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二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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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诗音呆呆的坐在桌边，望着云出岫和那驼子彼此交换了名姓，随后推杯换盏，不过几杯黄酒下肚，两个人竟开始称兄道弟起来。
云出岫面上微红，一双眼睛却比天上的星星还亮，他虽然只是懒洋洋的斜倚着椅子，但那悠闲的姿态，却比任何正襟危坐都更引人瞩目。他端着酒碗，朝着驼子举了一举，随后笑着说道：“我虽然没有见过那位千面公子，但端看孙兄你的风仪，便知道，他一定是个不同凡响的人。”
孙驼子一下子坐直了。任何人夸奖王怜花，似乎都能让他感到由衷的高兴，那种发自内心的快乐，好像一束光一样，一下子便把他照亮了。
他肃容说道：“王公子的确是一位非比寻常的人，能与他相识，实是我的荣幸。”
云出岫叹道：“只可惜他随沈大侠出海，不知何时才会踏足中原，这等神仙人物，竟难见一面，可惜、可惜。”
他低头饮尽了碗中美酒，窈窈站在他身边，素手捧着酒壶，又为他添了半碗。孙驼子宽慰他道：“只要人还在江湖上漂泊，自然总有相见的时候，又何必争此一时呢。”
闻言，云出岫只微微一笑，没有多说——他们既然是出来散心的，自然要去一些更有趣的地方，李园一行到此，其实已然走到了尽头，等他把林诗音送回家之后，相信他们就应该启程了。
思及此，他不由侧过头看了林诗音一眼，沉吟道：“林姑娘，既然那秘籍是王前辈要交给李公子的，你实不应该一直握在手里，否则依照江湖规矩，孙兄纵使现在杀了你，夺回秘籍，只怕，小李探花也不能多说什么。”
他见林诗音的脸色越发苍白，知道她心中对江湖中人的成见又加深了几分，不由柔声劝道：“其实，纵使不是江湖中人，自己许下的承诺，又岂有不依约而行的道理？若世上人人都是两面三刀、满口谎言之辈，公理和正道又该如何为人所坚持呢？”
此言一出，林诗音的脸上不由显出两分愧色来，沉声对孙驼子说道：“我在此立誓，待我返回园中，便立刻将此本秘籍交到表哥手中。如违此誓，便天打雷劈，不得善终！”
孙驼子抬眼瞧了瞧她难堪的面容，方才坦然答道：“我自然相信小姐你会说到做到的。”
否则，似她这等不会武功、毫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又该如何摆脱自己的跟随和监视呢？若是不知道此事，她或许还能心安理得的生活下去，如今一切揭破，像她这样娇滴滴的大小姐，如何能忍受一个丑陋的侏儒的时刻窥探？偏偏是她有错在先，纵使将此事告知了李寻欢，以小李探花在江湖上的名声，大约也不会找自己的麻烦。
他此时方才察觉一点被云出岫抓到行踪的好处来，再加上对方递过来的美酒委实勾人，心底的最后一丝不悦也便悄然散去了。
酒过三巡，云出岫吩咐部下，又在客栈中开了一间上房，供孙驼子休息。他迈着绵软的步子返回了自己的客房，途中却又拐了一下，悄悄跑进了林诗音的房间。
等到林诗音回房时，见她笑嘻嘻的坐在自己房中，不由有些诧异的询问她有何事要说，云出岫也不同她客气，干脆的伸出两只手，摊在她面前，对她说道：“林姑娘，我真没想到，那秘籍会在你身上——求你啦，给我瞧一瞧嘛！”
林诗音不想她竟是为此而来，但看她这见猎心喜、两眼放光的模样实在可爱，不由有些心软，只低声对她道：“你也不怕那驼子看见，会来找你麻烦。”
“我只是看一看，又不是想做什么，他才不会给自己找麻烦呢。”云出岫心道这秘籍若是连给别人看一看都不行的东西，也不会让林诗音来转交了。他也是刚才酒桌上听孙驼子说起那位千面公子尤擅星卜星相，琴棋书画都随手拈来，而且医道也很不错，还十分精通易容术，方才生出了几分好奇之心来，想瞧瞧这样的人留下的秘籍，都写了些什么东西。
当然落在林诗音的眼中，她所说的“看一看”，就真的只是略做翻看——云出岫捧着那本秘籍，极快的全部翻了一遍，随后便含笑还给了她，整个过程甚至还没用到一盏茶的时间。林诗音自己不会武功，也不知道这本秘籍究竟有何玄妙，因而开口询问她道：“既然是千面公子的东西……这本秘籍很难学吗？”
云出岫想了想，道：“我觉得，武功其实并没有难易之分，而是适合和不适合。有的人轻功绝顶，但这一项便足以傲视群雄，有人擅长暗器，有人擅长刀法，有人擅长剑法，但暗器刀剑又岂有高低之分？一个人最重要的事要明白自己适合什么，而非是一味的追求强大，非要在自己不擅长的领域与人一争高低，最后也不过是贻笑大方罢了。”
他还举了个例子：“就像你表哥以飞刀闻名江湖，难道飞刀远胜过刀剑吗？不，学他者生，似他者死。便是学会了这本秘籍里的所有武功，也无法成为第二个王怜花，若是不能将他山之石化为自己的东西，便永远不能在这上面有所建树！”
林诗音望着她，沉默了好久，方才轻声说道：“原夫人，你喜欢江湖吗？”
云出岫道：“也谈不上多喜欢吧，因为我讨厌麻烦。不过麻烦没找上我的时候，江湖就是可爱的啊。”
