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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元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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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金花有点兴奋,许是那仙糖的甜味太浓了让她羡慕的头晕了,许是小胖子哭得太惨了,她灵机一动居然提出这么个有创意的活动,夜晚去抓湖怪!万一抓到了,可以给小胖子交差能拿到游学甲等,就不会被他父亲惩罚。
到了夜深,夏娘子呼吸均匀了,夏金花爬起来,穿上最心爱的小裙子,扎上夏娘子卖了两篮子野鸭蛋换来她的生日礼物,一根漂亮的红头绳。
垂虹湖的芦苇荡,她闭着眼睛都不会走错路,今晚月色正好,风轻水淡,芦苇花儿飘着淡淡清香,若是没有湖怪出没,倒是可以提了篮子放进芦苇荡中,捕捉小鱼小虾,晒成鱼干,倒是一盘好菜。
夏金花是个胆子贼大的,无法无天惯了,也没当那湖怪多大的事,提了根棍子摸索着穿过芦苇荡,到了垂虹湖水最深的一处湖湾,湖湾往上是崇山深谷,水从谷落,山高水低,不知深几。这里是垂虹湖白鱼最喜欢之地,越深的水里有越肥美的白鱼。
白鱼肉质鲜美,传闻是仙鱼,常年食之能修身养气,或能化仙,你鱼怪异之处在越长越小,越是成了精的反而是秀珍大小,那种大个头反而是蠢笨无甚灵气的。
垂虹湖的渔人们最喜欢来此深湾,此处名为摆尾湾,偶有野鸭,嘎嘎几声,振翅而飞。
夏金花提着她的长棍子,悠哉到了摆尾湾,往那深湾望去,只见湖水神幽,烟雾与月色缠绕,在湖面形成一片仙雾之气,水光盈盈,浩渺秀丽。
月光,湖光,从山谷深处涌来的水声,交映一起,生成一副天地和谐清美之景。
夏金花不懂这些,只觉得有些冷。
用棍子捅走几处野鸭窝,安静的湖边顿时热闹起来,野鸭嘎嘎乱叫。
夏金花来来回回在芦苇荡折腾,从月华正美到圆月斜坠,赶走野鸭无数,也没等来约好的吃糖的小伙伴们,她有些困了,迷瞪着眼睛努力睁圆了,目光茫然地落在湖中,平静无波中慢起涟漪。
夏金花看着一只巴掌大的小鱼儿颤巍巍地跳出湖面,对月吐了个泡儿,然后飘在空中,摇着尾巴左摆摆右晃晃,像一个恶作剧的小朋友,摇头晃脑还挺可爱。
夏金花看直了眼,她伸出手,刚想捅出她的棍儿,不曾想身后一紧,被人抱住腰,往后一拉,金花是谁啊,垂虹湖打架无敌手的存在,反应够快,反肘便打,那人反应更快,另一只手又抱过来。
夏金花打架从不哭闹,也不会喊,仗着力气大,不管你用什么功夫,她便是用蛮力,于是你抱我便扯,两人翻滚着跌进芦苇荡的水草里。
那人力气不大,个子也小,应该也是差不大的孩子,但不管夏金花如何挣扎也不能脱了他的禁锢,金花大怒,忽见压着她手腕的小手白嫩柔软,低头张口便咬。
身后少年疼的厉害,力道松了些,夏金花趁机挣脱,刚想反扑,那人道:“嘘,快看!”
夏金花顺着他瘦细的手指看去,只见月色下,那只飘在空中的鱼儿听见动静,不仅不慌张逃跑反而往芦苇荡飘了几米,月光下那只小孩手指粗细的小白鱼有双白惨惨的眼,一动不动盯着芦苇丛中的他们,忽然厚厚的鱼唇咧了一下,他似乎在笑!
一条会笑的死鱼眼小白鱼!
夏金花捂住嘴,少年趴在她的肩头,呼吸都要停滞了。
两人一鱼这么对峙着,谁也没动。
夏金花想着,不然豁出去打一架?身后少年的呼吸骤然一热,拿出把仙剑,“我去引开它,你跑吧!”
