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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C51. 竹笼眼⑥ ...

  •   那一天。

      “又有孩子玩这个游戏了。”

      我是三浦夕香里,十四岁这年,我来到拱桥前时见到了这副光景:一个孩子蹲在地面捂住双眼。一群年龄差不多大的孩子围着她牵手转圈,唱着竹笼眼的童谣。唱完的时候,如果中间的孩子猜出正背后的人是谁,就换那个人当鬼。

      “背后的是熊谷!”

      蹲在中间的女孩这么说道。

      女孩的脸孔洁白干净,隔着日光的薄膜,显得模糊难辨,仅看得出她的打扮整洁干净,在老旧的街景中显得格格不入。或许是因为这样,女孩所在的景象——不知为何给我一种不祥之感。

      总觉得似乎在哪看过。这种既视感并不是错觉,我立刻想起来了——十岁的时候,我也和谁玩过这个游戏。但具体的记忆已经模糊了,好像还单独拍过照片……在某个雨天,我穿着儿童雨衣,手里拿着雨伞,照片远景的桥下有奇怪的人影。

      这么说来,似乎当年每一次玩游戏的时候,总会有一个女人站在拱桥斜对面的邮筒背后,静静地注视我们。有时闷不吭声地直接经过,有时则会停下脚步围观,但是,那个女人每一次都出现在附近。

      ——她一直都在观察。
      ——她……那个女人……
      ——她——是鬼。

      我莫名地如此认为。虽然她没有角,也没有獠牙利齿,但我仍然直觉如此,带来不幸的是那个女人。

      很久以前开始,雾枝山就流传着这样的传说:黑宫河从山顶流落的大量的水,化作河川,化作瀑布,化作笼罩整座山的雾,包含这些东西在内的所有水相,都是这座山神秘的源头。所以能死在这座山上,被视为正确的死法。

      大人都是这么说的。他们信仰循环的水,视水为灵魂之源,受水与湿度笼罩的这块土地,就因此渐渐发展成所有存在都与水有关的信仰了吧。

      又传来孩童的笑闹声。

      ……十岁那一天、那个下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们,我和春奈、美都她们好几个人一直在拱桥前玩游戏,观察黑宫河湍急的流水,但那个时候,春奈忽然对我说,夕香里长得好丑,是丑八怪。

      好奇怪。

      美都也在大笑,我都那么生气了,她们还是一直在笑,好过分。

      紧接着那个女人就出现了。

      那一天,夕阳非常好看,全身湿透的女人就站在拱桥那里。她的脸有点模糊,像是被雾气笼罩,非常美丽——不对、不对,哪里不对劲,女人的脸确实非常美丽,但是给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为什么?

      因为——

      眼睛。
      全是眼睛。
      浑身长满眼睛的女人。

      女人站在那里,春奈和美都忽然顿住了,再然后,她们直直地向着黑宫河走去。好可怕,是被鬼蛊惑了。

      但是我一动不动。

      夕阳特别的美丽,仿佛近在咫尺。春奈和美都说了我的坏话,她们死掉就好了,我产生了这样畅快的想法。

      于是——我亲眼看着她们走向了黑宫河。

      产生迷惑的孩童们,在夕阳引诱下沉入彼岸,在夕阳引诱之下,渡向隐世。这样想的话,简直就是与自然共存,为了使自然授予的灵魂「回归」,她们以自己的意志聚集到水中,为求「正确死去」。

      在水里死去,是「正确」的。
      女人的做法,是「正确」的。
      我的做法,是「正确」的。

      ***

      夕阳西下,黑暗笼罩周遭一带。

      富冈义勇踏入温泉旅馆的瞬间,眼前的场景就变了样。本该是破旧的楼梯和窗台,此时此刻却衍生出欣欣向荣的面貌:四处都是摇曳的青草,低矮的瓦片屋顶、长期受阳光照射而褪色的招牌看板、黑色板墙与受虫蛀的电线杆、铺上瓷砖的理发店、只做咸煎饼的煎饼店、石墙上长了青苔。

      是梦吗?还是幻觉?

      他听见怒吼,理发店橱窗的玻璃破了,玻璃碎了一地。熙熙攘攘的人群围成圈,一个女人蹲趴在地上。打她的是女儿吧,脸上仍留有稚气的年轻女孩,母亲哀求女儿别再卖.春,女儿嫌烦便出拳打人。

      昏暗之中看不清楚,母亲的额头似乎流出黑色的液体。
      ——流血了吗?

