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39、H8. 沉潜的太阳 ...
-
木川唯坐火车的时候喜欢靠窗，像她这种夜猫子本应避开太阳，但不知是不是被海贼传染了“恶习”，所以反而对阳光有着如饥似渴的欲/望。用她的话来说，就是自己有沐浴阳光的自由、有让影子跟在身边的自由，就算有被晒黑的风险也毫不在意。
日出之前，她一直握着汽水纸杯，从吸管往里面咕噜咕噜地吹气。远方地平线升起一线白光后，她立刻放下杯子，侧着身子把胳膊搭在窗前一本正经地看外面的景象。
太阳不是一瞬间跳出来的，而是一点一点腐蚀着地平线，凉风宜人的郊外升起金红色的薄光，天空呈现橘蓝色的半透明火烧云。车窗没有倒映陆地的影子，也没有光影和云影，反而将她的脸装在里面，犹如装在巨大玻璃瓶中。
黑发少女的脸被太阳照亮，从下巴、鼻尖到额头，发际线都被照射得反着银光，她没有再想扫兴的事情，感觉自己终于摆脱了顽固的易感而获得自由。
好起来了！
木川心情很好地把新手机从盒子里拿出来（旧手机也在盒内）拆封装的时候她还害怕吵到旁边的人——金先生正靠着座椅把半张脸藏在衣领里闭目养神，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新手机屏幕亮起来，她先是检查了一下原文件，之前拍摄的录像和照片都在，随后开始设置屏保，下载桌面程序，反正就是那么些流程……不过当她登陆社交软件账号之后，没有静音的手机忽然发出巨大的震动和信息提示音，不间断地接二连三响起来。
木川差点把手机扔出去，她手忙脚乱地关掉声音，捂住发音口等了一会，然后才胆战心惊地去看消息界面。
未读邮件和私聊有几千条。
不过现在正好没什么事情，可以随便翻一下。
毕竟个人账号是几年前就注册的，只是最近一年才莫名火起来。近期绝大部分都是因为她无意发出去的照片而产生的网红效应，一些陌生人私聊发的祝福以及夸赞，这种可以回复一下；还有一些是不太友好的内容，比如辱骂、黄腔等等，直接无视就行。
往下拉到最底。
“唯：
对不起，那个时候我说了很过分的话。不知道你能不能看见这条，我和奇犽其实去病房里看你了，你一定很难过吧。不知道你还会不会回来，不过我现在和金一起训练哦，奇犽说他要回家去救自己的弟弟，大家暂时分开了，但我相信我们未来肯定还能再见面的。希望你能做想做的事情，天天开心。”
……
黑发少女瞳孔骤缩，浑身一僵，半晌，她才缓缓滑动屏幕，去看之前的其他消息。
“木川：
虽然你说过我一定会成为医生，但我果然还是差得太远。医生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我已经不明白了，可就算搞不清楚，我也不打算怀疑自己的选择。酷拉皮卡那家伙换了好几次号码，直接和我们断联了，他大概是不想拖累我们吧……抱歉，一下子说了这么多废话，总之你一定要找到自己喜欢的事情，谢谢你。”
继续往上翻。
“唯酱/帝人君：
你救了我，我真的很高兴。自从认识你之后，我的人生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如果不是那一年遇见你，恐怕我现在已经按照父亲的意思结婚生孩子过着无聊的日常了吧？不管你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做着什么样的事情，我都衷心地祈愿你能获得幸福。”
接着是第四条。
“唯：
再见。”
这就是全部的私聊窗口了。
木川唯关闭社交软件，垂着红色的眼睛退回主屏幕，目光在桌面上游移，看似在专心地思考，实际思绪已经飘忽到别处了。片刻后，她的视线在短信图标右上角的99+红点提示处顿了一下。
信息内除了一些运营商的广告之外，似乎没什么特别的。她滑动手指向下查看。
忽然，一个未知电话的缩略图内容引起了她的注意。在以列排序的一堆广告中，它显示的最后一条内容是两年前的图片提醒。她好奇地点开页面，看着瞬间弹出来的图片：
“(咖喱饭.JPG)
是部下买的外卖，里面的海鲜非常难吃，让我想到你在猎人考试时做的料理。”
看到这里，木川第一反应就是「我的料理有这么难吃吗喂！」不过她忍住了吐槽的冲动，继续往下看。
“这个号码大概快被追杀的家伙查到定位了，未来我应该不会再发消息给你了。最初只是模仿你而已，后来也慢慢习惯，你以前是怎么能找到那么多废话说的？真厉害。”
「你到底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啊！」木川差点脱口而出。
她原先僵硬的嘴角终于提起了一丝笑容，有些无奈地继续翻着其他对话。
“普通的一天，和南部商会的老板周旋。”
