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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任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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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暑假还剩一个星期,而在这短短的一个星期里,所有人都发现了一个神奇的现象。
倪滧在躲暮深。
其实倪滧并不是躲得太明显,相反,她躲得十分小心翼翼,可班里的人依然察觉到了。
毕竟人家那对从前也可以说是 ‘官方cp ’,有男方盖章确认的那种,现在躲得倒是有些奇怪了。
班里所有人都在猜,倪滧和暮深吵架了。
而倪滧则在心里想:等暑假结束,就找人换座位。
可这个心愿注定落空,谁没事敢跟校园大佬带一块儿啊?而且还是怪癖脾气超多的难相处作妖大佬,他们又不是倪滧,根本降不住这尊大佛啊!
而暮深本人,则维持了他入学以来最长的一次低气压。
这天,暮深和林超一行人又逃课了。
某家俱乐部的棋牌室内,烟雾环绕,酒精撩人。
暮深摇晃着手里的杯子,里头透明带蓝的液体跟着摇晃,冰块碰撞的声响。
狐狸眼半垂,又是那副懒洋洋没睡醒的摸样,嚣张又勾人,让人想把他往沙发里压,用尽办法让他脸上显露出别的诱人摸样。
李凯胜看着那群明明想要联系方式又不敢靠近的妞们,悄悄往暮深身边靠,小声地问了句:“ 深哥你今天咋有空来了? ”
不是李凯胜吹,暮深已经很久没出来跟他们聚了。
自从那次七班那几个女孩被堵,暮深的时间安排就进行了一轮大洗牌。
放学得亲自把人送回家,看着人家安全到家才罢休,一有空还喜欢蹲别人家门口,刷手机查人家岗,像是被那次事故弄出了阴影来,恨不得给人姑娘身上装个摄像机才安心。
暮深瞥了李凯胜一眼,一双狐狸眼泛着冷意和不爽。
一旁的林超将烟掐灭,笑了笑,倒是好心替他开口了:“ 你深哥的姑娘最近在躲他,又吵架了。你深哥正闹着别扭呢,在班里看着人家又怕自己忍不住,索性出来不打扰人家上课了呗。 ”
李凯胜惊了:“ 怎么还没拿下? ”
蒋稻也接了一句:“ 嘿,我倒是不惊讶。倪滧是真的把深哥吃得死死地。 ”
陈明岁饮了口酒,习惯性地接了些下流话:“ 吃得死死的,吃哪? ”
众人笑了。
暮深抬眼,原本架在沙发上的腿放了下来,措不及防地踢了陈明岁坐着的沙发一下,陈明岁还喝着酒,就这么被呛了一下,止不住地咳嗽,咳得整张脸都涨红了。
暮深头一歪,若无其事地又把脚抬回了沙发上,皱着眉看了陈明岁一眼,说:“ 别开她玩笑。 ”
陈明岁抹了抹嘴,难以置信地抬头看他:“ 我操,她这么开不起玩笑的? ”
暮深酒杯又晃了晃,他啜了一口,冰凉的液体划入喉咙:“ 是我开不起玩笑。 ”
他的小天使,不应该和贬义词和负面性放在一起。
“ 七班的女生那么难追的吗? ” 李凯胜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暮深,满是不解地问。
林超耸肩:“ 谁知道,我又没追过好学生。 ”
蒋稻摇摇头:“ 大概就是倪滧难追,我们班很多女生都地下情,有男朋友了。 ”
陈明岁叹了口气:“ 我追过你们班的小女神沈慕双,那也不是普通的难追啊!追了一年,硬是没理过我。 ”
林超皱眉,问:“ 沈慕双?”
“ 是啊,看起来温温柔柔的,结果没想到这么难追。 ”
蒋稻也懵了:“ 卧槽!这是什么惊天大瓜,我们完全不知道你追沈慕双啊!”