那声音带着软软的奶音,是那青衣小公子。
这么动静,那小白鱼也往前晃了点距离,眼瞅着便要钻进芦苇荡。
小公子的呼吸急促,提着剑刚要站起来。
夏金花一把拉住他,捏住他的手腕,指了外面。
不用金花提醒,小公子也瞧见了,月淡朦胧的湖面雾气骤散,在那水波中间缓缓飘来一只水鸟,水鸟提着一只爪子半睡不醒地立在水面,无风也不动,但眨眼间便到了芦苇荡前,张开嘴往那空中一啄,那本嚣张的死鱼眼小白鱼骤然消失在它的鸟喙里。
那只水鸟伸长脖子吞下美食,心满意足地打了个嗝,提着他的爪子彻底闭上眼睛不紧不慢地飘走了。
夏金花往后跌倒,撞到小公子身上,两人一起滚进水草里,半日没能爬起来。
小公子先爬出来,再将湿漉漉的夏金花从水里捞出来,拉着她跑离了摆尾湾。
月色依旧清雅,湖风淡淡。
离开芦苇荡,离那湖面也远了,夏金花终于回过神来,“哇”一声哭了。
青衣俊俏小公子有些慌,往兜里摸了许久也只摸到他的青剑,他奶奶地解释,“龙门主来了,胖丁不敢出门,道同他睡着了,我没喊醒,你别哭了。”
夏金花这辈子见过垂虹湖许多的鱼,却没见过会飞还会笑的鱼!太可怕了!
她抹了把眼泪,鼻涕沾到乱糟糟的头发上,染湖绣的生日礼物石榴裙子湿透没用了,娘亲买的红头绳也丢了,呜呜——
夏金花哭得凄惨,小公子不知所措。
没有糖呢!
夜风吹起夏金花一头乱发,将她整个眉眼都盖成个大花脸,小公子伸手一点点替她拢住了发丝,掏出手帕给她擦干眼泪,只会说:“别哭了啊,明天我给你带糖吃。”
夏金花听说有糖吃,心情好多了,但再看看自己滴水的乱糟糟的新裙子,哇地又哭了。
“我的新裙子,我的新头绳!都没了,哇哇!”
夏金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小公子只好默默蹲她身边。
终于是哭够了,夏金花用小公子的手帕擦干了脸,拢好了头发,拧干了裙子的水,指着小公子威胁,“今晚的事不准说出去,不然我揍死你!”
“好。”小公子给了她一个保证的微笑。
夏金花将他的脸和眼睛都看一个遍,仔细看清了,“我记得你长什么样子,你敢乱说,我就把你门牙打掉,让你也没门牙说话漏风!”
小公子乖巧点头。
夏金花回了家,推开前最后一次回望了一眼一直跟着她的小公子,挥舞了下小拳头,做了个威胁姿势,小公子想说什么,终究是在她的拳头挥舞下闭上了嘴。
小公子转身向营地归去,脚步略沉,似乎还有些丧气,夜风渐浓,吹起芦苇飘荡,吹起他一头披散的发,他理了发丝,扯了一截芦苇嫩枝当作发带将发丝缠住,加快脚步离去。
夏金花并没等来她的糖。
而是等来了一位飘在仙剑上飘飘欲飞的上仙,上仙生的比洛州城第一公子哥儿还好看,肤色白过芦苇花,眼眸如星辰亮晶晶,浑身上下一角衣摆都是雅正端和。
夏娘子哭晕在地。
等了多年的林郎再来,还是如当日风姿,仙人一日浪荡,却是这凡人女子一生孽缘。
夏金花懵懵懂懂,被那人身边跟着的漂亮绝美的侍女牵起手,“二宫主,我们回宫了。”
她一步三回头,确认那些人将夏娘子和季染湖都带上了,才放心下来。
仙人飘下仙剑,却未正眼看她,她听着他磁哑动听的嗓音在跟人打招呼,“无为长老,许久不见。”
她想回头,却被仙女按住脑门,“非礼勿视。”
她听见有人奶奶地天真地说,“叫元初吧!”
那日起,她不再叫夏金花,她叫林元初。
或许,只是夏元初。
除了夏娘子,伴月林之人,私下都呼之夏氏贱婢元初。
自此,垂虹湖也不再有白鱼,唯有野鸭依旧嚣张,渐成洛州城最盛名美食。
洛州全鸭宴,无鱼亦有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