“联系到了拍卖会的内部人员，好累。”
“还是很普通的一天，吃了特产橘子。”
“又杀了一个人。”
“看了关于养花的书。”
“遇到能力很强的部下。”
“依旧是很普通的一天。”
……
从四年前开始，每隔几天就会有一条短信，总共几百条，一直发到了两年前的夏末。木川慢慢看着，红眼睛眨了眨，然后就把头扭向窗外了。
“什么啊……”她看着窗上自己的倒影，视线隐隐有些模糊，蹙起眉心挂着苦笑，“明明你说的也是废话吧。”
木川唯把手机塞回口袋，脑袋往窗上一靠，解恨地听着咚的一声，然后歪着头看外面的风景。河道的波纹还未散尽，拖着几条舢板的汽船乘风破浪，从河面远远地驶来。
——数天后。
几经辗转，木川和金终于到了埃珍大陆的南部港口。
在海边玩沙子的一群土著小孩光着脚，穿着花衬衫互相追逐跑到街道上来。往港口外走，外圈的停车场有无数辆汽车，一个孩子瞅着其中一辆光洁的新车，打开车门挤了进去，从窗户探出头，大声高喊着什么。事实上，这是他们自己家的汽车。当地人经济水平比较高，家家一般都有车，平均三人一辆。
一排排堤坝和建筑物上都有广告画的颜料绘，只要稍微有污染就立即刷漆，使之焕然一新。整个城市的颜色，天色、海色，还有售价十五戒尼装在纸筒里的草莓冻的颜色，看起来就像人工制作的高饱和度色彩。
木川买下草莓冻吃了两口，感觉有点冻牙，捂住腮帮子被金笑话了很久。
港湾上生长着椰子树，轮船的船舷在树荫里半隐半现，仿佛船只就要驶入那条以夏云为背景、汽车来来往往、大楼和建筑群鳞次栉比的大街。
卡金国国境在埃珍大陆的内陆东南位置，其他区域的国家倒是都有点夏威夷风光的错觉。刚到港口的那天木川是冒着阵阵骤雨去找旅店的，雨下下停停，眼见着豆大的雨点敲打着汽车前窗，又看到海湾公园的一角突然出现了阳光。
整座城市忽然散发出路灯所不及的灿烂白光，市街的表象、海湾和白墙、海岸、石壁、陡坡、教堂、住宅的窗户全都明亮耀眼，远方艳阳当空，甚至在海湾对面升起一架淡淡的彩虹。
木川先去海边吃了一顿烧烤，然后去看了海边电影院的表演，有点像真人话剧《罗米欧与朱丽叶》，接着她拉着金去当地的博物馆和美术馆转了一圈，买了一堆纪念品。
“徽章可以别在衣服上。”她拿着椭圆形的徽章给金看，徽章各个都有着铜或宝石的镶边，“图案是海鸥和兔子，你要哪一个？”
金很想说他哪一个都不想要，但是看着木川闪闪发光的眼睛，他有点招架不住地随便指了指：“就这个吧。”
他指的是兔子徽章，白色的兔子做出蹦跳的姿势，红彤彤的兔子眼睛斜眼瞧着买家——总觉得是一只让人不爽的兔子。
木川先买了一个帮他别到衣服上，然后有点得意地展示自己的衣服。只见她拿了十几个徽章，像周边谷子那样在衣服上扎了两排，自我感觉良好地去付钱了。
金：“……你是要拿去倒卖吗？”
木川：“你不觉得这样很酷吗。”
金：“不，我不觉得。”
金不能理解现在年轻人的审美，站在原地等木川去柜台付钱。他双臂环胸远远看着她的背影，黑发少女兴冲冲地撑着桌台在和店主讲价，神采飞扬的脸上溢满了年轻人特有的开朗，她时不时还会回头看他一眼，然后满脸笑容地朝他挥手。
……也太有活力了。
他无奈地朝她摆摆手，随即注意力忽而被店外街头艺人表演的魔术吸引。金走到店门口，那位魔术师正背对着玻璃门、拿着礼帽，另一只手抓起一张钞票，围观群众在起哄喝彩。
似乎是表演钱生钱的魔术，在障眼法中算是很常见的魔术种类，有空手变出硬币、硬币变多、折叠钞票让其消失、空手扯出更多的纸钞等等。
金看了一会觉得无聊，打算绕到对面人少的临海街道等她，刚走到人群外，身后就爆发出了兴高采烈的笑闹声和鼓掌声，也许是魔术成功了。他没兴趣看，正要继续向沿海街走，衣服忽然又被拽住了。
回过头，发现黑发少女一瞬间露出了不安的表情——她死死拽着他的衣角，瞳孔缩起来，纸袋里的东西也掉了一地。但这个表情只出现了两三秒，快到金几乎要以为自己眼花了，他眨眨眼，她就重新松开手。
木川再正常不过地弯腰把纸袋捡起来，没有任何异样。金皱着眉看了她几眼：“你……你是不是偶尔也别跟我太紧啊。”
“你在想什么呢金先生。”少女很嫌弃地回道，“有点恶心。”
“喂，恶心是不是有点过分？”
……
【你要是知道了这件事，一定会笑话我吧。】
就在她从店里出来的瞬间，表演成功的魔术师将变多的钱从礼帽中扯出来，一霎那漫天飞舞的钞票倒映着男人的背影。
【我以为金先生你，像爸爸一样的人，也要被纸钞带走了而感到害怕。】
对方在夜色中、在人群中离开、奔着海而去的背影总是轻易和回忆里很多人的种种景象重叠。但这样不行，为了再也不会失去重要的朋友，她会变得更勇敢。
绝对不会再有第三次了。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唯宝很讨厌看别人的背影，往往都是先跑的那个。
