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荒年》舟虽晚

2、少年的悸动

　　“好了，准备一下马上上自习，盛夏，你先上台做个简单的自我介绍。”老罗正了正嗓子。
　　“同学们，大家好！我叫盛夏，从宁海中学转来，以后还请大家多多照顾，学习上有什么不懂得，大家可以问我哦，我尽量能让你们听懂。”盛夏笑着介绍自己的时候露出两颗虎牙，像一只小花猫。
　　“不仅长得帅，还这么友善，说话也太他妈温柔了吧，爱了爱了。”女生们又开始窃窃私语。
　　“好，停！人家再怎么帅都不是你们的，看看都什么时候了！看看还有多少天就要高考了，同学们，高考是人生重要的转折点，有的人熬过去了就迎来了美好的大学生活，再看看那些整天碌碌无为的同学啊，到现在也没有个目标，你说是吧朱鹏，还躲在桌子底下在吃什么呢？拿出来！”老罗瞪大了他的铜铃眼：“吃吃吃，就知道吃!我看你最后拿什么成绩去和你的家长交代。大家不要以为自己成绩不好就没有希望了，奇迹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只要努力，我想最后即使失败了，大家也不会有什么遗憾了。朱鹏，晚自习下课来我办公室。好了，开始上自习。”
　　盛夏从讲台走下来，坐在了李梓旭旁边。
　　“谢谢你给我买的晚饭啊，我太困了就睡得很沉，根本不知道你来我宿舍了”盛夏递给李梓旭一张纸条
　　“那为了表示感谢，明天晚上请我吃饭吧，这次可不能放我鸽子”李梓旭的字是极其难辨认的
　　“你该好好练字了，明天我在食堂等你哦，不见不散”盛夏在纸条的下面画了一个小猪的表情
　　“这是艺术，你不懂”李梓旭回了一个傻笑的表情
　　盛夏拿过纸条后，把它折了四折，放进了书包最里面的夹层，拿起笔就开始刷起了文综题。
　　下课铃响了，盛夏伸了伸懒腰，抬头看了看黑板上方的挂钟，十点二十分，住校生晚自习也结束了。窗外正放着歌，歌名是第三人称：
　　他想知道那是谁
　　为何总沉默寡言
　　人群中也算抢眼
　　抢眼的孤独难眠
　　快乐当然有一点
　　不过寂寞更强烈
　　难过时候不流泪
　　流泪也不算伤悲
　　对于第三人称的角度而言
　　......
　　这是盛夏最喜欢的一首歌，他还记得那个小年夜的晚上。有一个男孩用小石子扔他家的窗户，喊他一块出去放烟花。盛夏拉开窗帘就看到了他，男孩的眼睛里仿佛有星星，闪烁着的是满心欢喜的盛夏。冬日凌晨的晚风打在男孩身上，就算裹着大棉袄，他也还是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他的脸被冻得通红，盛夏嘲笑他说他的脸像猴子屁股。
　　“等我一下我马上就下来，黄海。”盛夏朝着傻站在雪地里的男孩说到:“我给你拿个围脖”
　　“好!”男孩比了一个ok的手势。
　　盛夏从衣柜里拿出一条红色的围脖，摸了摸上面自己亲手绣的字:小海，不止新年快乐。他也没有察觉到衣柜镜子里自己嘴角洋溢着的笑容。
　　他轻声走下楼打开家里的大门朝着男孩奔去：“小海，新年快乐，这是我送给你的新年礼物，希望你喜欢”说着盛夏踮起脚尖将围脖系在男孩的脖子上，然后又搓热自己的手，呼了呼热气，紧紧抓住男孩的手给他传递温暖。
　　这时男孩的脸更红了，鬼使神差的他把盛夏拉的更近，圈住盛夏低头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谢谢我们的小小夏，我很喜欢，新年快乐哦”。黄海又重新拉起盛夏的手，带他向公园跑去，这一次，黄海拉的更紧了：“我要带我们的小小夏去看今年最好看的烟花，给全世界最好的小小夏当新年礼物”
　　“全世界最好的小海要带我去看烟花啦，我是全世界最快乐的小小夏，谢谢你，黄海”盛夏在没有人的小公园里大声喊道：
　　“不用谢！新年快乐，盛夏！”黄海笑着向盛夏喊着：“小海和小小夏要永远在一起，永远在一起，绝不分开！”
　　“黄海和盛夏要永远永远在一起......”
