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鱼沉水(二) ...
-
【叁】
春去秋来,时光荏苒,转眼间,西施和东施进范府已有两年。
这期间,西施就见过范蠡五次面,因为大部分时间,他都不在家。
这个春日,范蠡回来了。
西施对范蠡心存感激,这两年来她弟弟不但有书读,还经常有肉吃,后娘也因为西施经常寄钱回去而没有刻薄她弟弟,如今后娘也算是村里的小富婆了,生活过得可滋润了,连全新敞亮的大瓦房都盖好了,身后跟了一群年轻小伙,她一个都瞧不上呢。
西施没什么别的特长,就是厨艺特别好,连苛刻如斯的平嬷嬷都夸奖过她。为此,平嬷嬷还特地找了宫里的御厨来给西施教授厨艺。
这会儿,西施就想给范蠡做些个吃的东西,表示感谢。
白天照常要练功课,西施没多的时间,直到吃过晚饭,她才有空蹲厨房里做点心当宵夜,因为范蠡经常很晚才会睡觉。
东施见她晚上不写字了,也跟着她跑厨房去了。
“哎哟哟,真会拍马屁,还给范大人做点心,啧啧,真是受不了。”东施眼睛翻啊翻的。
要说人的天赋差异真的很大,同样也跟着御厨一起学厨艺的东施,做出来的东西就是比不过西施,连她自己都不爱吃。
西施难得心情好,回了东施一句,说:“要不是范先生,我弟弟现在也不能有吃有喝还有书读。”
“切,有吃有喝有书读不得了了。”东施般了个凳子坐在边上,摸着自己碧绿的镯子说:“真寒酸!”
西施笑笑,绕过她去给炉灶里加柴火。
东施见她又不理人了,也没劲,换了个话题,道:“你觉得宫里是什么样子的?”
“那要问平嬷嬷。”西施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点心我多做了些,你给平嬷嬷也拿些去吧。”
“切,自己不去叫我去。”东施又翻了个白眼,想起西施做的那些点心,口水默默地向口腔涌过来,不禁又说,“我可不帮你白跑。”
西施淡淡地说:“那我让柴房的小安子去送好了,顺便多做了些叉烧酥可以给他吃。”
东施听见叉烧酥,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用力咽了下口水,说:“哎哟我有说不帮你吗?同是一个村出来的,你都开口了我能推托吗?我东施是这样的人吗?切!”
西施忍着笑,点头道:“那就麻烦你了。”
西施做的是南派的点心,跟北方的糕点有很大的不同。南派讲究一个鲜嫩爽滑,以肠粉为典型,不会像糯米那样容易吃撑。
西施把点心都做好后,放在托盘上,走去范蠡住处。
范蠡夏日里都住后院弯月湖的湖中小筑,有九曲桥与岸边相连,可见是个有情调的人。
小筑不大,共两层,楼下是会客厅、书房、和一个能吃饭或打牌的小厅,楼上是主人睡觉的房间。小筑后面还有个很有情调的仆人呆的小间。
一路过来都有灯,西施走到门口,刚想敲门,忽然听见里面有人说话的声音。
西施的手顿了顿。
“范大人对郑家恩重如山,一切都听范大人的安排,绝无二言。”说话的人是郑旦。
郑旦不是个话多的人,平日里虽然也常见面,但是西施跟她依然谈不上熟悉。郑旦这人从骨子里就透着一种远离尘世的味道。
范蠡说:“大王熬了这么多年,为了那一个目标,已经牺牲了太多了。你作为一个女人的平凡的幸福,必定也会牺牲掉。”
郑旦笑:“从我跟着大人的那一刻开始,我已经做了决定。”
“如此……”范蠡仿佛深深地叹了口气,“如此便辛苦你了,你收拾收拾,后天会有人带你离开这里。”
郑旦告别范蠡,西施赶紧躲到连廊另一边去。待郑旦走远,她还在想刚才两人的对话,就听范蠡在里面说:“你可以进来了。”
西施愣了愣,才想到范蠡是在叫她。
“大人。”西施端着托盘走进去。
范蠡看了眼西施做的点心,心下了然,笑眯眯地对她招招手说:“西施啊,过来坐。”
西施走过去,把托盘放在桌上,坐下,说:“我给大人做了些吃的。”
范蠡拿起筷子,夹了段粉肠咬了一口,不由夸奖道:“好吃!”
“大人,西施方才无心偷听,恰好过来……”西施犹豫了一下。
“没事。”范蠡放下筷子,看着她说,“这些事,你总也是会知道的。”
西施也望着他,等他说下去。
范蠡说:“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也在我府中两年有余,你有什么想法没?”
西施笑道:“大人恐怕不是要把我们送去宫中做宫女吧。”
范蠡挑眉,“哦?”
