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31 窗外 ...
-
窗外，本就黯淡的夜幕上空降下一层漆黑的布帷，无声无息地将四周尽数包裹成一座囚笼。
屋内，被拉开半扇推拉门的客厅里传来电视机节目杂乱的声响，主持人的笑话逗得观众一片哄笑。
百田冷静道：
“西田说他和弟弟的年龄相差很大，事实看着确实如此，可是又说他们兄弟俩都是被你抚养长大……他还说父母去世得早，他已经全无印象，这不是自相矛盾的事吗。”
更奇怪的是，西田对此竟深以为然，仿佛在讲述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
如果弟弟是后来领养的话……他不会用那种说法。
而假若兄弟俩都是被眼前这位老婆婆领养的，叙述方式也偏为古怪。
西田当时自己说的时候还听不大出来，现下对比强烈，处处充斥着违和感，回过头来想，仿佛遭人长时间洗脑一般。
然而这更多的是百田的猜测罢了，他太阳穴直跳，头疼得厉害，明明是从自己嘴中说出的话，却觉得极其荒谬。
“我想你误会了。”
老婆婆平静地说：“那孩子就是后来领养的，他很可怜，我将他从福利院抱养出来的时候甚至还不会说话。”
百田深吸一口气，垂在身侧的拳头拢了拢。
“对不起，看来是我误会了……不能再继续打扰你们啦，为我多做的那份晚餐明天让西田给我捎来做便当吧，确实不该浪费。”
他刚想从地上捡起书包，西田从客厅里走了出来，“百田，你要走了？不留下来么？”
百田顿时头皮发麻，进退两难，一时玄关处无人说话。
却听西田望向自己所谓的奶奶征求问道：“奶奶，真的要这样做吗。”
老婆婆连看都不曾看他一眼，“不是一早就告诉过你了吗。”
“那就没办法了。”
说话的西田脸上尽是全然陌生的麻木不仁，不见腿伤的障碍，径直朝百田一步步走近。
百田看着他，咽下一口水说：“门牌上写着「平井」，那么他们一家人呢？”
“你忘了吗，平井君失踪，他的家人大抵出国散心去了吧。”
西田轻描淡写地说，随即下一秒已冲到他面前来，毫不犹豫挥下一拳。
百田后撤躲开了，老婆婆淡然处之地站在后头搓着佛珠不停念叨什么。
他听不清，也听不懂，很快西田再次向他挥出拳头，狠狠砸在了墙壁上。
“……西田？”
百田微愕地看他拳头磨出血却没有感受到痛觉般继续朝他逼近。
“是我，百田。”
西田的声音灌满了同往日相差无几的善意与亲近，宛如他们正在课堂上互为同桌，宛如相伴在天台上吃便当，宛如社团活动结束的时间碰巧一致相约共同回家。
百田立下判断，他还有理智，他是清醒的。
可西田仍然听话地向他发动攻击，表现有如设定完好的机器人，依照程序行动。
西田算不得武斗高手，但运动神经灵敏极佳，出拳快收拳也快，两人纠缠一块看上去像是寻常朋友打架。
打架的时候是没空说话的，百田心绪复杂，他近身格斗算得上三脚猫功夫，好在可以及时躲避或抵挡西田的攻击。
俨然身临突如其来的闹剧，他维持冷静，不断对眼下的情况进行思考分析。
这个老婆婆是何人？
西田和他是什么关系？
如何能让他们放弃对他出手？
不一会功夫，西田开始轻喘，百田尚且游刃有余，见他终于停下，说：“你主动结实我是有目的的吗。”
西田面无表情，“无所谓吧这种事，你很在意？”
“……我只是有点吃惊。”
“说的也是，当初若不是我死缠烂打，旁人的示好都是垃圾，活该吧。”
百田淡薄地笑了笑，“你不早清楚了吗，为了掩盖弱小惯会聚集成堆的人，不过是堆了撮渣子，还误以为是座大山了。”
西田说：“不幸的人就可以理所当然总认为所有的一切都是对他的不公吗。”
百田答非所问：“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西田怔了怔，这时百田如临大敌，察觉气氛突变，警惕地盯着西田，“你要做什么？”
