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窄路》朴西子

13、第 13 章

　　“靠，什么叫我……”陈驰乐了一下，冲着手机里的老杨说了句，“差不多得了啊，别欠。”
　　搁前边儿的宋北生朝他挑了下眉，往上举了举双手，让他先挂了电话再说。
　　“行了不跟你瞎扯了，我准时走人。”老杨在那边儿说了句，“有什么事儿不确定直接发信息，我看到了马上电话回给你。”
　　“嗯。”陈驰意思着敷衍了一句，“哦哦啊啊行。”
　　“还有。”老杨估计是从桌上拿了钥匙，噼里啪啦的金属串碰了个铃铛响，“今晚上不行，别打电话。”
　　“为什么？”陈驰一下子没回过味儿。
　　“你说呢？”老杨压了下声音，“别你妈让我把话说这么清。”
　　“哦。”陈驰没忍住，低头笑了下，“行呗。”
　　“说真的。”老杨说，“真别打。”
　　“差不多得了啊。”陈驰偏头笑骂了一句，“这是多看得起自己呢，一晚上都不让打。”
　　“我这叫体贴，成吗？”老杨笑着把门给关了，挂电话之前最后说了一句，“我这个年纪的男人，已经没资本搁你们小屁孩儿似的睡完提裤子走人，留下来陪过夜的都能被叫一句好男人了。”

　　陈驰这边儿还想欠一句，看了下宋北生还是没欠出口。
　　“好玩儿么？”陈驰把手机收回兜里，看了眼笑得不行的宋北生，没撑住也跟着开始笑。
　　“还行。”宋北生说，“闲着听个响儿不错。”
　　“我以前其实不这样。”陈驰说。
　　“哦。”宋北生应了句。
　　“……”陈驰又看了他一眼，“真不这样。”
　　“不是，我真信。”宋北生笑了下，往后勾了下卫衣的帽子往鸭舌帽上扣，朝他点了点头，“叫王达出来吧，吃饭了。”
　　“这么快？”陈驰看了眼手机，“这才五点不到。”
　　“嗯。”宋北生冲他笑了下，“掐着点的，这会儿吃晚饭，就能有人为了九点半的宵夜加班到十点。”
　　“挺有经验啊。”陈驰说。
　　“兜里没俩响的人都这样，反正晚上也没什么事，在哪儿待着都一样。”宋北生偏头看了墙上挂着的钟说了句，“明天早上你晚点出门或者早点醒，跟牡姨见一面，行么？”
　　“行啊。”陈驰说，“我要没醒来你又赶着出门的话，直接进门叫我就行。”
　　“你不锁门？”宋北生问。
　　“嗯。”陈驰点了点头，“没习惯锁。”
　　“那你以后还是习惯习惯。”宋北生说，“我晚上梦游要是不小心进你屋睡了，那就说不清了。”
　　“你还梦游呢？”陈驰挺意外的看了他一眼。
　　“梦啊。”宋北生说得没什么负担，“没准还顺手捞点什么东西，值钱的不值钱的金的银的铜板钢筋膜……”
　　“哟，还劫财呢？”陈驰越琢磨越觉得乐。
　　宋北生笑了笑，从上到下看了他一眼：“这不是……没色可劫，将就一下。”
　　“靠。”陈驰乐着说了句。
　　“行了，叫王达出来吧。”宋北生冲他摆了摆手，低着头踩着二夹拖就准备往外走，“他知道上哪儿吃。”