　　烟花盛开在四四方方的漆黑夜空，公园路灯微微的光打在少年身上，盛夏笑得像个没心没肺的孩子，黄海也是，他们都是孩子。这时候突然下起了雪，雪花不大，刚刚好落在少年轻翘起的睫毛上，慢慢融化了这个冬天的寒冷。
　　放完烟花，黄海带着盛夏去吃了烧烤，烧烤店离家有点远，黄海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一辆自行车，载着盛夏就往烧烤店冲去。凌晨的街道格外的安静，凉风一吹，本就不繁茂的树枝上飘零下几片枯黄的落叶，盛夏伸手接住一片，上面还有刚化开的雪，叶子的纹路因为干燥变得格外清晰。你说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是不是每一片叶子从发芽长大到最后的落下都是一个轮回，叶子每经历一个轮回，它的纹路就多了一条，可好像它的一生很短暂，永不停歇的轮回应该也很痛苦吧。
　　烧烤摊到了这个时候，人已经不多了，啤酒瓶横七竖八的摆在小圆桌和小方桌上，摊主点的流光小彩灯串在四周的小树上，只一盏昏黄的灯泡悬在摊主烧烤架的正上方，油烟溅起生活的饭香味，凌晨的雾气被周围的灯烘烤得暧昧起来，雪也停了。
　　黄海从一张小方桌下抽出一张小方凳，问摊主借来一条小垫子搁在上边“来，夏夏，你先坐会儿”。然后黄海又接来一杯热水递给盛夏，便自顾着收拾起桌子来，烧烤摊主朝着盛夏笑了笑，娴熟地刷一把油抓一把肉串就开始干起来。黄海告诉盛夏：“在这吃烧烤，老板只接待熟人，大伙来这都得自己先收拾桌子，走了之后就不用收拾了，等下一桌自己来收拾，老板最后只需要收拾一次就行。对了，我们都叫他郭子，名字我们也不知道，不过好像他有个男朋友，叫什么，额叫什么来着，郭子？”
　　“方旭!”郭子冲着黄海回答到。
　　“对对对，方旭”黄海转过头去：“对了，郭子啊，他啥时候出来啊？”
　　“过完春节正好五年，该出来了，是啊，原来已经快五年了”郭子用手擦了擦额头细小的汗珠，眼睛里泛着泪花。“时间过得真的很匆忙，也很无情，以至于很多人都被我们慢慢淡忘，不过这五年来，方旭他从没离开过我的记忆，我一直在等他。”
　　“郭子哥，五年了，你不害怕吗？万一等他出来他已经把你忘了,你还愿意等他吗？”
　　郭子从裤袋里掏出一包烟，点燃一根：“也许吧，怪我这五年没敢去看他，对于方旭，我有太多的愧疚了。我会害怕他不愿意见我，我会担心见到他就忍不住哭了，我以为只要我忍着不去想他，不去见他，不去打听他的一切我就会感到心安，但其实这只是我为了逃避而给自己找的借口罢了。他进去的时候叫我别等他，可我怎么能丢下他不管呢？现在想想当初要是他没在我烧烤摊和我认识，他也不用受这种罪。不过说来也是缘分，那天他来烧烤摊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他了。他是朋友带来的，一堆人挤在一张稍大点的圆桌上，他就一个人坐在一个小角落好像在喝着啤酒，当时他就抿了一小口眉头就皱在一块，表情拧在一堆，可他好像也没有放下酒杯的意思，又端起桌前的酒一口闷了一整杯。喝完之后他的脸就泛红了，他好像又被呛了一口，连声咳嗽起来，当时他的脸鼓的胖胖的，好像一只小青蛙。其实不是因为他不会喝酒我才注意到他的，他太亮眼了，肤色皙白，笑得时候有酒窝，穿一件红色棉袄，灯光照着的时候暖暖的，让人忍不住想抱抱他。当时我们也不认识，本来就是想想，也没要付出行动，可谁知道趁我烤个烧烤的功夫，他又不知道喝了多少酒，反正好像喝醉了然后就朝我这晃悠悠地走过来，我以为他要和我说些什么，就凑过去，谁知道他一把把我搂过去就吻上了我，我简直惊了，不知道如何是好，双手还有一只正拿着烤串烤着呢，另一只手悬在半空中不知所措。足足十秒，我的心跳仿佛漏拍了，嘴唇紧紧黏在他湿润柔软的唇瓣上，酒精的作用他把我搂得更紧，他试图用舌探进我的口中，我大口喘着气，发现呼出的都是他吐进来的气息。我急了用力推了他一把，一个踉跄没站稳他倒在地上，然后就开始吐，刚才可能也没有吃什么东西，就只在干呕。就这样我的初吻在这么暴力的情况下被剥夺了，还是一个不曾相识的陌生人，陌生男人。虽然我承认他是我喜欢的类型，但是总得循序渐进慢慢来吧，况且他此时可能是在没有意识的情况下，用这么粗暴又莫名其妙的方式强吻我，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恨不得有个地缝让我钻下去，可看到他大冬天的被我推倒在地上，无奈我就只能把他扶回座位，我怕他后仰过去于是就把我的唯一一张靠背椅给他端了过去，谁知道一坐上去他就趴着睡着了。我从他朋友身边悻悻走开，他们也没有要扶方旭的意思，就看着我傻乐呢......”说着说着郭子的声音越来越小，后来就只是在说给自己听了，好像方旭此刻就在身边一样，郭子说的时候还在傻笑，可是眼泪早已经爬满了脸颊。