“我们一共才三人,这两年有余也不说就有资格进宫了,想必宫中挑选宫女若是这个标准,宫里头的宫女得多紧缺。”西施说话轻声细语,带着一种少女特有的绵软,不知是这两年年岁上去了更有女人味了,还是平嬷嬷训练有方,总之一点都看不出乡野女子的样子了。
范蠡对她的话稍许有些惊讶,仔细从头打量西施,感慨道:“我还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情形,如璞玉般未经雕琢,现如今,也出落得如此婷婷玉立了。”
“大人过奖。”西施略微低头含笑。
两年的时间自然不是白花的,体态、言语、声调,都是平嬷嬷重点调教的。
“你说的没错啊,你们不是要去做宫女的。”范蠡又叹了一口气。
西施望着他,等下文。
范蠡站起来,走了两步,说:“西施,你们是大王要献给吴王夫差的美人。”
西施只在开始略微表现出一丝惊讶,而后即收敛住。
范蠡都看在了眼里,说:“西施,刚才我跟郑旦说的话你可有听见了?走上这条路,或许就回不了头了。”
西施笑道:“若不是大人,西施的弟弟不会有书念,不会像现在衣食无忧,大人对西施也是大恩大德,不论做宫女,做美人,西施任凭差遣。”
其实西施早有感觉她们不会是普通的宫女,而且平嬷嬷也没跟她们少讲关于大王和吴王夫差之间的事,所以这会儿范蠡一提夫差,西施倒是把这些事情都串联起来了。
她虽是乡野村姑,但并不笨。
“吴王的习性,平嬷嬷都跟你们说过吧?”范蠡又说。
“说过。”西施点头。
“吴王好美色,你们送过去,就是要给他吹枕边风,让他倨傲奢靡,抽空国力。”范蠡认真地说,“在关键时候,只要走错一步,江山社稷就会沦落他人之手。而你们,就是要让他走错这样一步。”
西施轻轻笑了笑,说:“明白了。”心中说不苦涩是假的,东施平日里没少念叨以后进了宫少不了找个贵胄做相公,逢年过节的还能风风光光回村里。如果进了吴王的宫,做了吴王的美人,就好比做了奸细,时时刻刻都要提心吊胆,恐怕真如范大人对郑旦说的,平凡女人的幸福不会有了。
“倒是,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西施抬头,看着范蠡道。
“说就是。”范蠡重新坐下。
“大人,东施她,并不适合送到吴王身边。”西施说。
范蠡点头,“我已经听平嬷嬷说起过了。东施的性格确实不行。”
“恳请大人,将东施送去大王宫中,做个宫女吧。”西施离开凳子,对范蠡跪下。
“起来起来!”范蠡赶紧起身扶她,“送东施去宫中不是什么难事,我答应就是。只是你和郑旦的事情,就不能告诉她了。”
“西施明白。”
范蠡做事也干脆,不出三日,他就让东施收拾收拾,要带她进宫。
东施刚开始听了很高兴,后来又觉得奇怪,为什么不带西施呢?范蠡告诉她,西施现在还进不了宫,要晚点才能去。
东施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说什么,高高兴兴地整理东西去了。
离开前,东施照例去找了西施,少不得一番得瑟。西施照例不答她的话,只是末了,跟她说了句:“今后你就一个人了,说话做事要处处小心,宫里不比别处,不要随便得罪人。”
这话说得东施一愣,心下觉得别扭,话也就没说下去了。
【肆】
要说,东施也是个有福的,有些事情应该说是命中注定么,西施总归是不如她来得有福气。
一年以后按计划西施要被送去吴王处时,东施已经是越王勾践的侍妾了。
关于这事,最高兴的还是老村长,那简直是高兴坏了!不说镇长,就连县长大人都来主动问候他了,那老脸多么有光,油光呈亮的!他可不就是越王的老丈人了么!虽然东施还只是一个侍妾。
老村长深深地感到自己当初把东施送出去的决定太英明了。
西施在被送给吴王前,越王要见她。于是那日,宫里的马车来到范蠡府上,来接西施。
范蠡说:“姑娘,你已跟我三年,此去前路未卜,不能回头,你可都想好了?”