　　陈驰进门的时候，王达又重新开了一局，见着人进来了之后打了个招呼就开始冲着里边儿的游戏语音骂了句。
　　“宋北生说好吃饭了。”陈驰说着往边上找了个位子，准备等他把这局打完。
　　“哦。”王达应了声，干净利落的把屏幕掐了，两条腿往地上一撑就站了起来，“走吧。”
　　“……你就这么。”陈驰听着戛然而止的游戏语音，一下子没找到合适的话，顿了下，“……走了？”
　　“不然呢？”王达看了眼他，“跟他们打个报告吗？”
　　“没。”陈驰笑了下，“我想多了。”
　　“车厂里吃饭得赶着。”王达说，“都一帮贼能吃的，去晚了只能吃泡饭。尤其是大寸，他一人抵我们仨。”
　　陈驰没应这句，大概回忆了一下他跟宋北生俩人的饭量，再想了下王达这个体格，觉得那是真能吃了，要不就是王达没地儿放炮。

　　“说起这事儿。”王达突然想起来这茬，猛地朝他看了过去，“你这不行啊，我跟你说吃饭你说算了，生哥喊你你就行。”
　　“……啊。”陈驰顿了下，“那会儿没反应过来。”
　　“是吗？”王达估计也就是随口一提，满嘴的马没地儿跑，“你要是个女的，我跟生哥今天那势必是得干一架了。”
　　“怎么说？”陈驰问。
　　“要你是个女的……”王达说。
　　“我不是。”陈驰说。
　　“我知道！操，你这搞的像谁瞎似的！”王达乐着喊了两句，然后又压了下声音，“我是说，要你是个女的……那就是第八个了。”
　　“啊……”陈驰大概琢磨出了点意思，挺同情的拍了一下他的肩，“不容易啊。”
　　“不过倒也不能算上你。”王达上下看了他一眼，“毕竟那什么，你一男的，我也没看上你。”
　　陈驰一下子没找着话接，他一直觉着王达这人在语言的理解和运用上很有点儿别出心裁的创意。
　　“不过生哥确实帅。”王达说，“不奇怪。”
　　“看得挺开。”陈驰笑了笑。
　　“嗨。”王达笑了下，“自家兄弟，不计较这个。”

　　陈驰看着王达就觉得一阵乐。
　　他倒也不觉得这人就真这么没心没肺成天乐呵，但是不得不说，能这样儿也是种本事儿，起码能来事儿，也不会太能来事儿，属于走哪儿都混的下去的那种料子。
　　老杨跟王达其实在性格上是有点儿像的。
　　但是也不太一样。
　　具体哪儿不一样也说不出，但就是很能分得出这俩人谁是谁。
　　起码就这事儿上来说，如果老杨看上的对象转过头看上了陈驰，他俩估计是得当场找个没人没监控的地方打一架，而且打输打赢都是陈驰的问题。
　　就挺阴。

　　吃饭的棚子架在工具棚上边儿，中间拿一块儿斜楼梯划开了布局，再往上走就是一小阳台。
　　路过斜楼梯的时候，王达往上指了下正对着的铜铸木门，随口提了句那阳台门的锁有点儿问题，可以上去看看夜景，但是门不能关，关上了估计一时半会儿打不开，得叫人来。
　　陈驰也跟着他手指的方向往上看了眼，还没看仔细就听着边上一群人热热闹闹的一团声音。
　　呼啦呼啦。
　　大冬天的还能有个电扇在晃着响。
　　一张大桌，上边儿一个看着特豆腐高危工程的顶，锅里的热气裹着味儿冒了白烟往窗子里钻。厨房外面隔了扇透明的小门，门右边儿横出去的一块儿还放了条狗在自个儿逗着玩。
　　王达已经从地板上摞着的两箱啤酒里拿了一瓶坐下了，陈驰扫视了一圈人，最后还是决定看狗。
　　生人，熟狗。
　　那狗是六哥。

　　六哥估计也是认出来了他，朝这边儿哈了两口气，跟着甩尾巴的弧度蹦了两下叫了声汪。
　　那堆人听见了声，也往这边看了眼。
　　实话说，这么七八个长得各有特色的大哥一下子偏头朝你这儿看，乍一下还是挺有威慑力的。
　　属于那种上街碰见了得避一避的一伙。
　　陈驰在这个注目礼里边儿还没琢磨出个章程来，王达就夹了块腐竹，随口说了句“这人陈驰，以后跟着生哥住牡姨那儿”。完了之后陈驰挺确定的看见，这群人的表情一下子松泛了挺多，整个肢体语言就透着一股子放松的感觉。
　　这是怎么着。
　　陈驰莫名有点想笑。
　　丐帮集会转地上能见光了么。
　　反正肯定是有个什么点儿戳着这群人了，就是不知道是王达还是牡姨，还是他自己还是……