林诗音道：“可是表哥很喜欢。虽然他从来没有对我说过，但我知道，他一直都很喜欢江湖，喜欢喝酒，喜欢练武……”
她看了看手里的秘籍，只觉得它再不是轻飘飘的一本书，而像是一面镜子，清楚的倒映出了自己丑陋的面容。她把目光转向了天边的明月，长长的、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其实一直都是我，绊住了表哥的脚步啊。”
从林诗音的客房里走出来，窈窈不禁开口说道：“林姑娘真可怜，要是她不是李公子的表妹，或许就不会有那么多的烦恼了吧。”
云出岫斜昵了她一眼，笑着说道：“可是不是他的表妹，也会有新的烦恼啊！人活在世上，有谁能没有烦恼呢？或许真的有那一日，她还会恨自己不是李寻欢的表妹呢！”
窈窈不想他会这样作答，不由微微一愣，随后，她宠溺的笑着说道：“所以，主人才会一直说小少爷你适合红尘心法啊！方才那本《怜花宝鉴》之中，可有少爷你感兴趣的武功？”
“他的毒术和易容术倒是挺有趣的，可惜，里面记载的医术都是我会的了。”云出岫其实过目不忘，方才翻阅的一遍，已经足够他记住秘籍的全部内容了，因此回答得十分随性。“等回去以后，我默写一本，送给老原好了，省得他又不高兴，倒要让我倒霉。”
他亦将目光转向中天高悬的明月，只是思绪全不似林诗音那般伤感，只有淡淡的思念在胸口流转：“盈缺青冥外，东风万古吹。何人种丹桂，不长出轮枝。圆魄上寒空，皆言四海同。安知千里外，不有雨兼风。”
“不知道现在，随云又在做什么呢？”
……
自那日当面听到原随云的嘲讽，因而呕血之后，龙啸云就再一次病倒了。李寻欢忙前忙后，又是请大夫，又是买药的，好容易将他安顿下来，再去找原随云的时候，才发现他带着一众手下，竟已经没了踪影。
他站在空荡荡的客房前，明明温暖的阳光落了满身，但他一想到下落不明的林诗音，就觉得遍体生寒，五内俱焚，慌忙派人去追查原随云的行踪；而与此同时，原随云正带着丁枫和李自奚，身边跟着狄飞惊，翩然走出了太原城的大门。
狄飞惊的态度很明确：“我只要小姐安然无恙的回来，只要你能答应，便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那时候，原随云只是玩味一笑，反问他道：“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需要你来为我做事呢？”
狄飞惊沉声说道：“你难道不想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事吗？”
原随云笑道：“既然是未来之事，将来迟早会发生，早知道晚知道又有什么分别呢？看你像只丧家之犬一样被扔到这里，就知道将来赢的人一定是我，又何必在意我是怎么赢的，难道现在，不是你在求我吗？”
他虽然眉眼含笑，温和亲切恰如邻家公子，一双眼睛却仿佛刀剑般锋利，看得狄飞惊浑身紧绷，只是为了林诗音，他到底还是低了头：“……不错，将来赢的人正是你，原少庄主。我只是想请求你，不要将无辜的人卷入这次的事情来，我们之间的事，小姐是完全不知道的。”
原随云不以为然：“你在说什么傻话，身在江湖，谁能置身事外？自从她捡到你的那一天开始，就已经卷入这场旋涡之中了，如果要说有什么她被劫走的原因，那就是她当初不该帮你，好心可不一定能带来好事，你说对吗，狄管事？”
他看出狄飞惊一直在心底强压怒气，觉得他这副模样十分有趣，不由生出一点难得的兴味来，脸上的笑容愈发温柔：“不过，林姑娘到底也帮过我和阿菟，我也不想她为此丧命，死在什么不知名的地方，不如——狄管事，还是让你来选择吧。”
他带着狄飞惊一路出城，来到城外。惠风和畅，山明水秀，李自奚一马当先，先一步爬上了山坡，等到众人到达山脚的时候，一阵香风迎面而来，随后出现在所有人眼前的，是一片开得极为烂漫的桃花林，层层叠叠的花叶汇成一片柔美的粉云，落英缤纷，随风摇曳。
狄飞惊昔日被推入桃林时，是在黑暗的深夜，此时方才清楚的看到这片桃花有多么美丽，多么引人瞩目。他早在看到桃花的那一刻，整颗心差点跳出胸口，想都不想，他用力一勒缰绳，整个人便如离线的箭一般，朝着桃花林冲了过去！
他要回去！
回到大宋，回到六分半堂，回到雷损、雷纯的身边……回到他自己的世界去！
——然而，就在他动作的一刹那，原随云忽然自马上冲天而起，一掌朝他横劈过去！狄飞惊抬手化刀，闪电般袭向他的肩膀，不想他掌风一变，转眼便化掌为拳，狠狠砸在了马的头上。
那马甚至连哼都没能哼出一声，便已整个倒了下去，头骨整个碎裂，全然没了气息。原随云避开狄飞惊的招式，仿佛一阵风一般飘飘然后退，落在一枝细细的树枝上，就这么站定了；他的声音仍然温柔，却带着强烈的讽刺之意，直直的刺入狄飞惊的心口。
“狄管事，不是要救林姑娘吗？不是愿意为此做任何事吗？那么，你就放弃眼前这个回去的机会吧，如何？”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第二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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