西施对范蠡行了个礼,道:“西施定不负大人之托。”
范蠡点头,又说:“郑旦比你早去一年,现已深得夫差宠幸,你日后要与她好好配合,早日完成大事。”
西施认真地点了下头,“西施谨记。”
范蠡看着她温和的模样儿,不禁生出一丝不忍,只道:“无论怎样,你的家人,我会保他们一生衣食无忧。”
西施跪下,对范蠡磕了三个头。
范蠡久久地看着她,最后挥了挥手,说:“去吧。”
西施告别了住了三年之久的范府,上了马车,她知道,这辈子恐怕她都不可能回来了。
马车把她带进了越王宫里,若说她乡野村姑见了范大人家觉得惊艳的话,那皇宫更是金碧辉煌,只是三年下来,她的脸上不会再流露过多的情绪。
西施在宫人的带领下,一步一步向前走,每一步都翩然优雅,宁静宜人。
她见到了越王勾践,跪下,行礼,谈话,每一步都按着平嬷嬷教导的来做,一丝不苟没有一点偏差,内心竟也真的平淡无惊。
三年了,她已经很娴熟了,这些礼仪对吴王如此,对越王也是如此。
越王是个深沉而严肃的男人,目光无比坚定,眉眼间都是一种把命运把握在手里的坚毅。
越王与她说了些话,告诉她,她是他的人,是他的眼线,是他的棋子,是他复国的一个重要的契机。
西施应对得当,看着眼前陌生的越王,心里却想着范蠡。
对一个乡野村姑来说,国家社稷离她太远了,她只不过是承了范蠡的恩,如今到了该报答的时候了。
离开之前,她在殿外面的过道里见到了东施。
一年的时间,东施变了很多,见到她,竟然不絮叨了。不骄傲,不得意,举止间多了一分成熟女人的味道,眉眼间也隐约有一丝不知名的疲惫。
想来,越王的女人,也没有那么好当吧,就说出来见个人,也只能在过道上等着。
两人相见,互相看着,都没有说话。
半晌后,还是东施先开口了:“听说你来了。”
“嗯。”西施莞尔,“你过得还好吗?”
“挺好的,吃穿不愁。”东施有点自嘲地笑了笑,然后看着她说,“你要自己小心。”
都到这会儿了,东施再笨也明白,西施是送去给夫差的美人,这其中不管是说颠沛流离还是步步为营,日子都不是好过的。
“嗯,我会的。”西施轻笑着点点头,“那就,再见了。”
其实,也再也见不到了吧。
见西施要转身离去,东施不禁叫道:“等等!”,然后从手腕上取下那个碧绿的镯子,递给她说,“送你。”
西施一愣,这镯子东施一直宝贝得紧。
东施被西施看得有点不自在,翻了个白眼,说:“给你就拿着呗,这东西可值钱了知道不!”
西施接过去,东施继续说:“你给我好好收着啊,别不知好歹弄丢了,这还是我小时候我爹进城给我买的呢,我的嫁妆!知道不,我的嫁妆!我现在倒是不需要嫁妆了……”东施说着说着声音就低下来,到最后长叹了一口气,提起精神来说,“我这是借给你的呢,瞧你那寒酸劲儿,去了吴国别被吴国的小娘们儿小瞧了去!等下次再见我时,你可要还给我的。”
西施愣了愣,却怎么能不明白东施的一片心意呢,她把镯子戴到了自己的左手腕上,说:“好,下次见到你一定还你。”然后轻轻点了点头,就算告别了。
东施站在原地,望着西施离去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才悄悄地抬手抹去眼角的泪珠。
此一去,恐怕是再无相见之日了吧。
宫门口,给西施准备的马车已经在等她了,随行的还有两个小厮、两个老嬷嬷和一个带刀护卫。
西施坐上马车,这就是要出发去吴国了。
今天从早上起来开始,西施就觉得特别轻松,因为不需要做功课了。从到范蠡府上开始,这是唯一一个不需要做功课的早晨,以后也再不需要做了。
昨晚上平嬷嬷临走时就摸着她的头发说:“姑娘,今后你要自己保重。”平嬷嬷静如止水的眼里,竟然闪着泪花。其实也没什么好悲伤的,西施只觉得自己很幸运,若非遇到范大人,她和她的全家,都不会过得像现在这样好。
马儿“哒哒哒”在道上欢快地跑着,这会儿春意正浓,暖风拂面吹来,感觉无比舒畅。江南的春色本就美,西施也不想其他,只专注地看窗外不断变化的景色。
他们行走的这条道虽不是大道,却也不能说太偏僻吧,但是行至第三日清早,从驿站出发后没多久,就在一个山坡弯道里,遇到了山贼。
说是山贼,其实就是几个落寇,他们围上来的时候西施已经坐车里数清楚了,一共就八个人。
西施他们车队没带什么值钱的东西,她是越王献给吴王的美人,好看的衣服首饰有一些,钱财珠宝是没有的。不过当西施撩开马车窗帘的时候,落寇头子已经看上她了,叫嚣着要把她拿下。