      “…….”他伸出手,胳膊却穿过了人群。

      这是幻象。

      霎那间,周遭的景象又闪烁着变回旅馆内部的破败模样,宛如信号短路的老旧电影,在现实和虚幻之间摇摆不定。

      富冈义勇握紧刀柄,皱紧眉头。他加快步伐,奔跑在吱呀作响的木地板上,然而就在下一个拐角,他猛地止住脚步。被女儿打死的母亲就躺在那里——发间流出鲜血,头歪在一旁,依旧保持着刚刚死去时的模样。整个世界非常安静,连他呼吸逐渐急促的声音都一清二楚。

      “啊啊啊啊啊啊!!啪———”有什么东西坠落在脚边。

      血肉模糊的脸部,尸体分成了三段,头摔出去很远,上、下身从腰处断开,肠子流了出来。血浆、脑浆溅得满地都是。

      是跳楼死去的尸体。

      富冈义勇抿着嘴唇,别过脸,绕过拐角处,直直朝着地下室跑去。一路上,他见到了无数的自杀者,那些残影被禁锢在这栋温泉旅馆中,有被车碾压致死的、有跳楼者、有持刀自刎、还有很多悬梁的人,他们的灵魂在死去之后依旧重复着死时的动作,像是一种诅咒。

      他沉下脸,推开了地下室的木门。

      哗啦——房间中央的箱子上涌出水流,被巨大眼睛包裹的二人正沉在水中。

      ……

      ……

      ……

      “竹笼眼竹笼眼,笼子里的小鸟,什么时候能出来,黎明的夜晚,鹤与龟滑倒了,背后的那个是谁呢?”

      童谣声穿透了层层叠叠的空间来到两人面前。

      炼狱杏寿郎和木川唯站在山腰,超过一万座鲜红色的鸟居从雾枝山的山脚绵延至山顶,台阶上围着一群孩子,正在玩竹笼眼的游戏。

      “这里是……”

      “过去的雾枝山。”

      炼狱肯定道:“杉树还很低矮,鸟居也是崭新的,大概是很多年前吧。”就在他说了这句话的时候——

      咕咕咕咕咕咕!

      让人十分在意的鸟类叫声响起,非常清晰,好像就在耳边似的。因为这个声音,木川惊讶之下把视线投向了右侧的杉树。

      “那是什么?”她问。

      炼狱照着她说的方向:“在哪里?”

      “在那棵杉树附近。”

      他借着光源,凝目看着,果然……确实有…那里确实有着“什么”,比想像中的大,圆圆的、灰白色的身体看起来毛茸茸的。

      “是猴子吗?”

      那个动物突然转头向着他们,只有头部做了一百八十度的回转。突然,木川“啊”地叫出声,不是猴子,那不是猴子,那是……那是什么呢?

      少女用力眨了眨眼睛。

      短暂的叫声震动了黑暗,木川还没回神,下一个情况就发生了。它的影子突然左右拉开,身体变成比原来大了一倍以上,但基本上不管是什么生物,身体都不会像那样突然膨胀成两倍大以上,所以是“展开翅膀”了。

      站在她旁边的炼狱感叹道:“好厉害!”

      张开的翅膀震动了几下后,它离开了树枝,不知是哪里的寺院传出钟声,它在钟声中飞上高空。朦胧的柠檬形太阳出现在森林上空流动的浮云空隙中,那只鸟在晴空画出奇怪的影子,并且在下一瞬间从高空急转而下,往这边飞来了。

      它使劲地往前飞,横冲直撞地向这里靠近,叽咿!它扇动翅膀,站在约一、两公尺高的树梢。木川唯再次眨了眨红眼睛,她慢慢挪开视线,看看鸟,又看看炼狱,就这么两边来回打量。

      青年依旧抬着头,肯定地说:“那是猫头鹰吧!”

      等他收回视线的时候,旁边的黑发少女还在专注地盯着他的脸,意识到她凝视的目光之后,他立刻微微睁大了金红的圆眼睛,看起来傻乎乎的,和那只鸟很像。

      他的反应让木川唯觉得很好玩,她又歪了歪头,对方瞬间把背挺得笔直,快速瞟了一眼旁边没有反应、应该是看不见他们的一群孩子。他小声咳了两下,带着些许局促。

      “黑泽,你妈妈是妓.女!是荡.妇——”

      童音打断了两人的对视。

      竹笼眼游戏演变成孩童之间的欺凌,被围在中间名叫黑泽的女孩正捂着脑袋,其他孩子纷纷用手去推搡她,嘴里笑嘻嘻地说着不符合年纪的恶劣话语。

      “不是……和爸爸说叔叔与妈妈的事,我不是故意告状,真的不是故意告状的。而且妈妈总是教我不可以说谎,不能隐瞒事实……”

      那一天,在玩捉迷藏的游戏时。黑泽为了寻找藏身处,而走进入置物小屋,发现妈妈与叔叔在小屋里面,妈妈瞠目结舌地瞪着她,叔叔则显得狼狈万分。

      但是…她觉得很高兴。妈妈很温柔,很温暖,她最喜欢妈妈了。住得很近的叔叔很喜欢小孩,每天都陪她玩,所以她也很喜欢叔叔。当她发现两人竟然一起出现在置物小屋时,虽然有点吃惊——但还是——非常高兴。

      绝对不能告诉爸爸这件事喔——
      爸爸生气起来很恐怖——
      这是秘密——

      但是隐瞒是坏事吧?撒谎是坏事吧?如果撒谎的话,如果隐瞒的话,所以……所以,她还是将这件事情告诉爸爸了,家庭也就此分崩离析。

      爸爸气得满脸通红,破口大骂,妈妈则一脸苍白地哭个不停,两个人都像鬼一般可怕。她不明白情况为何会变成这样,妈妈说:我明明就要你保守秘密,反复强调,要你遵守约定,你是个卑鄙的孩子。都是你害的,一切都被你破坏了。

      爸爸也同样如鬼一般可怕:你这个愚蠢的孩子,你是我的孩子,我为你感到可怜,明知事情与你无关,但我还是没办法克制自己的情感,我不想看到你这个下.贱荡.妇生的孩子的脸。你滚开,去被鬼被蛇给吃了吧!