“ 大概你程度太差,追人技术又不到家,所以才难追。换林超这种风格地上,没准一个星期就追到手了。” 李凯胜合理猜测道,说罢他还看着陈明岁煞有其事地点点头。
林超一笑:“ 我也不搞好学生,况且还是同班的。不是我的菜,得了吧。 ”
陈明岁瞪了李凯胜一眼,骂他:“ 臭小子,好歹给你哥我留点面子啊! ”
那头的暮深沉默着,良久后,突然沉着烟嗓开口:“ 这段时间我会缺课,陪我叔叔到国外做心脏手术,你们帮我照顾点倪滧。 ”
暮深嘲讽似的嗤笑了声,眼皮半掀,狐狸眼带着点迷离:“ 如果有人问起,就说我病了。否则给那些人知道我叔叔去动手术,还指不定怎么闹。”
现场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没人知道暮深为什么突然说到这个话题。
不知又过了多久,蒋稻才像是突然找回了声音:“ 成功率……大吗? ”
暮深耸肩,扯开嘴角漫不经心地笑:“ 谁知道,已经尽量找了最有权威的心脏科医生了。 ”
暮深的笑容掩了下去,自喉咙里发出沉重的声音,‘嗯’ 了一声。
“ 操,这他妈都算什么事啊! ” 陈明岁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
暮深抬眼一笑,开玩笑般打趣道:“ 没想到你们对我叔叔的感情居然那么重?才一场手术就让你们那么担心? ”
陈明岁瞪了他一眼,觉得暮深这人简直没心没肺,这种时候都还笑得出来。
“ 还不是因为那是你叔。咱们关系那么铁,你的叔叔我也当那是我的叔叔了。 ”
暮深吹了声口哨,狐狸眼一斜:“ 别乱占便宜,你要是认我做爸爸那还能商量。 ”
陈明岁噎了一下,彻底白了暮深一眼:“咱们那么认真担心你叔,你还开玩笑。暮深,你这人是真的没心肝。”
暮深轻笑了声,将酒放下,站起身拿起搭在沙发上的外套拍了几下,穿在身上。
他的动作太过自然迅速,以至于等他走到门口,所有人都才反应过来。
李凯胜对着已经走到门口,吸引了所有少年少女视线的暮深喊道:“ 深哥你去哪呢? ”
暮深一只手插在外套的口袋里,另一只手搭在门上银色的门把手上,缓慢回首。
桀骜不驯,却担得起惊鸿一瞥。
他慵懒一笑,拖着烟嗓答:“ 快放学了,送我的小心肝回家。 ”
……
回家路上,倪滧和方可禅并肩走着。
两人谈起这天发生的事,方可禅总说的绘声绘色。
她的身上永远都充满了取之不尽的正能量,驱赶所有不安和彷徨,像是天生的快乐病毒,扩散蔓延在无助的地方。
方可禅轻咳了声,一双眼珠子滴溜溜地转,随后又锁定在倪滧身上。
她搓了搓鼻子,似乎在措辞,逗得倪滧的好奇心都上来了。
倪滧看了看方可禅的脸,问:“ 怎么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
方可禅看了倪滧好几眼,又东张西望了好一会儿,也不知道在怕什么,才开口问道:“ 你和深哥…… 怎么啦? ”
倪滧捏着方可禅脸的手顿了顿,缓缓放下,难得露出了有些尴尬的笑容:“ …… 怎么连你也这样问,这么明显吗? ”
方可禅惊了:“ 所以你们俩是真的有什么了是吗!? ”
“ 没有…… 就是他跟我表白了而已。 ” 倪滧略略皱眉。
方可禅勾着倪滧的臂弯,倪滧矮,只能被她扯着走。
方可禅一边走一边问:“ 你答应了? ”
倪滧摇头。
方可禅猛地急刹车,扯得倪滧也跟着她一起,差点没站稳。
“ 你怎么没答应?我以为你会答应的!? ”
倪滧杏眼澄亮,粉唇微抿,几缕丝发垂在耳边,巴掌大的脸被阳光打得柔和又不失想象。
倪滧哑然,她声音一如既往地轻,却又带了些不自信:“ 为什么,以为我会答应? ”
“ 我以为你也喜欢深哥? ”
“ 我什么时候…… ” 倪滧猛地抬头,杏眼也跟着等大,又黑又亮的瞳孔里装满了不可思议。
“ 你有。 ” 方可禅语气笃定道。
她回头,低头看着倪滧的眼睛,顿了几秒,又认真且坚定地说了一次:“ 你有。 ”