八个人不多,可是西施他们人更少,两婆子没有战斗力,两小厮指望不上什么,带刀护卫就一个,顶不了什么用。
婆子小厮虽然没有战斗力,但是嗓门很大,一见山贼围上来,就开始大喊大叫,怕归怕,威胁恐吓什么的还是会的,劫了西施,那就是得罪了越王也得罪了吴王。但是在这种乱世,想必山贼们也居无定所,就算吴越回头要围剿他们,能不能找到他们还另说。更何况,西施只是一个美人而已,又不是公主,失踪了能有人来找就不错了,更别说为了她围剿山贼。
说不怕是假的,但是西施坐在马车里,背脊依然挺得很直。
范先生说,不管怎样,他都保她家人一生衣食无忧。她离开范蠡府上的时候,早作好了把生死置之度外的准备。
评书里总是说,美人受难,总有英雄来救。
曾经有人也讨论过这个问题:到底是时代早就了英雄,还是英雄造就了时代?到底是那么几个人改变了历史,还是历史本来就有其轨迹。
反正,如果当时没有愚见太子友,西施肯定得被那群落寇劫了去,就肯定不能成为名垂千古的美女。或许夫差还是会死在勾践手上,但那就跟她西施没关系了。
不过历史的偶然性就在于,太子友一定会出现。
太子友出现的时机刚刚好,那会儿西施身边的带刀护卫已经受伤,小厮被人刀架在脖子上抖得跟筛子似的,落寇头子已经跳上马车掀开车帘,贪婪地盯着西施,两婆子吓得躲到了西施身后瑟瑟发抖。
就在这个时候,太子友骑着白马,翩然前来,当然关键是他身后跟着一小队轻骑兵,否则也只能是个被打劫的目标。
西施身边那两婆子一见有吴国标志的骑兵到来,使出了吃奶的劲头呼救,人家想听不见都不行。
毫无悬念,落寇们见骑兵来了,立即落荒而逃,西施下马车谢恩。太子友听说西施是越王送于吴王的美人,马上热情地说自己就是吴国的太子,他可以护送西施。
太子友对西施十分热情,一路上就跟西施介绍吴国的美食和风光,抵达吴国都城的时候,俨然一副熟人的表情了。
按计划,西施抵达都城后,先由婆子跟人通报吴王,然后听吴国方面的人安排见吴王。安排西施的那人,正是吴王身边的红人,郑旦。
十天后,吴王在宫里设宴款待大臣,宴会上自不能少了歌舞助兴,郑旦便给西施安排了一场舞蹈。
西施梳妆打扮妥当,一切都像平嬷嬷训练的那般,抬手、挥袖、转圈,只不过地点从范蠡府上改为了吴王殿前。西施的美貌引起了大臣的惊叹,也引起了吴王的兴趣。春日里夜晚虽凉,但殿中热闹,群臣举杯共祝吴王千秋万代、千古流芳。君臣畅饮至酣时,吴王都不禁觉得自己真是那千古一帝了。
西施一曲舞毕,琴师们上来,下一个节目是器乐演奏。但吴王忽然说:“美人,来来,再跳一支舞。”
西施屈膝行礼,举手投足间,满是婀娜的美。
下人给西施取来小手鼓,音乐声起,西施随着鼓点节拍跳起了异域的舞蹈。这种舞很少见,别说臣子,连吴王都没怎么见过,所以看得津津有味。
就在这时,一名宫女从殿外走进来,手里端着食盘,门卫那边检查了一下,就放她进去了。
她走近吴王,却被吴王身边的宫人拦下来,也不知说了什么,忽然那宫女暴起,丢下盘子,猛地向吴王扑过去!盘子一掀开,露出了里面的匕首。
宫女离吴王不远,但也不近,她向吴王扑去的时候,吴王已经看到了她,下意识就向边上躲过去。就在这时候,只听见一声不和谐的鼓声响起,那宫女忽然叫了一声,扑倒在吴王脚下。
一切都是瞬间发生的,很多臣工双眼迷离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西施站在场中,停止了舞蹈,一手捏着裙摆,一手还停留在投掷的姿势。
吴王歪坐在桌前,脚下趴了个宫女,宫女手边是一把匕首,不远处是一只破掉的鼓。
护卫踩着靴子“哒哒哒”跑上来护驾,还是吴王先反应过来,扫了眼手鼓,然后看向场中的西施。
“赏!”他只说了一个字,站起来,目光直直地看着西施。
就看场面的情况,仿佛是西施救了吴王。
其实西施看着那宫女出手,就知道她杀不了吴王,所以干脆把手鼓扔了过去,卖吴王一个人情。
西施虽然没有杀人行刺的经验,但她杀过太多的鱼了,想当年村里的小伙子叉鱼都没她厉害呢!扔个鼓什么的,自不在话下。
吴王很高兴,当夜就宠幸了西施。但是太子友不高兴了,他喝了一夜闷酒。
在宴会上,太子友把一切看在眼里,不但没有因为西施是父亲的女人而放下惦念,反而对西施更是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