      于是隔天回家后,看见的就是吊在梁上自杀的母亲尸体。

      “野种!黑泽就是小贱.货!”

      “黑泽就该被鬼一口吃掉!”

      黑宫河在旁边静静流淌,这里可以看到小小的神社和石拱桥。扩展在底下的碧绿森林当中,看得见反射出光线的河流,它的影子却被森林的树叶遮住,看不见了。

      “太过分了!”炼狱皱着眉开口,他想阻止,手指却穿过了那些孩子的身体。

      ——果然是幻象。

      但就在这个时候。

      叫黑泽的女孩被用力推搡了出去,她失去平衡,就这样从半山腰滚落,简直像慢动作一样,四周的景色飞速地向上流去,她不停地往下掉。从鼻孔、耳朵,全身流出了赤黑色的血液,最后,背部撞上拱桥的石墩,身体摔进了黑宫河里。

      “喂——那是什么声音?好像树枝折断……”有大人跑了过来。

      其中一个孩子哭喊着紧紧地抓住了大人的裤脚:“妈妈,黑泽太过分了,她打了我。”

      “我还被她骂了。”另一个孩子帮腔道。

      那个孩子的母亲连忙蹲下来抱住她:“怎么了?那个小东西又干了什么坏事?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吧?”

      “那个…….我们在玩游戏,结果黑泽就滚下去了。”

      大人简单地确认之后,用无所谓的口吻说;“这样啊,那样的话就没办法了,你又没做什么坏事不是吗?所以别哭了。”

      ——“没有任何人对我感到悲伤或抱歉。”

      浑身都是眼睛的女人站在木川和炼狱的身后说。

      ——“如果不是无惨大人救了我,我会一直浸在黑宫河里!直到死去!腐烂!”

      炼狱反应极快地拔刀,向她砍去。但眼前的空间开始扭曲,在只有四叠半大小的狭窄地下室再次出现在视野内,天花板异常地高。分明只有四叠半的狭窄空间,墙壁看来却很遥远,伸手难及,一伸手,手臂却像麦芽糖似地伸长,指尖离自己愈来愈远。

      “血鬼术·水牢!”

      听见声音,哭泣的声音与愤怒的声音,安慰的声音,怒吼声、啜泣声、大口喘气声、心脏跳动声、皮肤发颤声……全都听得一清二楚。

      但是,也混入了哗哗的杂音。是水,沉入水中,水在脑髓里涌动,世界咕噜咕噜地天旋地转起来。

      唰——
      “水之呼吸,六之型·扭转漩涡。”

      卷着水波纹的刀光像是浮世绘的画卷,日轮刀一闪而过,以锐利无比的角度削开了地下室内部的箱子。巨大的眼睛被划烂,裹在水箱中的炼狱和木川掉落下来。

      富冈义勇下意识伸手去接黑发的少女,与此同时,稳稳落地的炼狱杏寿郎立刻腾空而起,在空中旋身,带着火焰的刀光化作一道流光,填满了整个空间,刺眼的刀锋直冲而起。

      “炎之呼吸,一之型·不知火!”

      冲天火光将世界映射的一片通红,点点火星自空中坠落而下,光幕斩灭了满世界的水纹,连同鬼的脖子在内,划出了一道又长又深的口子,它的头颅飞了出去。

      确认鬼被砍中后,炼狱没时间去看它消失的过程,加快脚步跑到富冈旁边,语速飞快:“木川小姐没事吗……”

      说到一半忽而噤声。

      那个黑发的孩子紧紧闭着红眼睛,被富冈抱在怀里,她的脸贴住他的颈窝,浑身都被浸湿了,连祢豆子给她的羽织也贴在身上。长发凌乱,半边的领口敞开,雪白的肩胛露在外面,富冈拍了拍她的后背,她才小声咳嗽起来。

      像小猫一样的少女抖了抖睫毛,没有睁眼,似乎是呛到水了,她双手紧紧揪着富冈的衣服,侧脸不小心蹭到他的下巴。

      大概是注意到炼狱的视线,富冈义勇抬起头,他们的目光撞上。

      “怎么了?”鬼杀队的水柱疑惑地问。

      “…….”炎柱抿着嘴唇,没有说话。

  • 作者有话要说:  木川· 游泳废·唯:对不起,我掉进水里只能往下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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