　　“你在这儿杵着干嘛。”后边儿传来一声儿，陈驰扭过去看了眼，就看见宋北生看着他朝这边走了过来，路过他的时候还又看了一眼，“晒花呢？”
　　“没。”陈驰笑了笑，跟着往前走，“一下子没融入企业文化。”
　　宋北生这会儿把头上的俩帽子都摘了，卫衣的帽子挂在后边儿，鸭舌帽随手往楼梯扶手上一挂，闻言乐了下，伸手拍了拍其中一个瘦猴似的小年轻。
　　“让个位儿。”宋北生说。
　　“哦。”瘦猴手脚很快的把桌上的碗碟往边上挪了个度，然后等左边的那几个挪的时候从边上抄了俩红色小塑料凳往边上一放。
　　唰的一下。
　　敞亮。
　　陈驰在心里边儿给他鼓了个掌。

　　“你坐哪儿？”宋北生问。
　　“有什么讲究吗？”陈驰刚准备往下坐，就听见这个问题，一下子还没从脑子里那点儿杂七杂八的社交文化里扒拉出点什么类似的问题来，愣是没直接往下坐。
　　“还好。”宋北生说，“坐左边儿就得选左边的椅子，坐右边儿就得选右边的椅子。”
　　“……你丫是不是有病？”陈驰偏头看了他一眼，一下子没觉出这人的心理年龄。
　　“差不多。”宋北生低头笑了下，“主要是中间加椅子的话，我比较喜欢坐右边的位子。”
　　“哦。”陈驰说着扯开左边的椅子。
　　“谢谢。”宋北生说。
　　陈驰嘴边儿的那句不客气还没往外蹦，就看见宋北生就着他拉开的位子，坐在了左边的椅子上，然后冲这群大哥们说了句“喊句驰哥吧”。
　　一套动作下来非常流畅。
　　行云流水，笔走龙蛇。
　　几位大哥也很配合，此起彼伏的响了得有六七秒的“驰哥好”和“驰哥吃呗”，“别客气”。

　　等你来我往打了一圈招呼了，陈驰才把空了大半的啤酒瓶给放了，坐在位子上朝宋北生看了过去。
　　“别看我。”宋北生已经在碗里夹了挺多菜了，这会儿边玩手机边吃边说，“我知道刚才那下挺傻逼的，但是我不可能再给你一次骂我傻逼的机会。”
　　“那你解释一下你刚才的行为。”陈驰说。
　　“就觉得你挺有意思的。”宋北生说。
　　这个评价太直白。
　　直白得有点儿……没法接话。
　　陈驰顿了下。
　　“主要还是想体验一下驰哥给拉椅子的感受。”宋北生看着手机屏，开始没忍住笑意，弄得陈驰很没有脾气，“毕竟驰哥好男人啊。”
　　“什么东西？”陈驰已经不准备跟上这群神经病的思维了，随口应了句。
　　“跟我一觉睡了没直接走人，还陪着过夜了。”宋北生看着又有点儿想笑的感觉，忍了又忍，眼里还是漏了点儿笑，“不是你电话里那谁说的吗，我觉得挺有道理。”
　　“你他妈。”陈驰没想到这人能把这种随口扯的屁话记到现在，还能拿出来讲，乐得有点儿吃不下东西，拿着筷子指了他一下，“再说抽你了啊。”
　　“别了。”宋北生笑了下，“驰哥，我怕。”

　　呼噜呼噜毛，不怕！拍了拍自己小心脏的西子煞有介事的如是说。
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