　　郭子干脆停下手中的活，一个人蹲在那一根一根抽着烟，男人吐出的烟圈是绿色的，此时云海呈红色，郭子对方旭的思念由烟圈化作尘土，被吹散在冬日的伊始，四季的更迭是思念的轮回，我对你的爱永远嵌在那年冬天你柔软又青涩的吻唇，我会等，所以你一定要来。眼泪仿佛在每个年龄段都可以排解忧伤，是一剂良药，着实仁慈。每一滴泪水都能容忍一个伤心人，可是你能不能在善良一点，帮他把伤心事解决了吧。
　　很容易就放下了吗？是不是大哭一场就一切都结束了？一切都是未知，所以还没结束。
　　郭子掐灭手中的烟，又拿起一瓶酒往嘴里灌：“当时啊，我以为那天亲过之后就会分道扬镳了，江湖再见也只会是陌生人了。可谁知道第二天臭老旭又来了，不过这次就他一个人，点了点烤串吃饱就走了，也没过来和我搭话。谁又知道之后他每天都来，每天来都点一样的烤串，有时候点一两瓶啤酒，我发现他的酒量好像越来越好了，一个人喝两瓶还跟个没事人一样，可不像当时一杯倒还耍流氓。”说到这的时候郭子眼睛里好像没有了刚才那么满的忧伤了：“其实前几天他来的时候我很不自在的，毕竟当着那么多的人的面发生了这样的糗事，任谁都会很尴尬吧。可是后面就又慢慢变得习惯起来了，每天都会提前给他准备好烤串。我还记得那天摊上不是很忙，我就厚着脸皮端着烤串坐到他旁边和他一起吃了起来，还拿来了一听啤酒说着要不醉不归的傻话。他也没拒绝，也不主动说话，我问一句他回答一句。那个时候我两吃到很晚才结束，之后我送他到路口，问他明天还来吗？他说不一定，他可能要搬走了。其实那个时候我就知道我好像喜欢上他了，也许是久而久之的陪伴慢慢变成了习惯，每天固定的位置相同的人，还有初次见面不那么友善的吻。我再也忍不住，一把抱住他，踮起脚尖，就吻了上去，我学着他当初的样子，狠狠地把舌头伸进他的唇齿间，谁知道他没有拒绝，反而更加贪婪的含住我生涩的舌尖，两团火在各自的心里燃烧，我抱他更紧，他更用力的吻我，仿佛要把对方揉进自己的身体，我的心仿佛要跳出来，这种感觉是我从未有过的,悸动欲望？贪婪？后来缠绵的吻被我突然的喷嚏打碎，我尴尬地松开他，他也不知所措，挠了挠头，笑得像个傻子。我刚想转身逃离，他一把抓过我的手，亲了就得负责！我问他不走了？他说，本来就不打算走，刚刚就想试探下你，我不知道你对我什么感觉，我也不知道你是不是也和我一样喜欢男生，我很犹豫。所以你就不怕我真让你走了？要是你真让我走了，那么我就能确定你确实不喜欢我了，我可以坦坦荡荡的离开，对了忘了告诉你了，其实第一眼见你，我就喜欢上你了，当时我没喝醉，只不过想借着喝醉偷偷亲你罢了，谁叫你总往我这看呢，我还以为你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呢。你好狠啊，不过你也一定不知道吧，你亲我的时候我有了生理反应，所以把你推开了。”郭子顿了顿，原来从一开始我两就互相喜欢，方旭你个大傻子，你就是猪头，等你回来我一定狠狠亲你。
　　郭子重新走到烧烤摊，拿起肉串刷一把油，滋啦的声音激荡在安静的夜里，消磨了时光的伤痕。今晚月色正浓，旧人未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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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发现我真的好懒啊，上大学每天没课的时候除了干饭就是睡觉，我太喜欢睡觉了，好像睡觉会给我带来一些灵感，但是其实主要是因为我真的太懒了。被窝真的好快乐啊，所以这一章的文卡了很久没写，然后呢本章主要是盛夏的回忆，还有一些副线的故事，前几天有朋友告诉我“艺术源于生活”，然后我发现我的生活中其实有很多事情不是那么容易被解释清楚的，不过我想我可能还是会把它写在这里面吧，最近在一本书上看到了很喜欢的一些话，意思大概是这样的：尘土就是一切，一切就是尘土。它是自在之物可以被粉碎，但永远不能被消灭。如果把我们每个人都比作这个世界上的一粒尘土的话，那么从尘土归来到离走所经历的一切有形的东西就都变成了羁绊，让存在变成了永远。但我好像说过这个世界上并没有真正永恒的东西，情爱也好，物欲也罢，总有一天会随着时间消失，随着朝夕的日出与日落而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