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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考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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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乐带着段羽安来到了厨房。
和复古的前厅截然相反,厨房走的是北欧的森系风格,浅木色的操作台面配上白色烤漆橱柜,整洁又明亮。
灶台的上方开有一扇巨大的横窗,望出去正好是花园的北侧,长着绿叶的枝丫从窗角小心翼翼地探出,阳光透过叶子缝隙散落在厨房浅灰色的地砖上,空气中飘着清浅细碎的浮尘。
这场景光是看着就能让人心静。
祁乐逆光而站,从橱柜里翻出几个麻布袋,将它们一一摆在操作台上。袋子里装的全是白花花的大米,有粗有细,有大有小。
他朝段羽安招了招手,让他过去。
看着桌上的七八袋米,段羽安内心冒出无数个疑问。
不过煮个粥而已,有必要搞那么大的阵仗吗?而且,他好像是客人耶,正常情况下不应该是在客厅等着开饭吗?
就在段羽安愣神的时候,祁乐从其中一个布袋里捧起一小撮大米,递到他的鼻尖下,说:“你闻闻,能闻到什么味道吗?”
大概是祁乐的表情太过认真,段羽安想都没想,直接低下头嗅了嗅。
清新自然的米香蹿进鼻腔,仿佛清晨淡淡的一抹浅阳,带着令人安神的惬意与舒心。
?
段羽安倏地抬起眼,对上祁乐的视线,他低声答:“闻得到。”
不仅闻得到,而且还难得的没反胃。
这点很不寻常。
要知道,放在平时的话,在闻到米香的那一刻,自己早吐了。
这次为什么没吐?
看见段羽安脸上惊讶的表情,祁乐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是他想要达到的效果。
对于厌食症患者,很多人会有这么一个误区——病人之所以不想吃东西,是因为他们的味觉太过挑剔,而食物的口味太清淡,不合他们的胃口。
在这种错误认知的驱使下,就会有人不断地让病人去尝试各种重口味的菜,企图让他们进食。
殊不知这恰好起了反效果。
重度厌食的人对食物是极其排斥的,不管是从色相上还是气味上,只要稍微接触到,身体就会出现不适的症状。
食物的味道越复杂,不适感就越强烈。相反,气味越纯正、越单一的食物,对厌食症的患者来说,更容易接受。
祁乐让段羽安闻的是刚收割不久的新米,刚脱壳就被他买回来收进麻袋里。因为保存良好,这些米没陈化也没霉变,只有纯粹的米香。
这种香,普通人闻起来可能没什么感觉。但用在厌食症的人身上,却正好能唤醒他们对食物最原始的渴望。
当然,这个方法也不是每位患者都适用。
见段羽安能很好的接受米香,祁乐开始进行下一步测试。
其实他并不是突然心血来潮想吃粥。
他只是在考验患者的毅力——这也是他筛选病人的第二个必要条件。
毅力不够的人,不能留下。
国人大多以大米为主食,即使是部分吃面食的北方人家,也偶尔会吃几餐米饭或是粥。
大米具有通性,容易引起共鸣。
而白粥,一来口味清淡,二来熬制时间不长不短,用来考验一个人的毅力和耐性,刚好合适。
“这是稻花香,这是丝苗,两种米混合在一起,煮出来的粥软糯、米香也比较重。”
祁乐详细地将袋子里装的米介绍完,用铁盆子混装了点稻花香和丝苗,递给段羽安,交代他道:“米只淘一遍,煮出来的粥会比较稠腻,淘三遍,就会是粥水分明。”
“你刚刚说想吃稀粥吧?那就去把米洗三遍。”
“洗好米,就可以煮粥了。”
“……?”
段羽安接过铁盆,不知所措的站着不动。
“我不会……”
他的神情复杂,想发火,面前又只有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无处倾泻。只得压着快要爆发的情绪,似笑非笑道:“我从没进过厨房。”
段羽安从小学开始,就一直住校,三餐都是在学校食堂解决的。十七岁高中毕业后,他背着把吉他,孤身一人北上学艺,整日整夜都泡在地下乐队的根据地里,不是叫外卖就是随便在附近的快餐店囫囵解决。
出道后就更不用说了,能不能准时吃饭都是个问题。
哪来什么机会进厨房。
别说是简单的洗米了,电饭锅怎么用他还得先翻翻说明书。
祁乐轻轻蹙了蹙眉,很快便又松开,他睨了眼段羽安,无奈开口:“那好吧。”
段羽安心底缓了一口气,就在他以为祁乐下一句会说“给我让我来就行”时,对方竟语出惊人道:“我教你。”
段羽安满脑门问号。
你教谁?