倪滧又将话咽了回去。
“ 而且我发现,只有在深哥面前,你更有活人的气息。 ”
倪滧皱眉,似乎不太能理解方可禅这句话。
方可禅也觉得自己这话说得怪怪的,低头思索着更好的形容方式,良久,她才对着倪滧道。
“ 你从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学业功课品行,所有的东西都不需要人操心。你很乖,很懂事,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知道怎么照顾自己,完全不惹人烦心。可你不觉得,你自从被领养之后,就活得像个机器吗? ”
倪滧听着方可禅的一席话,愣了好久都没回过神来。
方可禅看了她半晌,上手扯倪滧的面颊,又揉了揉,将她的脸拉了又挤,像在给她做按摩。
方可禅笑着,像是由衷地为她高兴:“ 虽然深哥一开始总欺负你,可我之后发现,你只有对着深哥才会莫名其妙发脾气,任性,甚至逃课。你还会生气瞪人和吵架,还大着胆子去滋人家一脸可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倪滧:“ …… ”
方可禅谓叹似地呼气:“我跟你认识那么久,都很少见你有多一点情绪和表情。”
倪滧将方可禅捏她脸的手拿下来,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 算啦,你俩的事我也不能说什么。我自己都还是个单身狗呢! ”
倪滧默了半秒才开口,声音不太稳:“ 我觉得我们可能更适合做朋友吧。”
某处墙角,少年看着远去的少女背影,懒洋洋地晒着太阳,像猫儿一样眯起眼睛。
红色的平安绳在冷白的肌肤上似乎成了条蛇,纠缠环绕,温柔缱绻。
夜晚,倪滧坐在书桌前写作业。
在没人的地方,她的腰背依然习惯性地挺得很直,很乖。
手机还是静音,整个房间除了头顶风扇的声音和笔写字的刷刷声,毫无人声。
手机屏幕亮了亮,倪滧下意识将目光投射在上头,笔尖一顿,又装作没事地将视线移开,继续写老师布置的作业。
手机屏幕暗了下来,又再次亮起,倪滧轻轻一瞥,笔一停,下意识就站起身拉开书桌前的帘子,从往窗外看去。
夜晚很暗,10楼很高,模糊地只能看见人影。
他坐在喷水池旁,黄色的灯光打在他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 深 ]:下来一下吗?
[ 深 ]:我在你家楼下。
倪滧皱眉。
她抬眼看了看没有一点光亮的天空,又点开手机看了眼,抿了抿唇。
[ ny ]:你回家吧。
这是倪滧自从那天之后,回给暮深的第一句话。
[ 深 ]:嗯,见你一面我就回。
倪滧顿在原地,将窗帘一拉,抿着唇继续打字。
[ ny ]:在学校不是见过了吗?
[ 深 ]:是啊。
[ 深 ]:但你一眼都没给过我。
倪滧哑然,她双手捧着手机,呆呆地看着窗前米黄色的窗帘,又低下头按手机。
她一个字敲得仔细,只觉得比任何时候打字都要难。
[ ny ]:要下雨了,你回去吧,我不下去了。
她刚一打完字就立刻将手机关机了。
她将手机搁在床头,光着脚坐回了椅子上继续写题。
只是写着写着,还是时不时会看着窗外走神。
想。
那个人是不是乖乖回去了呢?
雨声滴滴答答落在屋檐上,池水里。
久旱逢甘霖,却是瓢泼大雨。
窗子关得严实,屋内的人笔杆晃动。
刚写几个字就去翻笔盒拿涂改液,按着计算机却几次输错数值。
陶瓷娃娃看着眼前被涂涂改改最后还是算错的纸页,深深地叹了口气。
她阖起书本,站起身,忍着拉开窗帘往下看的冲动,走到厕所去洗漱了。
躺在床上将被子盖上的那刻,她听着窗外的雷鸣雨声,睁着眼睛看像今天的天气一样漆黑又死气沉沉的房间。
最后,整个人以卷缩的姿势,埋进了被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