却听背后那老婆婆说：“我的乖孙啊，可以了。”
西田不再看他，从裤兜里掏出一物直接吞入口中，快到令百田阻止不及。
随即百田汗毛林立，整个人如坠冰窖。
西田的身上渐渐产生变化，不止外貌变成了另一个人，连周身的气场都截然不同。
他像是融化自身，披上另一层人皮。
屋内显现出的陌生人徒然取代了西田原本的站位。
那是一名身材魁梧的男子，肌肉不见得澎湃肿胀，却明眼一看浑身上下充满张力，没有一丝一毫的多余。
他嘴角有疤，微勾带嘲弄，一双鹰眼似注视，也似漫不经心地望，让人辨不清着陆点。
只左手耷肩，右臂抬高转了转肩头做热身，就散发一股凛然的杀气裹挟万马千军而来。
实为诅咒师的参拜婆见此满意道：“「禅院甚尔」，降灵完毕。”
*
降灵？
召唤亡魂？
她果真是诅咒师……
禅院甚尔又是什么人。
饶是百田一片茫然，肉-体的自动判知也清晰地告诉他：
这「人」很强。会死。快逃。
大脑瓮声大作，他立即拉开距离吟唱：“新月即纹章，婴骸、鬼手……——”
“——”
“————”
百田丧失了一瞬意识，等回了神志后，才发现耳边响起的声音是自己脑袋像颗西瓜似被人打暴的声音。
连惨叫呻-吟都没有空隙发出，只强烈的剧痛及身体支配沦丧的麻木相互交叠，让他分不清如今到底是清醒的，还是昏迷的。
他看不见自己的身体在痉挛抽搐，唯独脑袋晃动的厉害，鲜血朝外四溅。
刚才喷到墙上的是脑浆……还是血？
一手被压骨折了……腿还在么，怎么不能动……
五脏六腑像被压住了，好重，是不是错位了……
百田眼前久违再次浮现出走马灯。
意外的是却没有从小时候的回忆开始，而是从那间小破出租屋，从悟先生来到他家后开始。
当然他也看到了小时候同竹马一起嬉闹，一起打棒球的场景，可那张熟悉的脸逐渐模糊，就连幼时纯真的欢呼声都在远去。
他看见自己在便利店打工下班的途中经过一条巷口，不由出声阻止巷里企图对少女出手的几名地痞流氓，却反被找茬纠缠。
结果少女趁乱逃走，勒索不成的流氓捅了他三刀，也逃之夭夭。
后来，佐一小姐救了他，对他说了什么……
“你害怕吗。”
试胆大会后，百田满心愧疚问孤爪，那时以为黑尾不见的时候会害怕吗。
孤爪反问他：“那你害怕吗。”
无所谓。
他的回答。
“约好了。”
然而有人这么说。
百田记得转学前和五条悟的约定，要他回来后立马去寻自己，要再次把自己带回去。
——我不能爽约。
百田对自己说，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他还没履行约定。
他倒在地上，像具死尸般任降灵到西田身上名唤禅院甚尔的男人暴打。
血积满了鼻腔，他微弱地咳了咳，几根手指攀住地板。
“乖孙，够了。”
“我说够了，你停一停，奶奶的话不听了吗。”
参拜婆见降灵后的「孙子」对她的言语没有反应，厌烦地皱紧眉头。
“果然没那么容易……我早料到，还要再接着实验才行。”
百田懒得管那老太婆说什么，抱怨什么。
他用手撑地，用仅存的理智控制身体主动去迎对方的拳头，趁对方攻击停滞的瞬间，蓄满咒力的拳头一举将人打出去。
“虚与委蛇，不痛不痒……滔滔咳、不绝，真心实意……”
术式布下，一道流动的水结界将他浑身包围，似有若无。
他紧接着说：
“……——「双狭」。”
却见百田双手合掌，两道门扉般的黑色方块自禅院甚尔身体两侧浮现，随后往中间飞速合拢，将人挤压在门扉缝隙间。
够了。
他受够了。
“哈……哈哈哈哈哈……”
百田忽而放声大笑，笑声到最后迫近低沉嘶哑。
他用染血的手掌撩起半边刘海，笑容染上不曾展露过的疯狂。
“我并不讨厌疼痛。”
“——来，让我们接着第二回合吧。”
作者有话说第31章 31 窗外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