宝贝跟你妈一样跳海喽~”
他笑嘻嘻幸灾乐祸地说,只是话音未落,眼前闪过一道黑影。
秦朝阳就那么毫不犹豫,跟着那本书被抛出去的弧度,纵身一跃,跳进了海里……
‘噗通’一声,水花巨响,与此同时,夜空炸开千千万万绚烂至极的烟花。
色彩斑斓的烟火,几乎照亮整个海面。
强子愣愣盯着没有半点波澜的水面,呆了好半晌,才想起来跑。
烟花依旧在空中‘噼啪’炸响,周遭一切骤然明亮,又转瞬即逝,陷入无边黑暗。
远处传来许燃的歌声,节奏明快,嘹亮高昂——
/我们曾走过,无数地方和无尽岁月/
/搭着肩环游,无法遗忘的光辉世界/
/那年我们都冲出南洋街/
/任意门外我们任意的飞/
/是自由的滋味/
…
许燃第一首歌和第二首歌间隔很短,但第三首被安排在快接近尾声的时候,中间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雀跃的想,可以带着朝阳去游泳,去跳舞,去吃海鲜,还可以一起参加游戏赢奖品。
朝阳想玩什么,他就带他去玩什么。
可是唱完歌,下到后台,他却寻不到秦朝阳的身影。
或许因为碍事,他的游泳圈被人扔在了角落,十几分钟之前,给他买的那盒冰激凌似乎也没吃完,掉在了地上,已经被踩得七零八落。
许燃盯着地上已经不堪入目的冰激凌,眼皮无端跳了两下。
“请问有没有看见刚坐这里的男孩去了哪儿?”
他一连拦了好几个人问,但大家都很忙,‘没看见’回答得急切而敷衍。
最后是留在后台帮人化妆的一个小姑娘突然搭腔:“好像是他朋友来找他玩去了。”
“朋友?什么样的朋友?”
终于有人回应,许燃立刻冲过来追问,眉宇间弥漫的都是焦急担忧。
那姑娘见他这副样子,也不敢怠慢,言简意赅地捡重点说:“俩男孩,应该是一对双胞胎,说是要去海马口买……”
“谢谢!”
不等她说完,许燃立即往后门那边跑,结果跑了几步又回来,背上他的吉他,又朝那姑娘道了声谢,这才冲出后门。
海马口不远,他从海这边能看到对面亮起的灯。
眼皮又开始乱跳,许燃莫名心慌,那种说不上来的隐隐不安,随着离海马口越来越近也变得愈加的清晰浓烈。
在离那边还有一百来米的时候,他看到海岸边围了一大圈的人,叽叽喳喳,老远就能听到杂乱无章的议论声。
最外层还停了一辆警车,车顶正闪着红色刺目的光,仿佛不知疲倦般无声转着圈。
许燃愣了下,忽然没了靠近的勇气。
可是人群里有人发现了他,回头朝他招手,张牙舞爪地叫喊着什么,许燃喉头发紧,视线因为颤抖而变得晃动不安。
眼前光影重叠,陆离混乱,连那些叫喊的人都变得面目可憎,让他生出奔走逃离的怯怕。
蒋淑萍拖着哭天嚎地的大虎小虎,一边摇头念叨着“造孽哟”,一边朝许燃走过来,哭哭啼啼的往那边指:“许燃,你快过去看看朝阳,他被强子推到海里去了。”
不要!!
不要不要!!!
许燃内心疯狂地抗拒咆哮,面色却是迟钝木讷的,身体关节也仿佛生了锈,灌了铅,动作僵硬而迟缓。
这只是一场噩梦,他告诫自己,然后紧闭着眼,再睁开,幼稚的祈祷噩梦快快醒来。
然而现实残酷,当他拨开人群,还是一眼看到了秦朝阳那张苍白湿透的脸……
明明下午还那么兴高采烈地跟他说要买同款的衣服,要做真的兄弟,那么朝气蓬勃地跟他科普,‘朝阳’是代表希望的意思。
许燃不信,不信此刻地上躺着的那个了无生气的少年是秦朝阳。
风从四面八方吹来,凛冽得像刀子,前前后后,将他扎得百孔千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