我为什么要学?
他是来求医的,又不是来求学的。
祁乐没去管段羽安的那张问号脸,他从台下拿出另一个铁盆,边往里面装米边冷眼道:“我还是第一次见连洗米都不会的人。”
多新鲜呐。
“………………”
小屁孩的脸上写满了“嘲讽”两个大字,段羽安被气笑了。
他还第一次见让客人洗米的人呢。
祁乐完全没有做主人的自觉,他打开水龙头,把铁盆放进水槽,边示范边解说——
“看好了,洗米的时候动作一定要轻柔,这是新米,洗得太用力,等会煮出来的粥会不够香。”
“简单过水三遍,把表面的淀粉洗掉就行了。”
“会了吗?”
段羽安啊着嘴,点头不是,不点头也不是。
他万万没想到事情会是这么个发展。
对方都做到这份上了,段羽安也不好再拒绝,只得按着祁乐说的,耐着性子把米淘洗干净。
然而,这只是一切的开始。
等段羽安洗完米,祁乐变戏法似的端出一个白色的砂锅,毫不见外地指挥道:
“把洗好的米倒进这个锅里。”
“看到边上的纯净水了吗?倒一瓶半进去。”
“把锅放到灶台上,开火,开火会吗?”
段羽安呆若木鸡:我是谁,我在哪?
不是……他明明是来求医的,为什么会手捧着锅?
“……算了,这个我来吧。”
看着一脸懵逼的某人,祁乐心里叹了口气,这次来的病人着实是个绣花枕头,长得帅有屁用。
虚有其表,啥都不会。
也不知道能不能顺利通过考验。
他将煤气灶打着,调至中火,指着旁边的计时器,继续指挥:
“把锅放上去。”
“你注意时间,过十分钟后这样来看看。如果粥沸腾了,就把火调到最小……”
“逆时针转是调小,小火之后还要不停地用勺子搅拌五分钟,这样粥就煲好了。”
段羽安把锅放上去,然后闭上眼,想了很久都想不通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怎么说,他都是客吧?而且还是上门求医的病人,为什么从头到尾都是他在做事情??
好像从踏进栅栏的那刻起,自己就一直在受着面前这个小屁孩的蛊惑,喝茶时如此,现在也是如此。
虽然他不会跟比自己年纪小的人计较,但整件事还是太诡异。
还没等段羽安想明白个中缘由,祁乐又在旁边发号施令了。
“带你去个地方。”
他将段羽安带离厨房,绕过客厅,从后门去到了院子的另一侧。那里有一片菜地,种满了绿油油的蔬菜。菜地旁立着几个棕色的瓦罐,罐子上放了几个簸箕。
祁乐指着其中一个簸箕,说:“这是我上周刚晒的萝卜干,现在吃刚好合适。你要不要闻闻看?”
又来了。
刚才让他闻米,结果他亲力亲为煮了锅粥。
现在又让他闻这萝卜干,保不齐最后会演变成让他去炒萝卜。
段羽安想摇头拒绝,他堂堂Seeker乐队主唱,一双手是拿来弹吉他的,可不是拿来握什么锅铲的。
但很快,他发现他根本无法拒绝——因为这一簸箕的腌萝卜实在是太、香、了!
和市面上卖的腌萝卜不同,祁乐晒的萝卜干,没有多余杂七杂八的气味,只有清爽的萝卜咸香,和空气紧紧缠绕在一起,久久不散。
段羽安被这味道刺激得唾液疯狂分泌,饥饿感从胃底直接窜上了天灵盖。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久违了,久违到段羽安整个人都很亢奋,他觉得此时的自己能吞下一头烤乳猪。
这位饿疯球的段主唱吞了口唾液,两眼放光道:“我们别吃什么白粥萝卜干了,不如直接出去吃吧?”
煮粥的时间太长,他现在一刻都不想等。
“我现在是真的饿。”
“附近有什么好吃的?我请你。”
只见祁乐眯起眼,好整以暇的开口:“不行,如果你现在离开,就别想我会帮你治这厌食症。”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